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的动作很大,让颍川士族都心中窝了一把火;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名士太守刘岱的真凶,因此没有跳出来,任凭满宠在许昌四处折腾。阳翟长公主刘脩和驸马耿俱罗就在这个时候搬到了许昌,来的第二天就召开了一个宴会,就是刘辩也抽出时间去赴宴。
刘辩到了公主府才发现,刘脩竟然从邺城带来了一大批美女,蔡文姬、甄宓、杨彪的妹妹杨箐、耿俱罗的侄女耿云燕等等,一共十五个人;加上许昌本地的大家闺秀,放眼望去,足足有三四十人。有佳人出现,必然少不了才子陪伴,出现在公主府的年轻俊彦就更多,还有一大批吃瓜的看客正在和耿俱罗在一起喝酒聊天,笑声传得很远。
让刘辩措手不及的是,蔡文姬见面就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皇上,自从你到邺城以后,年年都在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你是想通过这个来敛财,让你的那些手下为了利益,和你抱成一团?刘协他们真的不能挽回吗?”
要是蔡文姬的这些话,是和刘辩两人在另一个场合谈起来,刘辩绝对把蔡文姬奉为知己,甚至看在蔡邕的面子上,点拨蔡文姬几句;但是在阳翟长公主府说出来,旁边还有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听众,哪怕刘辩正是动着这个心思,也什么都不能承认,尤其是承认自己利用利益引导着众人去朝着他的那个目标而去。
那样太没有面子,会丢了自己和一大批人的脸,下面的那些官员可是要脸的人,有些事可以做,但是绝对不能说的;现在从实力上来讲,刘辩就像是兽中之王老虎,而袁绍,刘协,刘表,皇甫嵩就像是不同乱山岗上的野狼,逮住机会就会和老虎争食物的一个角色。
刘辩手下的人同样是野心勃勃,有的人是为名,有的人是为利,反正跟着刘辩,就是为了有一个喝酒吃肉的前程;而花园里远远地呆在各个角落里的商人反而要简单一点,这些人没有太大的愿望,只是想跟在后面喝一口汤。蔡文姬难道是故意在调拨?刘辩一时无法确定。
好在刘辩一直没有吃独食的打算,否则现在就会特别尴尬,从刘辩的内心来讲,相对于正在陇右表演绝唱的皇甫嵩,一头缩回九江郡的袁绍更加让刘辩忌惮,江东的整体实力放在那里,黄发碧眼的孙权一度依靠那里与曹操对峙几十年。袁绍的影响力可是远远超过了孙权,刘辩有必胜的信心,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江东天然的地理优势,以及江东士族的人才辈出,让刘辩有所不安;不过刘辩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看的比普通人更远,更有战略上的眼光。刘辩清楚知道,许昌的局势但时间内无法逆转,要是强行去做的话,会让刘脩等人蒙受巨大的损失,与其如此,还不如退一步;至于如何退让,他还需要看到刘脩的态度。
经过了长时间的考虑,刘辩至少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处理方向,他抬头看了一眼蔡文姬说道:“刘协和皇甫嵩想要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那是不行的。”
“皇上的意思是?”
“我欢迎他们来洛阳、来许昌,一个人来,但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心愿。”
虽然蔡文姬不明白,刘辩为什么后退了一步,虽然这一步没有效果;但是作为女人,蔡文姬还是察觉到刘辩的部分想法,不过蔡文姬无所谓,自己也就是随口说了两句。反倒是作为主人的刘脩颇感压力,刘脩离开邺城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很想在刘辩这边求证,她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刘脩微笑着把侄儿刘辩单独请到凉亭问:“皇上,你在南方取得了骄人的战绩,是否打算退兵?”
至少从刘脩漂亮的双眸中,看不到一丝的心虚;刘辩带笑不笑地说道:“姑姑,难道现在的生意人都无法忍受战争的煎熬,也不想要打胜了以后的战果?”
刘辩郑重其事的样子,没有吓住刘脩等;一开始,刘脩认为,占据大片地盘的刘辩,应该会消化一段时间。刘脩虽然没有两头下注,但是也没有断绝与刘协那边的生意,毕竟益州的好东西特别多,利润也是相当的可观。
谁知道刘辩的手下都跟疯子一样,曹操水淹了下邳城,不计成本地强攻下邳,结果城中的曹宏杀了大哥曹豹,和王模、周逵等人献城投降。曹操留下夏侯惇坐镇下邳,自己带着大军,以乐进为先锋直扑广陵;同时,在南阳的沮授等人肃清了残留在南阳的刘表军,做出一副要南下的样子。
可是,来和刘脩商谈生意的孟佗暗示,战争会很快结束;刘脩低声问道:“皇上不会是虚张声势,想在这些商人头上宰一刀吧?”
