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琴坐在一边,听的很是认真,心中暗暗设想着两军对垒,面对金国铁骑时的应对方法,
这些《武穆遗书》里都有提到。
“唔,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按照郝哥哥的判断,未来的大敌应该是蒙古人!蒙古铁骑和金人还是不同的……还得灵活运用岳爷爷的战法才是……”
能想到这一点,可见南琴着实下了苦功!
当时,郝健将南琴留在襄阳,自己去城外深谷,就是让她跟着孟氏父子学习军阵之事,看其模样显然收获极大,少了当初的柔弱气,多了几分英武气!
将来一旦上了战场,必然是一名骁勇女将!
“朝堂方面呢?”郝健沉声道。
“还是老样子……对蒙古人一点戒心都没有!认为彼此是盟友,绝不会背弃盟约……”孟宗政叹道,眼里含着几分落寞。
连他都看得出来蒙人的狼子野心,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居然还沉浸在联盟的幻想之中……
“盟友……金国未灭之前,当然算盟友!可金人倒下,这份盟约也就结束了!以南宋朝堂对蒙人毫无戒备的态度,一旦蒙古人挥师南下,局势必然一发不可收拾!孟将军,我们自己准备的如何了?”郝健追问道。
孟宗政看了一眼周围,这才低声道:“按照您的吩咐,襄阳这两年一直按照岳武穆之法操练军士,卓有成效!末将敢保证,一旦出征,必能破敌!”
“如此甚好!”郝健笑道。
对于孟宗政的统军之能,他还是很信任的。
就在这时,郝健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含笑起身,朗声道:“老黄,来都来了……还藏头露尾的做什么?这可不是你一代宗师的气度啊?”
孟宗政大惊失色,霍然起身,“谁?”
刚才说的可都是敏感话题,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郝健看到孟宗政紧张的神色,含笑道:“莫慌!这位不是外人,是自己人!老黄,这位就是我给你找的中军大将,你可满意否?”
“哼!”
“老夫在襄阳等你许久了……”
“至于此人,老夫观察已久,只能说中规中矩,中人之姿罢了!”
声音由远及近,只见外墙上显出了一道青袍身影,不见其动作,轻飘飘如同一缕清风一般,便落在了花厅中,容貌清矍,气质儒雅,两鬓微霜,自有一股沧桑的味道。
这卖相,自然是渡海而来的“东邪”黄药师了……
以黄药师的眼光,能给孟宗政一个“中人之姿”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是因为他知道,孟宗政是辛弃疾推荐的缘故!
黄老邪一生行事离经叛道,性情古怪孤僻,但却对忠臣孝子很敬重!
就比如……辛弃疾、岳飞!
……
孟宗政一听,顿时就老大不乐意了,看着潇洒不羁的黄药师,冷哼道:“足下是何人?暗中偷听,可不是君子风范!”
黄药师冷笑道:“老夫……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是君子!这天下,也从未有人认为老夫是君子!君子风范?那是什么东西?”
孟宗政顿时语塞……
郝健笑嘻嘻道:“黄岛主,黄军师!知道你武可敌王重阳,文可比诸葛亮,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此可谓英才只应天上有,人间只见黄药师!”
黄药师听着,心中畅快了许多……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黄药师颇有些自傲道。
孟宗政听着,看向黄药师的眼神都变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郝健给一个人如此高的评价,话说……一个人涉猎如此广泛,又几乎全部精通……
这特么还是人吗?
而且武功上还可敌全真教主?
郝健看着骄傲自得的黄药师,嘿嘿笑道:“黄老邪,你这么有能耐……还不是败在了某家手下?”
黄药师脸色一僵,怒道:“你……”
“不服啊?那我问你,你知道吗?螃蟹死之前……”郝健沉吟了一下道。
黄药师一怔,“螃蟹死之前怎么了?”
郝健看了看周围,“你们知道吗?”
众人一脸懵逼……
郝健一本正经道:“螃蟹死之前……是活的!”
“噗……”孟珙刚喝了一口水,全喷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黄药师脑壳有点疼……这特么谁想得出来啊?
郝健又道:“你知道吗?三人行……”
“必有我师焉!”孟珙脱口而出道,“这个我知道……”
郝健笑了笑,微微摇头道:“三人行……必有两个人性别一样!”
黄药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才叹道:“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啊!”
郝健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们知道苏东坡吧?《记承天寺夜游》晓得吧?觉得怎么样?”
孟宗政和孟珙茫然摇头,表示并没有听过。
黄药师见状,悠然自若的吟诵道:“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别怪黄药师装逼,在这个时候,能读过这篇文章的,那都是苏东坡的真爱粉!
一般人还真没读过……
毕竟,这不是后世人均九义的时代……
顿了一下,黄药师叹道:“当时,东坡先生被贬黄州已历四载,见月光入户,便寻好友张怀民一同踏月漫步,自嘲闲人,暗讽当朝权贵……虽是往事,可和如今朝堂又有何二致?辛弃疾想必和东坡先生心境仿佛吧……”
黄药师的赏析堪称标准答案!
这不,孟氏父子也好,秦南琴也好,都是各自叹息……
郝健却摇摇头,“老黄啊,你这么看这篇文章,就太沉重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看?”
黄药师一怔,“什么思路?”
“设身处地!从张怀民的角度去感受……如果我是张怀民……我刚睡着没多久……”
“苏轼跑来敲门:‘笃笃笃,怀民!张怀民!张怀民你睡了吗?’”
“我很确定……我不是未寝,而是被叫醒!于是,我不想理苏轼!”
“然后,苏轼接着敲门:张怀民,张怀民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快开门,快开门跟我走,跟我走走,咱们中庭赏月夜话走起!”
