翌日,李忠迟驾车前来伽兰巷接了花听与欧阳及前往事发地,随行的另外还有一位名唤周韵从的衙差……
荒院枯井前,地上的血迹已完全干涸,黑漆漆的好似粘地上的一滩墨。
李忠迟与周韵从下到井中开挖,挖出来的沙石放到篮子里,再由欧阳及拽绳子拎上去倒掉。
足挖了有一丈深仍未有任何异样,李忠迟仰头朝井口喊话,不打算再挖下去。
欧阳及拽上来一篮子土就要倒掉,花听伸手快速地摸了把篮子里的土,那种掀翻天灵盖的震撼骤然来袭。
“李大哥,麻烦你再往深挖一些……”花听趴在井口朝下喊话。
刘清岚早嘱咐过李忠迟二人一定要遵从花听与欧阳及的吩咐,所以花听让他们继续挖,哪怕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配合。
蓦地,挖出来的土里混了块白惨惨的东西,李忠迟弯腰拾起来仔细端详,细细长长的一截。
周韵从凑过来看了,指着李忠迟手里的东西,道,“这好像是人的肋骨……”
“应该是。”
说着,李忠迟又是接连几锹下去,竟然挖出个头骨来,头骨上的裂痕呈发散状,看起来应该是遭受过重击。
俩个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闷头深挖。
因为井里有了发现,欧阳及立即驾车赶回县衙与刘清岚讲明,刘清岚又派出数名衙差并仵作随欧阳及返回现场。
人手多了,李忠迟与周韵从终于得了机会休息,自井中出来坐在屋檐下暂歇。
花听在院中支起火炉烧了热茶方便众衙差饮用,见状端了两碗热茶给李忠迟二人解渴。
李忠迟接过热茶叫住花听,“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小娘子。”
花听止步,道,“李大哥有什么事尽管问。”
“小娘子根据什么认为井里必有问题?”
自从挖出骸骨后,李忠迟便对坚持让他二人深挖的花听起了疑心。
花听早料到会被人怀疑,道,“之前我并没有那么肯定,可昨日我回家后遇到一件奇事,想必李大哥也有所耳闻……
血衣鬼影虽然诡异,但若细想起来对方没有害人仅仅是吓人而已,可他为何要吓人?因为好玩吗?显然不是,那么他为了什么?”
李忠迟道,“难不成留下的血衣就是线索,或者说是血衣的主人含冤待雪。”
花听点点头,道,“据我推断这种解释最接近其目的,所以我联想到了张婆这件案子。
假设对方杀张婆是有人买凶杀人,那么他杀死张婆后完全可以丢入井中做好伪装,以此地的荒凉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未必会被人发现,但很显然凶手并未这么做。
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是有目的地杀死张婆……
或许俩人之间有积怨,但凶手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杀死张婆,而是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再结合张婆陈尸位置的特殊性,不难推断出这口枯井内或者隐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花听一通忽悠,忽悠的连自己都信了。
李忠迟二人身为衙差从未以如此刁钻的角度看待案情,听了花听的分析惊为天人,哪里还会再去怀疑花听。
“小娘子厉害了!”李忠迟赞了句,周韵从跟着附和称赞。
花听是为了避免引起旁人对她的怀疑,至于厉不厉害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见李忠迟不再追问便又回去守着炉子烧水去了。
周韵从待花听离开,凑近了李忠迟道。
“这小娘子若做了师爷咱们老爷何愁不升官。”
李忠迟瞥了眼周韵从,小声奉劝。
“咱们老爷得罪的是上面的人,不是做些功绩就能上去的,你且少说这些话免得火上浇油。”
周韵从立马闭了嘴。
衙差们挖了一天一夜,整理出三十五具骸骨,震惊了整个九曲县,而最震惊的莫过于见过典恩牌的花听。
“你不是说三十六条人命吗?怎么这口枯井里只有三十五具骸骨,你还知道什么?”花听追着欧阳及问。
自从自井中挖出骸骨后,欧阳及变得异常沉默,无论花听问什么都不吭声。
可越是如此花听越急于知道其中缘由,三十五具遗骸经过仵作勘验全部确定为女性,身为女人花听无法做到漠视不理。
面对花听的一再诘问欧阳及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也许你认为我逼问于你过于无理取闹,可那三十五名女子沉冤枯井数载有余,你作为知情者为何不替她们昭雪,直到如今被我发现才让她们的冤屈重见天日。”
欧阳及坐在椅子里低着头随便花听怎么说仍是无动于衷,花听失望道。
“我知你是个冷心人,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绝情,罢了,我花听不是什么圣人,我没办法和你这种人共处一个屋檐下。”
说罢,花听着手开始收拾随身物品,打了个包袱系在背上拔腿就走。
“姐姐……”欧阳及猛扑过来拦腰抱住花听。
花听垂眸看向一脸哀伤仰头望着她的欧阳及,决绝地掰开了欧阳及抱住她的手。
“不!”欧阳及再次抱住花听双臂箍紧,颤声道,“姐姐别走,我说,但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花听冷冷地道,“隐瞒真相又如何破案,我不能答应你。”
“可是这关乎到子存的声誉,难道姐姐真的忍心?”
“那我就不为难你了。”
说着,花听竟拼力拖着欧阳及往外走。
欧阳及力气虽大但身量瘦小,被花听带着走出屋门口,急得脱口而出。
“那第三十六具骸骨本该是我……”
花听闻言骤然一僵,不可置信地停下脚步看向泪流满面的欧阳及。
“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
欧阳及松开花听倒退数步跌坐进椅子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般无力。
“当年是清娘救了我,否则,我早死了……
也是自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开始搜集各方罪证,到处调查关于典恩阁背后势力,可越调查越心寒,那股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不是我这等草民能够撼动的。”
自古以来都是这般,百姓就是待宰羔羊,面对强权除了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外别无他法。
花听上前抱住簌簌发抖的欧阳及,手不住摩挲着欧阳及的后背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