“怎么会,我是一个讲诚信的生意人。”刘辩猜到了刘脩地担心:“进攻九江郡是秋天的事……”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刘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刘辩也够直接的,这样一来,只要袁绍和皇甫嵩失败了,最有能力威胁刘辩的几个人都被锁在自己的地盘上。到那时候,刘辩都不需要继续打下去,所有的对手都会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虽然,刘脩的生意大部分都集中在北方;但是来许昌,就是打算把生意往南边搬,刘脩最担心的就是,刘辩有恃无恐,那么刘脩和曹嵩等人的生意就不得不按照刘辩的思路走下去,那么在益州等地的损失怎么办?
刘辩从开始的好奇渐渐反应过来:“姑姑是不是与刘协、袁绍那边还有生意往来?”
“皇上,你明白的,公主府这么多人,是要吃饭的。”装模作样的表情下,刘脩也有些迟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刘辩很显然不在意,略带尴尬地笑道:“袁绍刚刚叛变,刘协也是您侄子,这样吧,要是姑姑愿意,这些生意我们谈谈,看能不能弥补一二。”
“是吗?那太好了。”刘脩本人是对自己是非常自信的,也是庆幸不已;可是一开口,刘脩就发现,事情并不向着她希望的那样发展。谈到最后,反而已经脱离了她的思路,刘辩显然早有布局;等到发现大事不妙,刘脩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该死的小兔崽子,又在忽悠我!”
刘脩其实是有想法的,不是在生意上,而是在刘辩的婚姻上。原本刘辩十四岁就娶了唐姬,两人的感情看上去也挺好,刘脩没有丝毫的想法;但是随着唐姬被处死,刘辩一时间连陪侍的美人都没有,让刘脩感觉到机会来了。
刘脩很清楚,大姐把女儿伏寿嫁给刘协,其实就是存了要女儿做皇后的心思,才会在董卓等人的威胁下半推半就,只是刘协的命不好,有这样一个恐怖的大哥,哪怕是想做个傀儡过过瘾,都无法如愿。尤其伏徳的身份公开以后,听说刘协迁怒伏寿,伏寿在汉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刘脩心中的打算是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女儿刘缈,现在才十二岁,但是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刘缈一直没订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刘脩觉得刘辩要是为了天下奔波再耽搁几年,刘缈长大了,亲上加亲应该是有指望的。就算是刘辩不中意刘缈,刘脩还在耿家挑选了两个侄女,一个就是已经来了的耿云燕,还有一个是长得更漂亮的耿无暇。
刘脩的沉默带着诡异的笑容,给刘辩一种古怪的不安全感,刘辩半开着玩笑说:“姑姑,怎么了,一家人,有话尽管说,就算姑父和表弟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太困难,我都接着。”
“不是。”刘脩感觉是机会来了:“皇上,我是为你表妹刘缈烦恼,这个丫头不喜欢女红和读书,却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机械,我想让她学医。”
刚才见过刘缈,是个听可爱的小女孩,刘辩笑道:“这没问题,我会让华佗收她为徒弟。”
刘辩在这方面有绝对的信心,华佗收了荀采都到处炫耀,要是收了一个郡主做徒弟,那华佗还不乐疯了,至于刘缈能学到什么,刘辩不在乎,这个时代,还当真指望刘缈去给人看病。除非那丫头真的是有慈悲天下的那颗心,和吃得了跋山涉水的苦。
刘脩微微一笑说:“那就谢谢皇上了,对了,听说皇上收了几个学生?”
“没办法。”刘辩一副要吐苦水的架势:“宗室里的人不行,我也没兄弟可用,收几个弟子,做做样子,给自己壮壮胆,没指望这几个小孩子封侯拜相,最起码将来生意上不用我去烦神。”
刘辩的话刘脩根本不信,换作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刘辩可是有一张名单的人,可以找到那么多的文臣武将,还找不到一个帮他做生意的人?刘脩自然不会说破,点头说:“宗室内部也是各有想法,皇上放心,姑姑可是赖定你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扛所有的事,只要有事,你吩咐就是了。你姑父要敢说半个不字,我扇他。”
刘脩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毕竟现在还是大汉的天下,公主与驸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刘脩怎么也比耿俱罗强上一筹。刘辩失笑道:“姑姑,别吓我,我哪敢让你们夫妻吵架,我懂的,法理不在乎人情,你抽空问问姑父,还想不想出来做事?”
“当然想了。”刘辩的态度明摆着,只要耿俱罗不是傻子就会用,刘脩才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你姑父年纪大了,要是在豫州有个事做就行了。”
刘辩点点头说:“我打算加固许昌的城墙,要是姑父愿意,这件事就不交给县衙了,由转运司调拨资金给姑父,就叫工部监,如何?”
