昫王又来求见,今日是说有正式相商,让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还附了萧玴给他的礼官定的喜日贴子。小汜从门口回来对她说,说的是实话,还穿着朝服呢!月九幽这才让他进了门。
月九幽坐在廊前喝着茶,等他。他确刚从萧玴那里回来,还穿着朝服。
远远就看见一个宝蓝色身影走了过来,见他身姿挺拔,身量虽没有萧璀那般高,却也算是不错的了,看似比萧玴还要高些。他头戴金冠,面若冠玉,现在脸上已是一丝病气都没有了,只不过脚步沉重,几乎没有什么内力。月九幽不用抬头,听那脚步声便知是他来了。
“殿下。”月九幽女子装扮,梳着随云髻,穿着件浅蓝的宫裙,若不是那阴冷的眼神,看起来还颇为乖巧。他还第一次见她穿烨国的宫裙,想想也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是要穿宫裙的,那浅蓝色倒是不衬她的脸色,还是紫色更为好看。细看不对,这眼下青青的,是没有休息好吧,与衣裙的颜色无关。
她朝昫王行女子的礼。
“你这是……”这一礼将他吓了一跳,他可从未见她向自己行礼的,搞得他不知所措。
“见了未来夫君,难道不应该行礼吗?”月九幽淡淡笑,这眼神哪里像是看未来夫君,这简直就是看仇人嘛。
昫王无奈地笑笑。
“今日,隽王让礼司那边送了日子过来,我想着还是让你来挑。”昫王问她。
“都行,你看着办,初八以后都可以。”月九幽无所谓的样子。初八是小汜与雀儿的成亲日子。
“我想也是,初八是小汜与雀儿大喜的日子,所以就挑了十五,你看可好?”昫王又问。
月九幽随意地点了点头:“这点小事殿下何必亲自己来相商,你们定下便好。”
“不是小事,是你我的大事,需得你点头。”昫王想过来拉她的手,再一看她的眼神又缩了回来。
“是你,路剑离,与他,萧璀的大事。”月九幽纠正道。
昫王叹了口气。
“我本应该先回去请了书、备了礼再来迎你,但是我这一来一回也要耽误不少时日,我怕你一人在这里又出什么乱子,所以索性就修书回去让家里备了送来,这样也少用一半的时间,但礼数方面还是觉得亏欠你了。”昫王给她解释这些礼数方面的事。
“无妨,我不觉得委屈,人人都问我委不委屈,人人都想我不委屈,但最后都只有我一人委屈,所以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委屈的了。你就是没有一书一礼,我也一样随你走。”月九幽像说绕口令一样讲着这段话,以前也有人说委屈她了,可说了有什么用?委屈她还不是受着,又没有什么改变。
“幽儿,能不能让我与你解释解释,你听完再恼也不……”他还没有讲完,就听到月九幽说“送客”,人已走出去很远。
小汜与昫王站在一道望着她的背影,同时摇了摇头。
小汜无奈道:“姐姐心里有你,才会如此生气的。”
昫王侧头望向小汜。
“不是吗?如果是无所谓的人,又何必如此。她现在又开始喝酒了,原本放下那人的时候就说过,她无忧了所以无须喝酒。现在晚上天天都要喝,不是为你又是为谁?她自己心里没有想通罢了,她恨别人欺她,可是她越在意的人越欺她。你说说,她心思那么重的人,怎么能一下想通,你再给她点时日。”
昫王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小汜竟将两人的事看得如此透彻。他已好几日都没见过她,并不知道她的情况,今日见了,就觉得眼下青青似没有休息好,原是每夜买醉,怎么能好。
“你怎么不劝?你也知我心意……”
“她不知你心意吗?就是自己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小汜道。
“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这要怎么才好。”昫王心都如绳纠在一起。
“容她想想吧,你再找机会说。”小汜现在越发成熟了。
“小汜,多谢你跟我讲这些。”昫王朝他行礼。
“殿下不必这么说,我只想她好,你对她好,我要多谢你。”小汜回礼道。
“你放心,不管她对我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对她。”昫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坚定地说。
此时,月九幽正在二人谈话的屋顶之上坐着喝酒,二人武功太弱,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初八小汜与雀儿成亲,没有请什么人,来的全都是亲近的人。
