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大事了!”毕岚鬼鬼祟祟地跑进来,语气有点惊慌失措;这都什么毛病,你好歹也是十常侍中的风云人物,怎能弄得的像是街头上混迹的闲汉;刘辩咳嗽了一声,端了端架子,开口道:“鲜卑大军过黄河了?”
“哎……不是!是王越刺伤的那个刺客……是袁绍的人……”毕岚的紧张不是假的,比那天在未央宫还要紧张;刘辩差点没给气乐了,尽说些没影子的事?要是袁绍就这智商,这世界要太平很多,听王越说,刺客的剑术是天师道的功夫,应该不是赵升就是王长。
“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一刻,刘辩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毕岚肯定已经感受到了,可毕岚依旧肯定道:“赵忠传来的消息,袁绍与何颙从某个小院接了一个伤员,去了袁家北郊的别院;赵忠的人在袁绍离开后,进入了那个小院,看见了带血的布条,与王越从刺客身上割下来的布片一样。皇上,铁证如山啊。”
“派人去请赵忠、王越、史阿、戏志才、荀彧过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刘辩的提议,正是毕岚想要说的,赵忠这么费心费力,不就是想让外面人看看,他没有被皇宫放弃;毕岚出去通知了,刘辩心里头免不了一阵嘀咕,那个刺客是意外收获,牵扯到袁绍,让刘辩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
刺杀李肃这样的货色,刺客不需要胆子,只需要能力不是?袁绍是有这个能力,都不需要行刺,大可以把李肃喊去,仔细盘问一遍;难道是赵升他们是袁绍的朋友?
见面的地点是毕岚选的,没有在行宫中,而是在西园一个偏僻的小院内,几间砖瓦房,看上去平平常常。刘辩和戏志才、史阿走进去的时候,看着房间里空空荡荡,竟然有点不敢相信,毕岚能这么不靠谱。
“毕岚,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刘辩站在屋子当中,颇为吃惊的看了一眼,四周墙壁灰白发黄,根据遗留的几件物品应该是太监住的房子;当然,能在西园住到这样独门独院的别墅,绝对不是一般人,可是比不上行宫的任何一处厢房。
毕岚苦笑道:“是赵忠的要求,刚刚传来消息,袁绍他们回来去了蹇硕在洛阳的小院,这里就是蹇硕在西园的住所。”
汉灵帝设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都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冯芳为左右助军校尉,夏牟、淳于琼为左右校尉。汉灵帝特别信任蹇硕,以蹇硕为元帅,督率司隶校尉以下众将,大将军何进也在蹇硕之下。
没想到还有如此典故,傻瓜也明白,袁绍如此不掩藏行踪,肯定是在找一件与蹇硕有关系的东西;戏志才冷声说道:“皇上,要派人去陈留王在西园的住所。”
毕岚忙说道:“荀彧带着左百灵已经去了。”
刘辩心中了然,毕岚是故意对戏志才隐瞒消息的,这宦官看得很毒,晓得戏志才即将随卢植出征,留守的荀彧才是他毕岚要长期打交道的同僚。外面传来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匆匆进门的是刘备。
刘辩略微吃惊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刘备满脸懊恼地说:“王越干下了这么大的事,老师都知道了,我能不来吗?老师说,要真的是王长或者赵升,我们可以问一问杨彪。”
“杨彪?”
毕岚心里没鬼,还是被吓了一跳,不甘心地问:“难道是杨彪?”
戏志才轻笑道:“杨彪可是袁绍的姐夫。”
刘辩心中一动,想起杨奇说的那个故事,心中暗暗祈祷,不会是那些在幕后折腾大汉的人对自己有了兴趣吧?以他们的实力,指使赵升那些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这些士族都是一绳上的蚱蜢,不过我就奇怪了,那刺客应该去刺杀董卓啊,李肃能有什么价值。”刘备发现自己离开西园两天,就不断发生事情,那些该死的家伙好像故意不给自己立功的机会。
刘辩眉头一皱,随即笑道:“刘备,你回去告诉卢大人,出军照常,这边的事情我们肯定摆得平。”
卢植让刘备来,就是感觉那个刺客是针对刘辩的,只是有些话做臣子的不能说不能问,刘辩这么一讲,让刘备顿时放下心事,随意地看了一圈,就回去向卢植报信了。
刘辩回过头,突然发现,毕岚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让他非常奇怪,不自然地问道:“看着我干嘛?想到了什么?”
