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汾阳邑?没有城堡啊。
站在姑射山高处,远远地眺望汾河东岸的襄陵县城,剩下的就是一马平川和河流;再看看身边被自己几个人打开的那个秘库,刘辩是哭笑不得,就是一个石窟,不过是经过掩饰的石窟,说秘库也不为过。
马日磾四个人把自己带到姑射山,要是被董卓发现,直接绑了自己,不,应该是杀了自己,对于董卓才是最好的方案。此刻刘辩身边除了王越、华佗、马日磾,还有郑玄的徒弟赵商;赵商现在等于是刘辩的保镖,在开秘库的时候,心灵手巧地打开了密室的石门,那种干净利落的手法,让刘辩想起电视剧中的那些盗墓高手。
晓得刘辩有些消极,马日磾没有再多话,指了指山脚下的平原说:“这里才是晋国的汾阳城所在,皇上当做中转站的那个汾阳邑是秦朝建的,春秋时期还在狄戎族的手里;韩赵魏三家分晋,晋国的死士便毁了汾阳城,为的就是这姑射山上的密室。皇上,这是我们给你的投名状,放心,不会是这两天才藏进去的,您请。”
“里面不会是墓穴吧。”刘辩看出来四个人的真心实意,没有惺惺作态地表演一番,而是笑着上前,伸手去石壁里面掏东西,心里在祈祷,最好不要再出现什么妖孽的东西;石壁不深,也就是个藏东西的所在,里面只有一个木头箱子,刘辩费力地拖出来,是封着蜡的樟木箱子,看上去确实很陈旧,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
赵商帮刘辩打开箱子,里面是五十张切割整齐的羊皮,羊皮上画的竟然是地图;王越瞅了一眼:“这是什么玩意?”
“没见识,真可怕。”华佗两眼放光说:“这是张衡画的地图,我见过张衡画的洛阳地图,就是这样的画法和标注。只是这地图有什么用,老马,是不是我们被骗了?”
马日磾没有吱声,和刘辩一张张翻看,刘辩渐渐能看出图上的山川河流道路,就是不知道这地图描绘的是什么地方;马日磾却皱起了眉头,戴上了刘辩做的老花镜,看得越来越仔细。
一口气看了十几张,马日磾拿起一张给刘辩看:“皇上,这是战国时的地图,我虽然看不懂,但是这张小篆上标明就是终南山的解豸台,这个解豸台是秦皇嬴政让吕不韦督造的,建造解豸台的术士和工匠全部被杀了;在解豸台建成的第三年,吕不韦被自己一手扶上位的嬴政诛杀了。”
原来还是有迹可循的,刘辩心中升起一丝希冀,放下地图说:“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无缘无故地画这些地图,马日磾,你继续研究,我再去石壁那边看看。”
兴许是因为把这个秘库许给了刘辩,刘辩发现王越几个人没有对石窟里面多看一眼,那么所有的秘密只能是自己去探索。赵商递给刘辩一个点燃的火折子,刘辩再去石壁那边观看;王越低声问马日磾:“这地图有用吗?”
“当然有用。”华佗肯定地说:“这个地图标注得如此详尽,不是秦灭六国时的一个凭仗,就是用来藏秘密的地点;如果皇上有征战天下的想法,这套地图可是大有作用,只是张衡的手法与这个人太相似,说明张衡打开过这个秘库。”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马日磾摆摆手说:“皇上不是为了地图而来,最好是藏着秘密,那才符合皇上的心思;要仅仅是征战天下的地图,最多也就是赏赐给某个人。至于张衡来过,不用担心,那个石门是可以关上的,皇上解答的题目,也应该是张衡写的;不过我认为,这时候秘图;要仅仅是一般的地图,张衡就不会留在这里。”
刘辩那边已经把头伸进了石壁的窟窿里,移走了大箱子,里面的空间大了许多,刘辩就是卷缩着身体,半个身子可以探进去。火光下,刘辩看到窟窿三面已经是天然大青石的石壁,只有身体下面的青石板上刻着一排篆字;刘辩叫道:“马日磾,你来看看。”
马日磾过来一看,头脑嗡的一声,尽量平静地读出来:“墨不凡、白起、吕不韦、邹忌、陈四?。”
刘辩偏偏只知道几个人,吕不韦,白起是秦国的名将,邹忌是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刘辩问道:“墨不凡、陈四?是什么人?”
