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咬上一口白馒头,右手紧跟着一勺暖和米粥,十二岁的许忆楠坐在书房的角落吃着早饭,稚嫩的脸上满是幸福表情。打从自己能记得事情的年纪起,他就没见过自己爹娘。听府里大人说,自己爹娘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的自己还天真的问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大人们说不知道,现在想来自己的爹娘应该是死了。许忆楠吃饭的速度慢了一点,嘴里的白馒头似乎也没了原先的香甜。没跟少爷那几年,他一直跟阿婆住在吴家府中,阿婆年纪大了不能干活,为了活命他只能跑到厨房给吴家打打杂。可厨房里的大人都嫌自己太小了会帮倒忙,还是小莲姐姐善良,给自己安排了洗菜的活,但也是刚刚解决他和阿婆的温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府里小孩这么多,比他聪明的更是一大把,这跟着少爷屁股后面捡书的肥差偏偏就给了他。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书房中央的那白衣男子,许忆楠虔诚的咬了一口馒头,以表对吴忧的感激。
书房中央,这在自家姐姐眼里是长得水灵灵的吴忧微笑的朝自己眼前的紫衣男子说:“二皇子殿下吃饱了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玄通白了吴忧一眼,他本就少食,一个馒头半碗粥便足以。可这吴忧吃的分量倒是跟他差不多,可那细嚼慢咽的模样好像就跟他说,你吃的再快都没用,还不是得等我吃完。这大玄二皇子摸了摸头,他不是没有留意书房角落的书童,他那分卷残云般吃饭的速度倒是跟他主子形成向明对比。
“忆楠,你吃饱没有。”就在玄通还在心里埋怨时候,吴忧则是看向书房,随后朝那还在与馒头奋战的许忆楠喊了一声。
一听见少爷的声音,许忆楠连忙起身。擦了擦嘴,他知道少爷的意思。大步跑到书房中央,将两人的碗筷收拾干净后便将碗筷放在原先那张硕大的盘子上。站在盘子旁,他小心翼翼朝吴忧看了一眼,双目满是期待。
吴忧也是被他这表情给逗笑了,无耐的摆摆手说:“没吃饱就多吃点,吴府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地,但是你要吃馒头还是管够的。”
得道应许的许忆楠很开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小跑到角落里,一屁股坐下,他的敌人至死至终都没有变,就是这帮可恶的白馒头!
对此,这习惯了与人谈话时任何人不得在场的玄通看了吴忧一眼,随后开口问道:“他在场没事吗?”
“放心吧,对忆楠来说,天大地大,馒头最大。”吴忧一脸不打紧的表情,随后微笑道:“继续我们刚刚的谈话。”
“等一下,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玄通也是含笑打断吴忧的话。他靠在长椅背上上,双手自然而然搭在椅上,他说:“我们得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好看的眉稍稍弯了几分,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表情,吴忧顺着他的话问道。
仿佛是上钩的大雨紧紧咬着鱼钩,玄通不紧不慢的回道:“你先别急着说你所谓的当代打狗棒是何人,让我来猜猜看,也许我能猜对呢。”
低声浅笑几声,磁性好听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中,这白衣俊美的吴家大少爷鼓了鼓掌,双目里全是欣赏神色,他淡淡的开口:“不愧是能在皇家那等尔虞我诈之地活下来的人,但你也应该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你这刚吃了我口饭就想反客为主,二皇子殿下,你说说看,这是哪里的道理?”
