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一个女人对国家大事也不是很明白,先帝去世后,是非不断,我现在还是休息一段时间为好,朝中的事你们看着办吧。”何太后猜到了大哥何进的用意,只能故作糊涂;坐在何进对面的司空刘弘为难的说道:“太后,这上万人不好安排啊。”
大殿上气氛凝重,未央宫的大殿上,两排坐着十几位重臣,没有一个人出来接刘弘的话;能坐在这里的谁不是久经磨练,上万人对于朝廷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开了先例,后面肯定会一次次模仿,事关社稷,谁也不会出这个头。
看到这样的反应,何太后更不敢轻易表达意见;何进心中有些不满,本来这件事他和袁绍就能处理掉,偏偏司空刘弘等人不同意,要将这些人迁去并州,最后闹到大殿上来。
刘弘的主意可是拉仇恨值啊,荀攸第一个不同意,邹靖和杨凤的人马好歹在幽州血战三年,最后被刘虞弄得一点功劳都没有,将士们肯定是心中窝着火,要是弄出什么事来,司隶的局面又会起波折。
刘弘除了一脸着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表示,熟悉刘弘的司徒袁隗甚至感觉,刘弘的心态是放松的;这就说明刘弘根本不在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只是想把这趟水搅浑了,袁隗给何进做了一个说好的暗示。
“遣散还乡。”何进看到了袁隗的动作,立即下了决心,朗声在大堂上表态,这是大将军府众多谋士商议的结果,仗着司隶兵力的优势,直接瓦解杨凤的军队,至于杨凤,给一个虚名留在洛阳,这样的好处就是,杨凤相当于人质,他手下的人不会轻易反抗。
“不妥。”这次反对的是卢植:“大将军,这些人还乡恐怕土地房屋什么都没有了,你这是在逼着他们重走老路;现在青州、徐州黄巾军还在作乱,这些人可是一个活标杆,要是传出去,日后对黄巾军几乎没有招降的可能。”
何进不屑地说:“治乱世用重典。”
卢植上前一步:“对于乌桓、鲜卑、匈奴天天都是招降安抚,对于黄巾军就不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将军既然同意刘虞的奏章,就应该一视同仁。”
刘虞能在幽州迅速掌控局面,与何进有着莫大的关系,当时就是何进赞同刘虞的奏章,让重病在床的汉灵帝下了决心;卢植的话像一把剑,直接戳在何进的软肋上。
从事从郎王允出面替何进说道:“黄巾军作乱的是中原腹地,需要尽快安定,并且国库空虚,实在无力解决流民问题。”
王允出身太原王氏,黄巾之乱的时候是豫州刺史,与黄巾军血战多场,后来隐发现张让与黄巾军来往的书信,被张让陷害关了好几年;王允出狱后改名换姓,辗转于河内、陈留之间,最后是何进搭救了王允。
王允的话虽然夸张,却是目前官府上上下下的理由,只是面对丘力居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而招降丘力居;卢植冷笑道:“好一个无力解决,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句话。”
袁隗只能亲自出面了:“卢大人,这是权宜之计,实在是洛阳百事待兴,没有时间处理;要不然这样吧,问问皇上的意见。”
袁隗取了卢植老师马融的女儿马伦,因为这层关系,卢植与袁隗的私交很好;卢植笑道:“现在是大将军决断,不需要去麻烦皇上。”
何太后松了口气,卢植还是有胆识的,敢替刘辩说一句;何进犹豫片刻:“既然如此,就按我说的做,让曹操、伍琼、何颙负责此事。”
群臣散了,何太后想想不放心,还是决定来西园跟刘辩打个招呼;刘辩正在客厅里试酒,赵无几把收集来的十几种酒放在刘辩面前,刘辩一一品尝,脸上失望的神色越来越浓。
说到底,这时候的酒真是不行,所谓的宫廷御酒和街头名酒,虽然有的度数还可以,不是淡的像水,但是完全没有后世白酒的醇香,反倒是会稽郡的黄酒味道,基本上接近刘辩喝过的花雕酒。
刘辩品完最后一小杯酒,有些惊讶地问道:“这就是好酒?”
赵无几一愣:“皇上喝过更好的酒?”