马日磾的目光还在石壁里,心不在焉地说:“墨不凡是赵墨的巨子,陈四?是楚国的铸剑大师。”
刘辩还是不明所以然,马日磾继续说:“看不出五个人有什么联系,据我所知,墨不凡死在长平之战中,白起被嬴政的父亲逼得自杀,吕不韦被嬴政逼得自杀,邹忌是在采药的时候摔死在山崖下,陈四?消失在江湖。至于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皇上,我估计,只有我叔叔、卢植和郑玄能给你答案。”
“谁说的。”跟来的华佗一脸得意:“很多事也许只有那些百年士族的家传书籍中,才会有一句话的记载,但是这里面的故事,偏偏我知道一些;不过,你们要记住,不管几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你们无关,不要因为这些人的命运,或者他们后人的命运去试图做点什么。”
马日磾笑道:“是马某失敬,忘了华兄精通儒道医三门,还请赐教。”
华佗叹了一口气说:“当年帮助楚王项羽的范增就是战国范睢的后人,范睢是帮助庄襄王逼死白起的帮凶,他给后人留下了一些秘密,说白起自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抗命,而是因为白起不愿意交出地图;根据范睢的了解,这份地图是在长平之战的时候,墨不凡送到秦军军营的。
范睢是个聪明人,他调查了墨不凡的死因,秦军的记载是墨不凡去刺杀白起,只是白起早就收买了墨不凡的徒弟,墨不凡功败垂成,还造成赵军以为刺杀成功落入了白起的陷阱,四十万赵军被坑杀。这个记载问题很大,墨不凡就算为了刺杀白起,也可以带一幅假地图敷衍了事。
范睢调查后发现,那一晚墨不凡带来的墨家高手和白起身边的卫士,竟然在长平之战中全部死了;范睢认为,墨不凡很可能没有死,而是为了某个原因真的与白起合作,坑害了赵国。
但是白起死后,还是没能找到墨不凡和地图,范睢认为,在当时的秦国,想要如此瞒天过海,不是一个白起能做到的,必然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另外,有本医典上记载,范睢也不是病死的,是服毒自杀。”
华佗边说边思索,分明在考虑剩下几个人的关系;马日磾颔首说:“范睢的这个思路没问题,既然地图在这里,吕不韦就是其中一个同伙,难道邹忌、陈四?也来了秦国?这些地图是他们合伙绘出来的?”
战国时期,秦国在西、赵国在北、齐国在东、楚国在南,至于其他的周、魏等国,大部分都在四国围成的腹地里;刘辩回忆着的知识,看着手中的一张地图,犹豫地说:“不是绘制,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本事,应该是核对,邹忌本身就是燕国人,他们五个人,几乎可以看出这些地图的真假。华佗,范睢为什么自杀?”
华佗从思绪中缓过来,淡淡地说:“白起死后,秦军在邯郸城下被魏、楚、赵联军击败,范睢继续游说庄襄王攻打赵国,结果秦将郑安平兵败的时候,带着两万秦军投降赵国,魏军趁机攻占了河东三城;庄襄王没有就此责怪范睢,但是郑安平的门客告发范睢在调查白起死因,范睢唯有一死,免得庄襄王认为他有了地图的消息,包含着异心。
你们也看见了这些地图,要是传言是真的,范睢不敢背负这样的包袱也是正常的;大家还记得传说中的秦剑吗?当时赵国、楚国、齐国的军队都使用铁剑,唯独秦国用的还是青铜剑,但是据说比铁剑还要锋利,可是秦统一天下后,这批剑似乎就越来越少了,陈四?最擅长的就是铸造青铜剑。
有没有可能,陈四?与墨不凡一样,也来到了秦国,只不过陈四?一个工匠,没有墨家巨子那么大名头,不需要去修饰,只需要消失就可以了。邹忌死时已经七十八岁,他是阴阳五行的大家,又不是医生,还需要去山上采药吗,况且二十年没有消息,突然来上一笔,一般人只会以为春秋笔法,现在看,不也很奇怪吗?这些人应该都来到了秦国。”
华佗没有说出范增后面的事,很显然,有些秘密是不能分享的;连王越都听出不对,刘辩却连连点头说:“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用意,但是华佗的猜测应该不会错,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得到宝了。”
马日磾笑了笑说:“有没有用还是让老天定吧,皇上,后面还不知道大汉什么样的局面,或许想杀你的人,能从这里排队到长安城。”
刘辩悲叹一声:“我怎么想着跟你们来的,连说句开心的话都不行。”
众人大笑,刘辩低头去翻看地图,他有点担心,这些地图到底有没有用处;马日磾和王越划掉了青石板上的几个名字,用石头把那个窟窿填了起来。虽然刘辩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华佗还是把赵商拉到一旁问:“你是否准备与皇上一起奋斗?”
赵商惊讶地问:“神医,我有那个资格吗?”
“混账,没资格郑玄让你来。”华佗恨铁不成钢地说:“连你师父和马日磾都看出皇上学究天人,你怎么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别磨叽了,直说你愿不愿意?”