月九幽、半烟、冥药都是以长辈的身份出现,这几人真的是像嫁女儿、娶媳妇一样的心情,月九幽看着穿新郎服的小汜,就想起第一次在贪狼寨见到他的情况,那个瘦瘦弱弱的孩子都已长大娶媳妇了。她抬眼正好对上昫王的目光,他正含情脉脉又无比伤感地看着她,他也同样想起了在贪狼寨的日子。
其实她何时望向他,都能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别人,就一直看着她。
萧家两兄弟并不在被邀请之列。
但是萧璀与萧玴都送了礼过来,礼还不小,月九幽也让两人收了,毕竟是心意,送回去也是太打他们的脸面了。
萧玴的礼是小清小浊送来的。他也日日伤神,离月九幽出嫁的日子越近,他就越伤心。他未与萧璀谈过此事,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萧璀会同意此事,而且还交予他来督促礼司来办此事,一面,他尽量不让她受委屈,各事都办得体体面面,一面又在为自己伤神,他一直不去迎取星宓,就是一直下定不了决心。然而现在,事已至此,他再也没有理由推脱,他永远也等不到她了。他也知道月九幽不想见他,见了他就如同见了萧璀一样,他也理解,他也不敢见她,没有脸见她。
萧璀的礼是宇凰来送的,平日他一直跟着萧璀,出来的事情都是凤漓在办,今日倒是让他来了,萧璀想的是她知道会把灼瑶带走,让二人见一面吧,二来是宇凰与小汜二人以前感情甚好,让他来也不至于被驳了面子。
宇凰送完礼也喝了酒,眼睛就四处找着灼瑶,在院子角落里看到了她,她最不喜欢这样的热闹的场景,也不知道怎么和熟悉的人、陌生的人相处,所以一直待在院子的角落里面。
宇凰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灼瑶。”他轻唤她的名字。
灼瑶没有理他。
“你要跟着幽姑娘去曜都吗?”宇凰问。
“当然。”灼瑶果断地说。
“你……还回来吗?”宇凰鼓起勇气还是别的话。
“主人回来,我就回来,她不回来,我自然不回来。”灼瑶的回答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那我去曜都看你,可好?”宇凰望向她。
“不必了。”灼瑶简单地答。
“那我……给你写信可好?”宇凰不想放弃。
“你守着你的主子,我守着我的主子,他们两人永不会再见,我两人也永不会再见。”灼瑶非常冷淡地说。
“主子固然是重要的,但是你若不跟着去,我可以……”
“那你可以弃你的主子于不顾,跟我去曜都吗?”
这下,宇凰再无话可说,就见她快步走出了院子。
宇凰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知道,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灼瑶只会在他的记忆里。他坐了许久,才起身上了马,奔他的主子而去。他与她一样,没有什么人比自己的主子更重要,所以那就永不再见吧。
“可想留下?可有不舍?”月九幽不知何时站到了灼瑶身边。
灼瑶摇摇头:“终是没有结果的事,并无不舍。谁让他没跟个好主子。”
“那不是他能选的,他那时候才几岁,他俩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是肯定的。但他的心最重要。你若想留下,你知道我是高兴的。你若是有丝丝不舍,都要与我说,不要让自己有遗憾,我不允许,知道吗?”月九幽搂住她道,“你在我心里是重要的,和小汜、雀儿一样,你开心比你跟着我更重要。”
“主人,我知道,我不想留下,就想跟着你。”灼瑶笃定地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舍弃月九幽,永不可能,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人,也不会爱别人,所以她更看重与月九幽的亲情。
当众人欢闹散去,只剩月九幽在院子里饮酒。
昫王走向她说:“可放心了?”
月九幽点点头。
“少喝些,今日醉了,怕是没有人照顾你了。”昫王嘴角带些笑意。
月九幽仍点点头,放下了酒壶。
“可还有放心不下的事,尽可去办,不急的。”昫王又问。
“没有了。”月九幽痛快地答。
“那便好。”昫王答。
“我只有一事相求,”月九幽望向他,眼里尽是悲伤,“如果我死了,请将我的尸身以冰棺保存,送回给冥药炼药。还望你念有昔日相处,可能应我?”
昫王不知这是为何。
“应我。”月九幽问。
“好。”昫王只能应下。
她知道他想问,便答:“当初冥药之所以愿意救我与他,就是因为对我的特殊身体感兴趣,我答应过他在我死后,让他拿我的尸身炼药。”
“原是这样。你怎知你一定死在我前面,也许是我死在你前面呢!”昫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