刘脩熟悉朝廷的规矩,明白这应该是内府出面的事,只是内府在邺城,刘辩才会在许昌成立工部司;这个差事没有什么风险,做出来的成绩是一目了然,刘脩立即一口答应。
两人回到人群中,男男女女已经混坐在一起,正在聊那些风雅的话题;蔡文姬今天不知怎么的,似乎就是与刘辩犯冲,又问了一句:“皇上,刘协与王粲写了不少诗,都送回邺城了。”
“他们的那个水平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刘辩不以为然地说:“附庸风雅罢了。”
刘辩的话得罪了一批人,更不知道今天还有个诗会,是蔡文姬邀请人参加的。蔡文姬的眼前全是星星,她弄不明白,刘辩到底想要忽悠什么?这个问题很难说,比如刘辩曾经做过那么几首脍炙人口的小诗,但是这个不上劲的皇帝却偏偏喜欢说自己是一个商人,压根就不想往文人堆里挤。
蔡文姬不止一次听父亲蔡邕说过,刘辩大才,诗歌这些玩意对刘辩来说只是小伎俩。这个评语可不得了,就算蔡邕欣赏的王粲,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原因很简单,王粲是有读书的天赋,但是像刘辩这样不断拿出惊人的手笔,王粲绝对做不到,所以王粲在刘辩面前只能算是一个不错的书呆子。
蔡文姬本人并没有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两人,大汉不讲究任何东西,女人比男的年长也是无所谓;蔡文姬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就足够了,和刘辩面对,算得上郎才女貌,谁知道是在说着煞风景的事。
周围的几个人是听清楚了双方谈话的内容,无不为双方的态度而惊讶;不用看结果,蔡文姬的内心明镜似的,她已经在气势上弱了几分,想要改变当前的局面,已经是千难万难。甄宓忍不住出声说:“皇上,让让蔡姐姐又何妨?”
甄宓知道,蔡文姬要不被刘辩牵着鼻子走,就绝对不能听从刘辩哪怕任何一条有道理的说法,要认定刘辩的每一句话都是毒药。可是刘辩的身份让蔡文姬无法主动脱身,甄宓的一句软语就是在提醒蔡文姬,要利用女人的优势。
“皇上,我觉得今天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蔡小姐提醒得太急时了。”
看到刘辩从善如流的样子,蔡文姬的脸色有些难看;当然,蔡文姬也不敢给刘辩脸色看,说起来蔡文姬还是皇宫的女官,还是刘辩的下属。蔡文姬在邺城是有名的才女,自然有办法打开僵局:“皇上,我认为,我们还是谈些风月比较合适。”
蔡文姬在这方面还是放得开的,说完灿烂一笑,一种成熟的美顿时洋溢出来;刘辩看着蔡文姬竟然心神一荡,这个女人的美竟然不在甄宓之下,平时都是被外表蒙蔽了,不如此刻看到的那么出色。
在刘辩的眼中,蔡文姬的能力非常值得质疑,没有了蔡邕保护的蔡文姬,实际上很弱小;不过,见到蔡文姬表现出这一面,刘辩就知道蔡文姬并不打算妥协,他也知道无奈的点头道:“请蔡小姐出题。”
杨箐只是惊讶的抬看了一眼刘辩,点头道:“皇上太随意,是会吃亏的。”
看到这一幕,蔡文姬差点气炸了,她说什么也想不到,在这里也有一个与自己捣蛋的闺蜜。刘辩倒是不足为怪,他在大学就看惯了塑料花的友谊,刘辩给了杨箐一个赞赏的微笑。
蔡文姬更加阴沉着脸,似乎想要给刘辩难堪,直接说出要写长诗,这是要避开刘辩的特长。不得不承认,刘辩的小诗写的确实好,蔡文姬曾经想模仿着写上一两首,最后发现差了很多,蔡邕直接评价,蔡文姬的短诗不够火候。
刘辩眼神不善的看着蔡文姬,刚才还是阳光灿烂的面容,突然间变得满是悲哀,声音似乎从某一个冬天而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刘辩背诵得很流畅,不是那位词人的词写得好,也不是因为曾经在课本中学过,而是刘辩回忆起大学的点点滴滴,当时为了靠近某个女孩子,刘辩加入了一个朗诵活动小组,两个多月背诵了上百首诗词和很多散文,结果留下的只有这些文字和悲伤。
寒蝉凄切,即便是在大夏天,很多人都有一种冷的感觉,四周死一般沉寂,那些小姑娘只是被婉约的悲情打动,刘悠等人想的是,刘辩和谁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刘辩才多大,难道是……
蔡文姬眼神微微眯起,她发现刘辩竟然也沉浸在那种意境不能自拔,仿佛在缅怀某人。蔡文姬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竟然是有些嫉妒,嫉妒那个根本不知道,或许不存在的女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