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笙离开了。
林臻臻和顾伯声面对面站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眼泪滑过林臻臻的下睫毛，缓慢地滴落在草地上。
她憋着一口气，小虎牙将下嘴唇咬出一个血口，硬是倔强地没说一句话。
头顶传来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喟叹。
顾伯声伸手捏了捏林臻臻的下巴，让她微张开了嘴，将牙齿和嘴上的嫩肉分开。
“你不知道自己的血肉在别人眼里有多美味。”
“所以不要在这么多丧尸面前流血，哪怕只有一丁点。”
顾伯声伸出手，手指在她的嘴皮上轻轻揉搓，将那一抹艳红擦拭干净。
林臻臻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你不是拜托了别人照顾我吗？那你干嘛还要管我的死活。”
顾伯声垂下眼睑，低声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更多细节吗？”
他伸出手，宽大手掌在她的眼前展开。
“换个地方，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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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坐在巨杉的树尖上，林臻臻都不知道原来今天的阳光这么明媚。
空气中漂浮着氤氲了绚烂七彩的巨大光圈。
头顶是近在咫尺的浩瀚天空。
脚下是如梦似幻的缥缈云海。
目之所及都是葱茏茂密的绿色植被，天边偶尔掠过一群闲适的飞鸟。
额，等一下。
远处的地面上，升腾而起一张巨嘴。
那嘴一张一合，以飞快的速度将路过的鸟儿吞入腹中。
好吧，还有长着大嘴巴的不知名变异动物。
这就是末世。
糅杂了极致的浪漫和层出不穷的怪诞。
这前一秒的感动和愉悦此刻都被砸碎了，洋洋洒洒地落在林臻臻的心口上。
变成了一股淡淡的苦涩。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你还好意思问？
林臻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像只将头埋在沙里的鸵鸟。
在林臻臻看不到的时候。顾伯声将残留着林臻臻血液的右手食指放进了嘴里。
很香很甜，和记忆里一样，是让他灵魂颤抖的毒药。
见顾伯声居然真的一言不发，林臻臻急了。
“你带我上来就只是为了吹风？”
顾伯声低声笑了笑。
“我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讲起。”他抚摸了一下林臻臻的指尖。
她赌气似的将手攥成一个圆圆的拳头，将指尖都收回手心，不给他碰。
顾伯声收回手，望向远方。
“那我从记忆的开端讲起吧。”
“我和笙的母亲是高阶异能等级者，她在二十八岁那年，选中成为基因实验的胚胎培育志愿者。”
“一年后，我们两个，也就是9号、10号实验体诞生了。”
听见“实验体”、“胚胎培育”这些冷冰冰的字眼，林臻臻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那你们的父亲呢？”
“不知道。”顾伯声的眼皮动了动，“我没有见过他。”
“胚胎的父母双方是程序按照固定算法从数据库中筛选出来的，最具稳定性、理论上存活率最高的组合。”
“具体的配对情况绝对保密，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
顾伯声的神情平静，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毫无波澜。
看起来，他确实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就算已经过了重重加工，丧尸毒性依然不容小觑，实验体胚胎的死亡率依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但是你们活下来了，而且还是双胞胎。”
顾伯声笑了笑：“我和笙是唯一一对双生子实验体。”
“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一直在实验室待到了四岁。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从小很依赖我和母亲。”
林臻臻注意到，顾伯声一直频繁地提到“母亲”两个字。
“你的母亲，她……”
顾伯声敛眉，轻声道：“她已经去世了。”
“这件事对笙的打击很大，而且从那之后，他就对我有了敌意，性情越发暴戾。”
“在一次抗击训练中，他失控了，被警卫当场击毙。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子弹？心脏？
一个想法在林臻臻脑海里逐渐成型，她有些不确定地艰难开口。
“所以，他身体里那半颗心，是你主动给他的？”
“是。”顾伯声闭上眼，静静道，“笙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他。”
他睁开眼，黝黑的眼眸淡默而孤寂。
“笙是很宝贵的实验资源，所以实验室也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为了安全性，移植心脏时，他们在上面安装了一个埋线装置。如果笙再次失控，战区可以直接一次性将他处理掉。”
林臻臻了然：“这就是他一定要将那半颗心拿出来的原因。”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装置早该在顾仲笙背叛基地的时候就被引爆才对。
战区怎么会放任他作乱这么多年？
而且……林臻臻不由得看向顾伯声的胸膛。
“他们真的只给笙一个人安装了引爆装置吗？”
顾伯声轻轻挑了挑右眉，像是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
而后他舒展开唇角，压低音量，用带着安抚意味的语气轻声道。
“没错，我的身体里也有。”
眼看着林臻臻瞪大眼，立刻就要暴跳如雷。
顾伯声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揽住她的腰。
“小心摔下去。”
林臻臻推了推顾伯声，却没能将他推开。
“干脆摔死我算了。”
林臻臻已经要炸了，她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系统一直不愿意给自己完整的资料卡。
是怕她知道真相后，忍不住哪天提着刀把这群战区还有总部那群人混蛋直接刺死了。
【那个……真不是这个原因……】
【虽然我确实能感受到你的滔天怒火，但也要考虑一下你在这个小世界的战力……】
顾伯声眉头微皱，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泠鸩，生命可贵，不要说气话。”
“那你呢，怎么不知道好好珍惜生命？”
林臻臻有些咬牙切齿道：“你拒绝笙，将我托付给他，是因为早就想好了结局。”
“从头到尾，你就没想过自己可以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