“我心想:你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被贬吗?”
“苏轼继续道:‘怀民,张怀民,快出来!’”
“我很无奈,只好穿衣出门,陪着苏轼漫步中庭!”
“苏轼道:‘我就知道你也没睡!你最好了,怀民,嘿嘿!’”
郝健活灵活现的在花厅中一人分饰两角,演的惟妙惟肖……
众人的脸色精彩之极,只觉得原本美好的意境……瞬间变得俗不可耐!但有一说一,这样解读……倒显得苏轼、张怀民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不像原本的想象中那般生人勿进,那般高不可攀,反而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想到这里,黄药师不禁大笑,指着郝健笑骂道:“你这混账小子!被你这么一说,苏文忠倒是多了几分率真气,不像大文豪,倒像极了老顽童周伯通了……但传说苏仙生性豁达,为人率真潇洒,文采恣肆冠绝当世的同时,也同样幽默机智,乃性情中人,你这么一说,倒也颇符合他的性格……”
还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老顽童的性子……
黄药师是彻底服了郝健的脑子了,天下人都说自己离经叛道,包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黄药师才发现,自己比起眼前这位小贱人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好好的《记承天寺夜游》,被这家伙看成了这样……
偏偏还挺有画面感!
郝健看到众人皆是忍俊不禁,有些得意道:“所以说,为什么苏仙名震当世,万世流芳?仅这篇《记承天寺夜游》,就堪称……雅俗共赏!文雅式就是黄军师的鉴赏,俗人欣赏的话……大可以从我这个角度来……”
几人纷纷哑然失笑……
孟安抚使的花厅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孟宗政忽然就感觉到黄药师身为郝健钦定军师的距离……被拉近了!
他不懂,这就叫……快乐是病毒,病毒会传染……
半晌,黄药师忽然笑容一敛,盯着郝健道:“别急!小子,你当初承诺说……再次见面时,会给老夫准备一份小惊喜!这都两年了……惊喜在何处?”
郝健的笑容一僵,心中暗道:好家伙……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过,表面上郝健却依旧云淡风轻,“惊喜自然是在的!不过,不在此处,得劳烦军师跟我走一趟临安。”
黄药师狐疑的看着郝健。
“放心!只要你跟我去,绝对不会错就是了……刚好,华山论剑时间也快了……去过临安,咱们再转道华山,时间上也来得及!”郝健笑吟吟道。
这所谓的小惊喜,自然就是临安牛家村的傻姑了……
作为曲灵风的遗孤,黄药师本就对这些被他赶出师门的弟子心怀愧疚,要是知道了昔年曲灵风为了重返师门所付出的努力,还能不感动?
黄药师看着郝健的神色不像哄骗他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也好!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走……”
听到这,一边的南琴忽然道:“哥哥,带上我一起吧……”
“师父……华山论剑能不能也带上我啊……我还从来没接触过江湖呢!”孟珙也跟着叫道。
郝健含笑道:“带上你自无不可!”
“爹……你看……”孟珙一听有戏,又看向孟宗政,眼里充满了希冀之色。
“去吧去吧……别给你师父添乱,否则就别回来了!”孟宗政点头道,也正好让儿子去见见世面。
“哎,放心吧!师父让我往东,我绝不向西!师父让我撵狗,我绝不撵鸡!”孟珙笑道。
翌日一大早,四人骑马出了襄阳城,一路向着临安赶去。
……
一路上,黄药师越来越好奇所谓的“小惊喜”到底是什么,屡次追问,郝健却只是笑而不语……
老黄无奈,只好不断的催促郝健几人加快速度……
就这样,数日后,一行人来到了临安城外。
郝健却没有直接进城的意思,在城外打听了半天,最终带着三人来到了钱塘江边。
只见前方一弯流水绕着十几户人家,正是牛家村!
“赶路上千里,就为了这么一个小村子?”孟珙有些难以理解,“虽然风景还不错,但……这样的村子,到处都有啊?”
郝健不答,带着几人到了村里,只见村子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颇为破败,远远看去,只有几户有人的样子……
四人进村也没有掩藏行迹,很快就惊动了仅有的住户……
忽然,一声惊讶的声音传来,“郝……健?”
郝健转头,看到一户小院子的矮墙后露出一个农家大汉,可不是杨铁心嘛!
“杨大叔!”郝健含笑道,“老黄,这位呢,就是你那好女婿郭靖的叔父……当年和郭靖他爹是异性兄弟,刎颈之交!”
几年前,曾听说杨铁心回牛家村隐居了,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黄药师闻言心中一动,对着杨铁心点点头。
“快快快,别站着,进屋坐坐……”杨铁心笑道。
“不用了,大叔,我们来找人的!听说……这村子以前有个姓曲的人?”郝健笑吟吟的问道。
杨铁心一震,疑惑道:“以前是有个叫曲三的……你们找他做什么?”
黄药师心中一震,看向郝健的眼神中有几分激动……
“小子,你说的……难道是灵风?”
郝健不答,继续对杨铁心道:“他是这位老先生的故人!多年不见,特地寻来的……”
杨铁心看了看黄药师,只见其眼神中含着几分激动,不似作伪,遂笑道:“曲三儿已经失踪多年了……不过他有个傻女儿还在……一直守着她爹当年开的酒店,就在村东头!我带你们过去吧……”
杨铁心很热心的带着众人来到村东头,果然有一家酒肆映入眼帘,只是极为破败……
“傻姑,傻姑……”杨铁心叫了几声。
很快,内堂中走出一个少女来,十七八岁的样子,蓬头乱发,头上插着一支荆钗,睁大眼睛,呆呆的瞪着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