刘辩叹了口气说:“酒楼先装修,让厨师按照我开的单子练习,再去收购两家酒坊,一个白酒,一个黄酒,我们自己酿酒。”
之所以刘辩要收购两家酒坊,是怕一家的工匠手艺有限,两家的工匠加上自己,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或许能酿出好酒来;赵无几点头答应,这件事没有难度,赵忠手里就有酒坊,再去找一家就是。
“啊,我这就去办。”赵无几现在在这方面没有反驳的能力,刘辩弄出来的菜谱和酒楼的经营理念连孟佗、张世平这样的人都自愧不如,赵无几哪有能力去质疑,再说,现在刘辩手上多的就是钱。
赵无几跑出去的时候,迎面遇见潘隐和郭胜陪着何太后过来,急忙跪倒行礼:何太后淡淡地说:“起来吧,皇上现在的生意怎样?”
赵无几站起来说:“苏双和刘德然已经替皇上去幽州采购马匹了,刘备的叔叔刘子敬到了,现在在筹建铁匠铺,小人负责收购好酒和铁料,对了,皇上刚才吩咐,收购两家酒坊。”
何太后惊讶道:“皇上认为铁匠铺能挣钱?”
赵无几低头道:“皇上在生意上天赋异禀,不是小人可以揣测的。”
何太后摆摆手:“去忙吧,顺便告诉厨房一声,哀家在这里用午膳。”
“好的。”赵无几匆匆而去,何太后走到客厅的台阶下,刘辩已经迎了出来:“妈,你怎么来了,朝中又出幺蛾子了?”
何太后笑道:“没事,屋里说。”
刘辩听完,无奈地说:“大舅和刘虞在幽州的做法一样,正因为没把握控制杨凤,才想着除掉这个隐患;只是,这会让天下人寒心,卢植有些话不能说出来,黄巾军中大部分的人还不都是因为没有活路才造反,只要给个前程,随时能放下武器接受招降。”
何太后假装不满说:“你这还帮助外人说话,听上去好像是我们错了。”
“不是我们错了,是大家都没办法。”刘辩当然清楚这是士族豪门土地兼并的结果,只是现在犯不着与怄气,后面局势的变化谁也说不准,这也是自己要避开的原因。
何太后也是底层出身,家里日子虽然算得上富裕,但见到的惨象比刘辩要多了去了;何太后叹口气说:“那就让你大舅去折腾吧,中午吃什么?”
这话题跳转得太快,让刘辩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站在一旁的毕岚晓得:“皇上点的菜谱,清蒸螃蟹,木耳炒蛋,红烧排骨,菌汤。”
“啊,这么简单。”潘隐一愣,脱口而出;这时候的螃蟹、猪肉都是底层人的食物,难怪潘隐如此惊讶。刘辩只能在心里鄙视潘隐,表面上还要装装:“够了,不就是一餐饭吗。”
何太后看穿了刘辩的心思,不客气地说:“毕岚,去通知厨房,哀家在,添几个菜,上次的那个油爆大虾和青菜香菇不错,再来一份白切羊肉。”
太后的话就是旨意,不过母子两人吃饭的时候,何太后的筷子全部放在排骨和菌汤上,大虾只吃了两个;刘辩一口气吃了三只四两重的母蟹,才去洗了洗手,自己添了一碗饭,就着菌汤吃了。
何太后盯着刘辩的动作,狐疑道:“皇上,我真怀疑你不是辩儿,我可是看着辩儿长大的,他不会这些东西,更不会自己去添饭;即便是在史道人家里,依旧是王侯的待遇。”
刘辩早就想过这个场景,其他人的怀疑只能埋在心里,但是何太后是宿主的亲生母亲,不说母子连心,最起码对宿主原有的习惯,何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刘辩没有解释,笑笑放下筷子说:“妈,你想多了,我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好。”何太后欣然道:“我不在乎你成为武帝还是你父亲那样,我只要你快快乐乐,平安无事。”
瞬间,刘辩有那么一丝感动,何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她只是这么一说,其实并不在乎刘辩的改变;刘辩动情地说:“妈,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快乐地过下去,不过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我要经常出宫,你懂的,生意上的事,不能完全交给下面的人。”
