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的住所灯火通明,宴会厅里更是人声鼎沸,侍女们正在鱼贯地上菜;刘辩这次是私宴的名义,请的客人就是荀彧、张昭,算是给两人接风洗尘;陪客也很特别,麹义、赵云、鲁肃、法正之外,还包括江右书院是孔融、刘晔、蔡愚,襄阳本地的李严、马良、伊籍。
诸葛亮、杨修、左百灵、黄月英是作为刘辩的随从出席,让蔡愚喜出望外,让李严等人大吃一惊。蔡愚看到了刘辩这伙人随意的一面,正是有了这份随意,刘辩等人才是人,而不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神。李严则是惊讶于这些君臣不讲究,私下问马良:“那两个小孩是谁?”
马良低声说:“年纪小的是皇上的弟子杨修,杨彪的长子;年纪大点的是太尉张温的关门弟子诸葛亮,听二哥说,这两个人是天纵之才,将来是代替荀彧和杨彪的人物。”
马何其实说的是孔融,只不过马良怕惹出事端,话到嘴边改成了杨彪,毕竟子承父业,谁也不能说什么;李严不由得凝神看看诸葛亮两人,刘辩虚岁二十,荀彧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光景,这要是连后面的人选都安排了其他人还有出头之日吗?
酒过三巡,鲁肃站起来说:“各位,皇上安排了一个助兴的节目,论策,一共三关,每关赏金二百两足金。杨修,安静一点,你和诸葛亮只能参加,没有赏金。”
“别,别。”麹义朝鲁肃摆摆手:“不过是一个乐子,大家平等,皇上,改一改规矩,小孩子一样。难不成我们这帮人还能小河沟里翻了船?”
张昭也笑道:“皇上,麹都督言之有理啊。”
孔融叹口气说:“皇上,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赞成麹义的话。”
李严等人这才发觉,刘辩手下这几个人虽然在朝堂上各自有圈子,但是在私下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刘辩点头:“我肯定是没意见的,要是杨修得到赏金,我拖延一个月,利息也不是小数。”
众人大笑,黄月英忍不住问左百灵:“他们一直都这样?”
左百灵点点头说:“我出现的场面都是这样,除非是我们能做主,否则连歌舞什么都省了,一帮子工作狂;你瞧吧,今天有好戏。”
鲁肃已经挂起了第一张地图,关中地图;鲁肃指着地图说:“鲜卑人在酒泉郡等地正在向东移动,很快就会到达北地郡,而我军在汉中被皇甫嵩阻挡,半年多没能推进一步。各位,说一说看法,要是没人主动请缨,就从年纪最小的开始,弃权的人要举手。”
孔融直接喊了名字:“杨修。”
杨修站起来盯着地图说:“鲜卑人不会去攻打北地郡、安定郡。”
“为什么?”鲁肃平静地问了一声,蔡愚等人没想到第一个问答就如此惊心动魄,按照常理,杨修最起码要说些保卫凉州什么的话,但是这孩子说得太匪夷所思了,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杨修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羌人,鲜卑与羌人联手夺取凉州数郡,但是汉中和陇西的战况影响了羌人东进的信心,这半年我军在汉中停滞不前,但是马腾和韩遂却在不断攻打背叛朝廷的羌人部落,白衣羌等羌人不得不向高原一带收缩。鲜卑人今年冬天不缺物资,要是出兵,会担心羌人背后捅上一刀,也顾忌韩遂会出兵收复酒泉四郡。”
李严喝下一杯酒,难怪在北方主持大局的荀彧、钟繇等人并没有火急火燎地要求增援,刘辩也不慌不忙地呆在襄阳,看来杨修一直听到的都应该是这方面的言论。张昭问道:“鲜卑人的想法与我们是有差异,六国盟显然也是这次大战背后的推手,会不会有出其不意?”
杨修摇摇头说:“这要看当地的豪族怎么想,我不了解实际情况,难以做出判断。”
杨修的风范让人赞赏,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绝不去强扯什么理由;黄月英是直接弃权,诸葛亮只能接过话题:“如果是羌人,或者酒泉等郡叛乱,这个结果很难猜测,要是纯粹的鲜卑人,当地豪族只有死战到底。刘协连汉中都没守住,他的诏书在凉州不会起作用,除非六国盟正式出面。”
麹义摆摆手说:“西凉豪族不会为鲜卑人去流血,即便是六国盟也不行;六国盟要是对当地的豪族能像在江东一样,又何必勾结外族的力量。”
麹义表现出名将的大度和魄力,蔡愚等人才想起来,麹义就是酒泉人,麹家也是当地的豪族。鲁肃看看两边的宾客,问道:“谁还有不同的看法?”
刘晔站起来说:“要是羌人同时出兵陇右,鲜卑人会不会出兵?”
