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惊蛰至。
春雷复苏,万物萌动。冰雪消融吴家府被暖光照的亮莹莹的,风光无限好。春暖花开的吴府景色也是凉州一绝,千百粉嫩桃花枝,春意盎然,独成方圆。
时过正午,双手搭在胸前抱一长剑的李皓之看向迎风而动的晨字藩旗,吴府中公认的用剑第二高手用手遮了眉,觉得甚是刺眼。
目光又投向不远处赏春亭里正与江湖老士对弈的少府主,能用剑说话绝不开口的他,一时也想跑去询问,这父子两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吴家府主踏马入京已有一月有余,玄当家的似乎也有意封锁消息。现在全凉州上下,也只是知道吴晨获封镇凉王这一消息,其余的一概不知。
吴晨在京迟迟未归,定是遇到什么难处。可眼下府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脸上带着焦急,唯独少府主每日清闲自在,赏花观湖,浑然不在意。
与吴晨出生入死的李皓之原本不信,今日一进门便见着吴忧在悠然下棋,气不过的他,甩袖冷哼一声甩袖破空离去。
赏春亭中,江湖老士落下一子,嬉皮笑脸道:“就这样让他走了?”
“要不然呢?”吴忧跟一子。
李皓之是他长辈暂且不论,用剑更是紧随吴晨脚步,对上这等江湖一等一的宗师高手,哪怕是一身剑骨的吴忧,真要动起手来恐怕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你就真不急?”江湖老士抬眉好奇的问。
吴忧摇摇头,“不是不急,是眼下的事不能急。”
“你也是不傻。”黄有德颔首回了句。
来回把玩手中的白棋,吴忧没有着急下招,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现在的他,是烦大过愁。
外表平静的他,内心是早早骂爹。宁愿是自己入京,现在最多也只是软禁结果,衣食无忧不说,还剩去这么多烦恼。
京城那位是省力气,一纸诏书下了就将吴家从江湖拉入庙堂。各家都有各家规矩,江湖礼节自然不适用庙堂制度。
吴府严格来说现在不能叫吴家府,得叫镇凉王府。既然是王府,就应该严格遵守庙堂规矩,座下武做护将,文唤客卿。
护将还好细分,阳城武气蒸腾非比寻常武城,可这客卿就让他很是头疼,人各有志,府中有喜武,自然也有爱文的,可稍微有点文采的不是去官家做客卿就是入京考功名,剩下不过一些常年拿本书装圣贤,满口之乎者也,实则没有半点墨水。
这等人,将他划到护将,骨骼瘦弱不说,恐怕拿剑都哆嗦。要分到客卿,那可就太显吴府包容性了。
一子愤愤落下,啪一声,吴忧表情不再从容,吴晨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局面,所以才呆在京城不肯回来,让自己给他擦屁股?
吴忧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起吴晨临走时跟自己约定,一回来就放他出府,现在细细想来,这是吴晨下的套!
“别七想八想的了,你爹估计真是在京城遇上什么麻烦了。”黄有德瞥了一眼肉眼可见怒气的少府主,打了打哈欠,全无下棋雅致。
吴忧眨眨眼,“此话怎讲?”
江湖老士又是一笑,抬眼仔细瞧了瞧吴忧俊美脸蛋,嗯一声,认真打岔说:“我看你眉间桃花泛滥,你最近可得小心了,桃花虽轻,可多起来也会要人命的。”
吴忧闻言冷笑连连,学着老士模样,上下各扫一眼,“我瞧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怕有血光之灾。”
话闭,少府主还竖起三根指头,一根指头代表一个包子。
“呸呸呸!”江湖老士急了,他有慧眼,所以没人不信他说的。可这小子除了长的俊点还有啥?老脸很是委屈,他说:“俗话说做鬼也风流,好歹你是在石榴裙下死的!”
“怎么,看国运的大师现在改行做算命的了?”吴忧轻声打趣道。
江湖老士摸爬滚打江湖许久,脸皮自然是厚,嘿嘿一笑,“赚钱嘛,不含糊。”
少府主重重嗯了一声,起身丢下一句:好活,当赏!随后拂衣离去。
江湖老士纳闷了,低头看了看桌上棋盘,自己黑龙成型,马上就要吞并白棋。气急败坏的老士遥遥望了一眼吴忧背影,破口大骂这少府主如饭勺般的气量,输不起就跑!
吴忧掏了掏耳朵,心想哪来的狗吠,惹人烦躁。
至夜,吴妙儿随手从桌上堆积成山的拜帖中拿起一封,扫了一眼,她掩面一笑。心想真是春天来了,城里的姑娘都骚动不安,怪也只怪自己弟弟太过俊俏,年前宛如仙人般的踏剑而行,更是吸引了不知多少位姑娘的眼。
“少府主可是好福气。”曲小莲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
洛瑾也拿起一封,才不过读上两句,奈何是她,脸色也不禁有些润红。凉州武风盛行,民风彪悍,再怎么样姑娘家表白心仪之人也懂含蓄二字。可手里这封,言语直接,丝毫不亚于宫中禁书。
吴妙儿见了,也是拿过洛瑾手里的信封,扫了两眼,含笑将信揉成团,丢出了窗外。
曲小莲强忍笑意,见外头又有人来,低头苦涩一笑,嘴中嘀咕少府主的桃花丝毫不比府里的差。
“又是哪家姑娘送的信?”曲小莲将来人拦下,轻声询问。
来人唤小七,在府中当差有些年头了。七子看了一眼小莲,目光又瞥向洛瑾。
身在洛府的千金怎会不懂其中意思,莞尔一笑,与吴妙儿道了声便先离开了。
待人走后,七子轻声在小莲耳畔说了几句,小莲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是“?”吴妙儿走出来问。
曲小莲皱了皱眉,“小姐,京城里来人了。”
“吴晨回来了?”吴妙儿面露喜色。
曲小莲摇摇头,喜忧参半:“不是,是玄通皇子的人,刚到府中,少府主正在中庭接待。”
“看来爹真的是京城遇到什么难事了。”吴妙儿表情严肃下来,理了理衣裳,出了房门,朝中庭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回头,对小莲说:“你跟府中人说一声,洛瑾是我干妹妹,没必要处处藏着掖着。”
曲小莲愣了一下,只是点点头,面无表情。
吴妙儿是被她气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也是!”
曲小莲这才嫣然一笑,笑颜如莲花。
吴家中庭,一向过了晚膳便不点灯火的庭院里此时灯火通明。一身白衣的吴忧高居主座,一旁中年面貌男子坐客位。
纤细修长手指轻点桌面良久,高台烛火跳动宛如两人心跳,吴忧好看的眉弯如三月桃花枝,良久,他才缓缓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也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