何太后低声说:“你爹也没这么大胆子,他只敢在皇宫里修一条街闹着玩玩,不过看样子你是来真的,我也不拦着你,急着,不要让人非议,不要惹麻烦。”
“那是必须的。”
有了何太后的首肯,刘辩下午就带着关羽、张飞、简雍、孟达溜出了西园,赵无几、刘备现在已经是名人,刘辩怕带着被人认出来,让两人忙自己的事去了。刘辩化装成一个公子哥,让四人叫他刘少;简雍装作管家,关羽等人就是随从。
洛阳城分外城和内城,内城能看的就是金马门外的铜驼街,两只巨大的铜驼蹲在十字路口的道边上,成了铜驼街标志性的建筑;道路都是青石板铺的,清洁整齐,成群的少年在街头游逛,刘辩一行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铜驼街上的店铺装修得都不错,大部分都是豪门家的生意,刘辩从张让手中接收的酒楼就在铜驼街上,两层楼木结构;只是刘辩今天是为了熟悉环境,并不打算去看自家生意,就在简雍的带路下,出西明门去了外城。
洛阳的外城分东西两城,东城是小市、阳渠、九曲渎三个单独的区域分别在官道两旁,阳渠、九曲渎主要是粮食、鱼虾、蔬菜等市场,小市是个闹市区,连着洛河码头,货物应有尽有,价格也比较接地气。
西城是真正的商业区,白马寺、洛阳大市、寿丘里三个商业圈连在一起,一直延伸到外城的西郭门;刘辩走在大市里,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货架和摊位,听着汉女和胡女的吆喝声,竟然有几分回到穿越前的感觉。
简雍预先来熟悉过,边走边介绍说:“洛阳大市里面的货最全,不仅有铜驼街上的精品,还有很多西域来接地气的商品,只是价格,也只有洛阳的这些人家可以承受,要是放在幽州,这么高的价格绝不会有人买。”
孟达经常随孟佗来洛阳,笑着说:“刘少,要是一家家看太浪费时间,刘少打算看哪些东西?”
“那就西域的货吧,大秦的也可以。”作为经常熬夜的网民,刘辩还是晓得大秦就是古罗马的称呼,他想看看那个强大的帝国,现在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孟达躬身道:“刘少,那在金市的边上,请随我来。”
几个人走到大市的南面,西域人明显多了起来,与刘辩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一样,西域人的服饰似乎比汉人还要单调,白色和黑色居多;刘辩信步走进街头第一家店铺,店里摆着翡翠、香料、玻璃器具、木棉、犀角、象牙等等。
一个碧眼黄发的老人迎了上来,一口熟练的汉语:“你好,我是这儿的老板亨利,公子爷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商品?”
刘辩盯着一只玻璃瓶看了片刻,和后世的玻璃比,这只玻璃瓶的纯度和外观还是不足的,但已经非常类似了;刘辩长出一口气,既然有实物,那就有工匠,穿越中的那些研发手段就可以试一试,只是现在这时间段不对。
亨利还是有点绅士派头的,并没有急着向刘辩推销什么,任凭刘辩一样样看下去;刘辩看到了又一样熟悉的东西,肥皂,长条状,半截露在羊皮的包装外面。刘辩指了指肥皂,问道:“怎么卖?”
亨利微笑着说:“公子好眼力,原本是一万文一块,看公子是第一次来,就当交个朋友,八千文。”
肥皂在这时候是权贵才用得起的奢侈品,关羽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闻言满脸惊讶;孟达怕刘辩不晓得行情,抢先还了一个价:“五千文,要不然我就去理查德那边买了。”
亨利显然晓得理查德这个人,耸了耸肩说:“成交。”
刘辩走完这条街的时候,又花了四千文买了两小罐香水,每罐里的香水份量估计也就在五克上下;就在刘辩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喝醉酒的和尚跌跌撞撞地走到刘辩面前,喷着酒气问道:“黄金要吗?”