“不用跟我绕圈子,其实不用猜,这个人不问自破。”玄通晃了晃手指,隔空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他熟悉,吴忧更熟悉。饶有兴趣的一手撑脸,玄通略显慵懒的开口:“吴家吴晨,我未来的岳父,也是你的亲爹。”
“怎么猜到的。”吴忧发问,眸子里波澜不惊,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这人猜到答案时的意外。
玄通想了想,随后道:“不用多想,现眼下能让我父皇烦恼的除了齐边便是凉州了。而凉州最大的势力,除了你吴家,还有谁能称得上是凉州的地头蛇。你这吴府,可是京城的眼中钉,肉中刺。”
吴忧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玄通也不管他是何表情继续说:“若你吴府只是寻常势力,我这次也不会这么冲动冒着地位一落千丈的风险来谈这笔买卖。”
“你说这是买卖?”吴忧眯了眯眼,嘴里挂着是冷笑,他指了指门外,寒声道:“若你把和我姐的婚事当成买卖,我想我们不用谈了。”
“不,你错了。”玄通摇摇头,轻叹一声,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在窗户前寻了一会,最终在一处小院落停下了眼神。那个院落里,有一青衣女子和靠在她肩膀的蓝裙女子。语气柔和了几分,玄通道:“你有所不知,其实玄某在江湖走的那段路便有幸见到过吴姑娘。虽是匆匆一面,却也是让玄某心里留了几分印象。玄某的喜欢,是出自真心的,跟吴姑娘的婚事自然非比寻常的皇室联姻。”
“那你说的买卖......”吴忧喃喃了一句,随后又笑了几声。笑声过后他转过头,俊美的脸上带着别样的表情。好看清澈的眸子对上玄通的位置,他指了指自己说:“这笔买卖,是我对吗。”
玄通点点头,“你身负吴家一半气运,从小便聪慧过人不说,这一身剑骨便足够惹人羡慕了。其实不瞒你,早在你出生前,皇城老国师便算出了凉州会出变故。而在你出生后不久,钦天监便也从星象里观测出了凉州出了大气运之人,此气运很有可能会威胁皇家龙运。”
“所以便有了十年前的那场惨无绝人的刺杀。”语气冰冷到了极点,吴忧坐在长椅上,俊美的容颜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白皙的皮肤从远远看好像是一座雕像般完美无缺。书房里沉默了很久,吴忧才开口:“所以,这就是你的筹码对吗。”
“是的。”玄通没有丝毫犹豫的承认,看着这脸色淡然如初身体却微微颤抖的白衣男子,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是他赌赢了。
双眼渐渐有了血色,吴忧语气有些沙哑的说:“的确,你这个筹码我拒绝不了。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舍不得从小院落里那蓝裙女子上挪开,玄通转身看着这坐在阴影处的白衣吴少爷,他竖起两根手指说:“其一,你得跟我保证,等你坐到吴家家主位置时,护我大玄边境百年平安。其二,吴家永远站在我身后。”
“你似乎对我很有信心,你怎么知道我就能活百年?”黑暗处,吴忧的笑声传了出来。低沉散发磁性的声音,这一刻好似地狱里的魔鬼。
玄通轻轻一笑化解,负手而立在窗户旁,胸有成竹的他只是回了一句:“我看人很准的。”
“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说,这人,不,这伙人是谁了吗。”吴忧的语气明显与之前有了变化,这细微的变化也足以让玄通捕捉到。玄通看着这个白衣男子,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原先那白衣飘飘与世独立的谪仙人模样,现在他,就好像深山里闪烁猩红光芒的野兽。
玄通摇摇头叹气道:“你想过没有,我知道这一切,吴家家主一定知道。你就不好奇,这么多年他的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十年前的吴晨虽不如现在的吴晨,可那时飞剑吴晨早已是江湖靠前的高手。能在吴晨地盘杀了他妻子的人,你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
话音落地,玄通头也没回的走出了书房。站在书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吴忧他说:“困在这书房里十年足够久了,现在的你,该出去走走看看,这个天下能人远比你书中了解的多。莫学前朝寒离半书制天下,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现在的你,最主要的是尽快成长到能赢过吴晨那一天。”
随着一声关门声,这个书房里只剩下一个沉默良久的吴忧和刚刚吃饱的小书童。刚吃饱的许忆楠站起了身子,伸了个满足的大懒腰后,他走向书房中央。书房中央,刚刚那个紫衣男子不见了踪影,想来也是离开了。又转眼瞧了瞧,发现少爷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少爷那个位置,刚好是背光处,暗暗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小书童走过去,轻声问:“少爷,你怎么不说话?”
“忆楠。”
“嗯,我在。怎么了少爷?”
“你......想不想随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