“我有次听先帝和蹇硕对话,好像说的是什么名单?”毕岚眉头一挑,眼神颇为怪异,似乎想要看透刘辩的内心:“蹇硕说那个名单能改变一切,但是蹇硕死后,这个名单似乎就无影无踪了。”
戏志才问道:“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毕岚说的理所当然,可是戏志才不信:“蹇硕住在宫中,不管是什么名单,都需要宫外的人全力配合,未必能瞒过赵忠、何进、袁绍他们;不要乱猜,我和刘备肯定不是名单上的人。”
刘辩这才明白毕岚在怀疑什么,自己点了刘备这些人,手上有了一些力量,可自己也没有出宫;毕岚是怀疑,自己拿到了名单。可刘辩无法解释,只能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那些人都是蹇硕的死党,不会听我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有心思;好在王越、赵忠、荀彧都到了,还多了两个人,赵无几和左百灵。王越没有让赵无几两人进来,而是安排两人在外面站岗,正好前后门一边一个。
火光下,赵忠手上提着一块毛巾,气色看上去要比原来在宫中忙碌的时候好很多;赵忠不是大富大贵的相,却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对着刘辩讪笑道:“皇上,那帮士族,一个个都对我们的生意有想法,想找到蹇硕的那个名单,就是想对付皇上。”
刘辩微微一愣,随即不解道:“我也认为这件事恐怕不难么简单,赵老晓得这个名单?”
赵忠怀疑地看了一眼四周,笑得很无奈:“当年蹇硕在西园闹的很大,但是结果呢?乌合之众;蹇硕活着的时候,有些人主动来向我汇报西园的情况,我就听到了这个名单的事。大将军何进也知道,他一直在查这件事,蹇硕死后,这间屋子被掘地三尺,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后来还原的样子。”
毕岚略带遗憾地说:“当时何进的手下杀得太凶,蹇硕的心腹全部被杀掉了。”
“没有。”荀彧心平气定地说了一句:“要是那样,袁绍等人今夜就不会去蹇硕在洛阳的宅子;能传出消息的,必定是原先宫中的人,各位公公,羽林卫,宫女。赵老,问一句,当初你们决定杀何进的时候,除了你们十二个人,下面的人中,那几个人的态度最坚决?”
赵忠和毕岚双双变色,他们自然记得那天的场景,还真让荀彧说准了,最先提出杀何进的人并不是十常侍,而是尚方监渠穆;确实如此,赵忠说出了名字,荀彧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会是他。”
赵忠面色有些僵硬的说:“渠穆在我的手下,是人手最少的一个,他想要做什么,我也是事事都清楚。既然大家不相信,不如把他捉来。”
赵忠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不想被牵连进去;荀彧认同道:“当然与赵老无关!只是现在恐怕我们已经不能捉人了,袁绍既然动了,何进迟早会晓得,就算渠穆好好的,我们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看到我们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荀彧一直是个谨慎的人,不想冤枉谁;只要袁绍他们动了渠穆,那就说明大家没搞错目标;刘辩也不想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闹出捕风捉影的事情,点头说:“我们可以扩大范围,扩大到十个人左右,把握更大。”
赵忠明显感觉牙疼,皇宫的太监都被何进和自己杀了几轮了,剩下的不是何进的人,就是自己的人;这个圈子划出来,十有**被刘辩用来分析每个人的身份,可是赵忠偏偏不能说不行。
卢植沉吟道:“赵忠,皇上在这边,我不说假话,要是大家能相处下去,你要是有个把在洛阳安排不了的人,把名单给我,我在并州安排;只是一句话说在前面,要是贪赃枉法的人,就不要说了。”
卢植显然比刘辩更懂得如何与赵忠打交道,没有利益交换是不行的;赵忠尴尬地笑道:“卢大人,看您说的,要是那种不上路的货色,我也不敢送到你那儿,给皇上脸上抹黑不是。”
刘辩摆摆手:“赵老,算我怕了你,你的人跟我没关系。要是宅子是新翻的,那也没什么价值,大家不如到大厅去喝酒去。”
众人轻笑起来,给刘辩让开道路正打算离开,刘辩忽然停住了脚步;史阿顺着刘辩目光一看,原来刘辩是看到了门外的青石板路。荀彧第一个反应过来,问毕岚:“蹇硕有没有散步的习惯,早上、黄昏、饭后?”