和尚四十多岁,明显身怀武功,关羽第一时间拦在了刘辩身前,冷冷地说:“让开。”
和尚左手一伸手搭向关羽的肩膀,关羽右手一格,两人瞬间交换了几招,身形都在撞击中晃动;刘辩根本看不清楚两人的动作,直到关羽握着对方的左手停下来,关羽冷声道:“报上姓名。”
“白马寺释玄。”
“史侯,释玄是我的朋友。”一个中等身材的读书人走了过来,自我介绍说:“在下华歆,曾经在史道人家中见过史侯,一晃多年,幸会。”
华歆的脸上满是笑意,仿佛是多年的老友重逢,眼神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够刺透人心的锐利;这一刻,刘辩已经被史侯这个称呼勾起了回忆,宿主年幼的时候是在一个叫史子眇的道人家里长大,对方说的有可能。
不过华歆这个名字对刘辩来说还是比较深刻,三国时期逼汉献帝刘协退位的就是这个人;年轻时被好友管宁绝交,留下了割席分坐的典故。刘辩晓得对方认出了自己,笑道:“久仰先生大名,幸会。”
华歆这时候才意识到,最近的传言是真的,他对面的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一个有着很大影响力的皇帝。这一刻,华歆有些不安,他是不是出现得不说时候:“抱歉,史侯,释玄的酒喝了多一些。”
华歆选择适可而止,他希望获得刘辩的赏识,华歆料定何进只是短时间的风光,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何进的这种风光就是过眼云烟;从长远看,刘辩才是那个值得投资的人,尤其是刘辩看上去很像传言说的那么有城府。
“哦,华歆,你一直在洛阳?”
华歆眼神一黯,轻轻摇头道:“才回来没几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不,大将军找我出任尚书郎,盛情难却;现在的朝廷,需要解决的是钱的问题,凉州的问题,黄巾军余孽的问题。”
华歆的目的当然是想让刘辩认识到他是一个拥有超前眼光的人,不该只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刘辩玩味的看着华歆,语气坚定:“这些问题都是大将军面临的问题,我缺乏经验,唯有希望朝廷诸公彼此谅解,让局势稳定下来。”
刘辩的话让人难以质疑,华歆点点头,委婉地说道:“史侯,可能现状让您失望了,但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有些东西是需要坚守。”
刘辩暗暗点头,对华歆的评价提高不少,笑道:“我身上的担子现在是生意,无法分担大将军的工作。我相信你的人生只是缺乏机会,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我不担心你抓不住机会。”
华歆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给刘辩打分;反倒是释玄插话:“公子爷,抱歉,我是受人之托,要不然到白马寺坐坐,喝杯茶歇歇脚?”
“也好。”
刘辩到了白马寺,白马寺的高僧严佛调亲自出面接待,同来的还有一位安世高禅师,白马寺高僧无数,严佛调却是白马寺不可或缺的人,他负责的就是白马寺的寺库。
严佛调和安世高一起出面,是听释玄说史侯是华歆想要巴结的人,严佛调可是熟知洛阳典故的人,自然晓得能和史道人联系在一起的史侯只有一位,就是当今皇上。
出家人才不管刘辩亲不亲政,兴许没有实权的刘辩更容易信奉佛教,所以严佛调请了精通佛经的安世高一起出面。安世高嘴边挂着笑意,稽首说:“史侯光临,白马寺荣幸之至,幸亏有华歆大人牵线,白马寺才有如此机缘。”
安世高看上去五十开外,声音洪亮;刘辩岂敢托大,施礼道:“大师这么说,真让刘某无地自容。”
严佛调示意释玄到门外守着,问道:“战国时吕不韦父子相议,耕田可获利十倍,那是几十年的累积而成,史侯的生意可有需要小寺效力的地方?”
自己的身份没瞒住,刘辩沉默片刻问:“白马寺可愿更上一层楼的?”
严佛调点头道:“佛门讲究修行,自然是希望不断上升的,现在安世高等几位大师都在翻译佛经,史侯有没有兴趣看看翻译后的内容。”
果然是不怀好意,刘辩苦笑了一下,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安世高和严佛调双双愣住了,刘辩的这四句分明就是佛门的偈语,菩提树、明镜台更是佛门中的词汇,只是刘辩的禅意似乎与他们提倡的佛经有所差别;严佛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问:“史侯这四句偈语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这是打游戏时开玩笑学会的话,刘辩还真不记得是谁告诉自己的,否则也不介意说一个名字出来糊弄一下这些僧人;严佛调以为刘辩是不肯说,认输道:“是小僧唐突了,还望史侯恕罪;华大人,能否请动你的墨宝,将史侯这四句偈语留在白马寺,让小僧日日参悟。”
严佛调打算得很好,天子偈语,华歆这样的名士书写,有朝一日公开,不晓得要引起多少香客前来白马寺鉴赏;华歆不敢随意做主,刘辩笑了笑说:“随口说的话,大师还如此当真,也好,麻烦华先生写两幅,一幅留在白马寺,一幅帮我送给曹操。”
曹操,华歆头一个有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