赵商想了想说:“自然愿意,最起码你们没把我当外人。”
华佗也不废话:“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皇上。”
刘辩再看地图,想着郑玄跟他预先说的大致路线,郑玄的意思是盖勋的大军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对象,而华佗、王越等人都是熟悉河东、上党的人,差不多所有的山路都知道;一旦拿到东西,最好不要原路返回,不要给其他人掌握主动权的机会,迅速回到上党才是上策。
刘辩虽然不明白郑玄在担心什么,但是郑玄的人品那么多人称赞,刘辩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一次;至于其他的东西,反正都是赌一把,就看自己有没有开挂的穿越人生。
刘辩问了一个问题:“山里面有没有从河东往上党的捷径?”
华佗三人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华佗开了口:“有,只不过比较难走,在塔尔山骑马还能到半山腰,后面一直出云狭谷,都是一人一马才可以走的小路,至于云狭谷到宛谷,我见过当地打柴的人,应该能走得通。只不过宛谷过后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地方,从理论上说,出了山区就可以到上党郡。”
马日磾点头说:“老爷岭已经是有人烟的地方了,叫驾鹿集,离宛谷不过二十里山路,这条路虽然难走,但是有一个好处,我们只要出现的地点是驾鹿集,就可以说自己一直没有来过河东,只是因为华佗采药进了山区。一百多里山路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刘辩差了点,到时候王越帮他,不会影响大家的速度。”
很明显,刘辩、马日磾都担心回去的路上被人伏击行,如果有人透露刘辩的消息,回去的路上说不定就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们;几个人不再浪费时间,收拾一下立即出发,快马驰向后山,朝东南的塔尔山那边跑去。
现在山道上依旧有冰雪,马匹的速度上不去,五个人纵马跑到半夜,也只不过跑了六十多里路。华佗说得没错,到了塔尔山的山腰,便被连绵不断的森林拦住了;从树干的粗壮就能看出,这些树木都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树龄,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五个人升了一堆篝火,取了山边的涧水,马日磾让王越直接杀马烤肉,后面的道路马匹反而会成为累赘,迟早是要放弃的,反不如现在吃马肉来弥补体力。晚上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和取暖,睡前有点了两个火堆,五个人在三个火堆中间休息。
就是这样,到天亮的时候,马日磾和王越也杀了一只野猪和两头狼,只可惜不能带走,和多余的马肉一起扔在熄灭的火堆边上,便宜了那些在天空盘旋的兀鹰。
五个人在山道上行走,便看出各自能力的高低,马日磾、华佗、王越可以说是如履平地,就是赵商拎着箱子和食物,在速度上也是远远超过刘辩。一开始几个人走走停停,正好一边探路一边前进,刘辩还能欣赏一下山间的原生态景色;最后几个人都感觉刘辩的速度太慢,王越干脆背起了刘辩跑路。
下午翻过了塔尔山,一行人正要进入云狭谷的时候,马日磾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喊住了王越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恢复体力,进去的时候把武器都拿在手里。”
“难道云狭谷里有人?”赵商怀疑地望望华佗,华佗摆摆手说:“我来的时候是五年前。”
马日磾喝了一大口水说:“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看,地上有车辙的印迹,并不是特别的陈旧,你们说,有什么车辆需要从这里经过?”
刘辩也看到了,马日磾继续分析说道:“这是运货的独轮车,并且是铁轮子,不是走私货的,就是打劫回来的贵重东西,一般的老百姓躲到深山老林里,根本没机会推这样的车子,三个铁轮子卖卖,也能换几餐饭钱。”
听马日磾这么一说,刘辩有些紧张,这些年并州、河东战事不断,黄巾军余部、打散了的鲜卑人匈奴人躲在山里是司空见惯的事;王越拍拍刘辩的肩膀说:“有我和马大人、华佗在,不用你杀人,赵商,等会把装地图的箱子扛好。”
王越可是宗师,要是在这样的地方还保护不了刘辩,王越不如回家种田去;只是王越明白,刘辩才是最重要的人物,多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就多了一份保护刘辩的实力。华佗等人都是神色如常,各自找地方坐下,想来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个人的镇定让刘辩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休息了半个时辰,五个人走进云狭谷的时候,王越提着剑在前面探路,马日磾把一张弩握在手中,与华佗分别走在刘辩左右,赵商戴着斗笠搬着箱子在后面晃悠着,顺便起一个断后的作用。
云狭谷按照华佗的说法不过二十多里路,两边都是险峻的山壁,中间天然的一条路还是比较宽敞,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刘辩等人是从塔尔山翻过来的,倘若从十二连谷的某个地方过来,可以骑马,甚至能赶着马车来。
哪怕有阳光从山谷上空照射进来,山谷里还是显得阴森森的,秃鹫在山壁间飞翔,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唤声;走了十里路,已经看见几十具尸骨,埋在白皑皑的冰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