毕岚不假思索地说:“晚饭以后,就是顺着这青石板来回,听小太监和羽林卫说,蹇硕喜欢安静,散步的时候从来不要人跟着。”
荀彧微微一笑:“史阿,顺着青石板两边的树看看,有没有树洞鸟窝什么,蹇硕身材魁梧,不是擅长轻功的人,更不会弄脏衣服,应该是踮着脚就能勾到的高度。”
史阿要再不懂,就真是傻子了,闻言立即纵身上树,顺着青石板把两边的树木查看了一番;荀彧的猜测没错,史阿在发现了三个藏着东西的树洞,树洞的洞口全部是朝天空的,人在树下根本看不见。
三个树洞里的藏物是两颗夜明珠、一小盒金叶子,一盒玛瑙;赵忠唏嘘道:“蹇硕这家伙的眼皮子也太浅,这些东西需要藏吗?丢人啊,丢人。”
荀彧把金叶子和玛瑙都倒在屋内的桌子上,然后仔细观察两个盒子,最后笑了起来:“蹇硕身边还是有能人的,把一个地址分别写在两个盒子的底部;赵老,交给你了,有东西藏在大风楼三号房间。”
荀彧一说,大家凑上前一看,还真是的,五个字拆成十个字符,还写成篆体作为图案,要不是两个盒子摆在一起,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大风楼其实应该叫大丰楼,因为汉高祖刘邦做大风歌而改名。
有了结果,一个个才散了,刘辩还和卢植、荀彧商议了自己离开洛阳的事,才打着哈欠回到行宫;实在是太困了,刘辩干脆就到书房睡觉,万一赵忠有了消息,随时有人能喊醒自己。
“怎么了,皇上,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唐姬关心地问了一句,宫女说皇上三更天才回来,就在书房里睡到天亮;原本刘辩应该继续睡一阵子,没想到陈留王刘协大清早来谢恩,感谢刘辩赏赐班玉珊给他。
“没事,睡少了有些眼花,吃了碗大肉面已经好多了。”刘辩敷衍着说道,眼睛还是盯着前来行宫的道路;相比自己的脸色,刘辩更关心的是刘协的脸色,满意,兴奋,还是略带慌张。
在历史上,无论正史野史,相比刘协,刘辩是拿不出手的;毕竟,刘协在军阀横行的时代,被一个又一个军阀转手,还是苦苦支撑了几十年,最后虽然被逼退位,依旧是善终。末代皇帝能善终的,能有几人,刘协绝对是个人才。
顺着刘辩的视线,唐姬看到了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的刘协,不得不说,刘协比刘辩更加上相,轮廓鲜明的脸庞,英俊大方,小小年纪,一举一动中就有着上位者的沉稳;与刘辩现在那种鹤立独行的气质,属于不同的两个类型。
刘协要是知道身边的唐姬竟然在胡思乱想,说不定早就暴走了;随着刘协的走近,刘辩的心里不平衡起来,更多的是担心,以刘协这样的潜力,绝对能替自己惹很大的麻烦?
“皇兄,这次多谢了!”刘协其实早就看到唐姬,让他心里有些奇怪,难道刘辩夫妇真的对自己如此重视?刘辩热心的笑着,上前搂住刘协的肩膀,毫无作假的痕迹:“没什么,愚兄还是知道一点俗事的,其实你根本不用跑这一趟。”
刘协很得体地说:“那不是失礼了吗?”
毕岚在边上暗暗佩服,看着刘辩兄弟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顿时心中感慨:“龙子龙孙,果真是天生这会这一套虚伪的东西。”
三个人在小客厅落座,刘协呈上带来的礼物,一件高昌王送来的玻璃盏,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唐姬连说礼重了,可是用惯了玻璃器皿的刘辩眼中没有一点欣赏和惊喜,让刘协顿时心里没底,自己这大哥是嫌礼轻了,还是现在赚钱赚得视金钱如粪土?
“好东西……刘协,你以后是想做生意还是为国出力?”刘辩算是看出来了,刘协身上隐藏的秘密足以让他震撼,既然如此,自己还是替宿主尽一尽大哥的义务;刘协惊讶不已,按照他和丁宫等人的看法,刘辩不应该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刘协有些担心,刘辩的问题充满了陷阱,一个藩王为国出力的反面就是有野心;刘协谨慎地答道:“我还是想像大哥一样做生意。”
唐姬和毕岚都露出嘲讽的眼神,谁不知道刘协力压刘辩的就是读书,按照汉灵帝的说法,那就是有帝王的潜力;刘辩压根没那么想,顺口说道:“那好啊,你是陈留王,这样吧,你在陈留、东郡那边开一个商号,在我的工坊里拿货,我保证你财源滚滚,将来你我兄弟把生意一直做到南海和西域。”
刘辩是按照自己赚钱的思路来说,但是听在唐姬等人的耳朵里,刘辩这是要把刘协流放的架势啊;南海、西域确实奇珍异宝无数,是个赚大钱的地方,可是刘协一个王爷,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刘协毕竟还小,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皇兄,那边的生意小弟不敢想象。”
“唉,有什么不敢想象的,大家都是人,他们能生产的,我们也一定能做出来。”在刘辩看来,只要自己下功夫,西域大部分所谓的奢侈品自己都能弄出来;刘协快撑不住了,唯恐刘辩一张口要他去西域学习技术,慌慌张张地起来去了厕所。
唐姬提醒说:“过火了,刘协还是个孩子。”
“过火。”刘辩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苦笑着说:“唐姬啊,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那样的人,真让我伤心,时间会证明你和刘协的看法是错误的。也罢,毕竟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我和刘协可能有一些误会,你去选两件贵重的东西,让刘协带回去,另外以后每个月,以我个人的名义送一车纸给刘协,最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