蔡愚有些吃惊,他一开始以为刘晔是因为宗室身份才会被孔融喊来,现在看,这家伙也是一流的谋士。是啊,以刘辩的能力,怎么会看重那些,蔡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人,不禁心中好笑,像自己这样想寻得谜底的人不知道多少,要是这么简单,游戏早就结束了。
那边刘晔在继续说:“皇上,我们应该采取更加主动的姿态,命韩遂在鲜卑人进攻北地郡的时候,伺机收复酒泉等郡。而羌人,可以托付给马腾;汉中战场,既然无法突破剑阁,纯粹的坚守汉中,李傕、士孙瑞、刘备足矣。”
刘晔的意思,就是把所有的敌人都打回去,不管对方是谁;刘晔的这个想法是建立在这大半年的拉锯战中,反击汉中失败后,刘协的益州军并没有停止对汉中的用兵,甚至把原先准备来荆州的征虏将军赵韪都调到了北线,但是都没有过得了刘备这一关。
刘协派遣赵韪、张鲁、雷铜、吴兰等人攻打下辩,张鲁屯兵固山,做出要截断刘备军后方的样子,但被贾诩识破,关羽在贾诩的建议下,袭击吴兰一部,斩杀雷铜、吴兰,赵韪、张鲁败走。刘协又派刘范攻打马鸣阁道,打算断绝汉中与许都的联系,但被刘备击败,死伤甚多。
荀彧斟酌着说:“兵无常势,只有北地郡守住,才有种种反击的可能,皇上,应该命北地郡和河东郡坚守城池,拖垮鲜卑人,这样长安的钟繇和金城的韩遂,才能够谈得上反击。”
荀彧这是在故作疑兵,北地郡看上去孤悬在外,但是北地郡周围的安定太守杨彪、坐镇长安的钟繇,还有已经回到河东接替司马朗的裴茂,无一不是善守的人;司马朗也没有回邺城,而是改到扶风,协助钟繇驻守关中。就在众人猜测荀彧用意的时候,刘辩突然问道:“要是我军拿下剑阁呢?”
“拿下剑阁,虽然给叛军一个重大的打击,但是叛军可以继续坚守油江、绵竹等地,依旧是旷日持久的战争。”法正是去过巴蜀的人,侃侃而谈:“现在最关键的是看,六国盟到底能不能做鲜卑人和羌人的主,如果只是花钱允诺,对方也未必敢深入关中。
但要是六国盟已经彻底掌握这两个部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很可能为刘协死战。皇上只能尽快解决南方的事,亲自坐镇长安才行,而从荆州进攻益州,只有两条路,一是东沿长江取鱼腹县可入蜀,二是北从陆路取白水关亦可入蜀。”
李严等人算开了眼界,荀彧等人如同是高手过招,坐谈论道,已经把现在的形势分析透了;张昭看了一会地图,很严肃地问:“皇上能拿下剑阁?”
刘辩笑笑说:“陆逊在房陵郡准备了大量船只,徐庶、徐晃到达房陵和上庸后,陆逊、杨奉、申仪已经出兵固陵郡;当然,陆逊的意思是取得那一带的百姓来补充东三郡的人口不足,而朝廷则有意,分固陵郡的一半设置巴东郡。”
鲁肃立即换上第二幅地图,正是房陵三郡与益州巴郡、固陵郡等地的地图,从各自出兵的箭头可以看到,益州出兵秭归郡竟然是一支疑兵,益州正在准备从米仓山顺沔水而下突袭房陵三郡,然后进军南阳,继续张松当初的对策。而陆逊则是要夺取巴东的几个县,这样就能和秭归郡连在一起。
鲁肃没有让大家失望,丝毫不顾忌刘辩的想法,直接挂出张松的汉中对,对照着两幅地图,此刻才能看出那个张松和刘辩的高明;即便是黄月英这样的菜鸟一看,也明白双方在大局上的博弈,远比一般人想象得惊心动魄。
刘辩低头喝了一口酒,点了李严的名字:“你是荆州人,比我们熟悉这一带,你说说,该怎么用兵?”
李严毫不犹豫地说:“一旦解除了江东水军的威胁,我军便可以溯长江而上,攻克巴东地区;随后攻占巴郡的江州,再分兵经外水平定江阳、犍为,另一路从江州继续西进平定巴西、德阳。三巴在手,便可以指向成都,与汉中攻打益州的大军南北呼应。”
“说得好。”麹义鼓掌道:“皇上,臣愿意前往益州,李严、霍峻可以为先锋,就用苏飞、蒯祺的水军。”
孔融打岔道:“麹义,酒席上,只是纸上谈兵,罚酒一杯。”
麹义大笑:“孔大人说的是,麹某认罚。”
鲁肃趁机挂出了第三幅地图,相比于前面两张,这张地图标注的地方就小得多,阳平关,沔水,定军山,米仓山。端着空酒杯的麹义一眼扫过去,顿时愣住了:“法正,现在益州军谁在阳平关?”
“王允,他让种邵接替了在成都的工作,亲自前往阳平关,是一定要夺回汉中。”
在争夺汉中的一年多时间里,朱儁、樊稠先后战死,加上宋翼死在东三郡,刘协首先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是越来越少,王允出征,也是一个无奈之举;可是在麹义眼里,第三张图其实很危险。麹义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指着定军山说:“王允要是强渡沔水,定军山就是一个必争之地。”
法正轻声说:“三个月前,我们就把这幅地图交给了刘备和贾诩,贾诩的意思,就是放弃定军山,但是要人头来垫。”
鲁肃笑道:“皇上的疑虑是,要是失去定军山如何?”
“立足南郑,伺机而动。”
晚宴结束的时候,赏金给了诸葛亮、刘晔、法正;而刘辩留下了伊籍,直接带到了书房,只有荀彧和鲁肃在场。刘辩的意思伊籍知道,刘辩曾经安排一个任务给他有一些日子了,刘辩需要一个答案;伊籍当即点头说道:“皇上请问,臣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刘辩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尽量坐得舒服一点,从容的问道:“你对目标也进行了监视,没有破绽?”
伊籍点了点头,很快又苦笑道:“宋忠天天藏在刘琮家里,很少在大街上露过面,我们的人也无法进入刘家,只能在外围等待,可以说收获甚微,他一共只出来过三次,其中一次是陪同刘表去蔡瑁家,还有两次是去看望孔融和韩嵩,只不过孔融不在,绕一圈就回去了,和韩嵩谈了半天的话,最后在韩嵩家吃的晚饭。”
刘辩知道,孔融和韩嵩都不会有问题,心中一动问:“刘表有没有可能和宋忠联手,在某些地方替宋忠打掩护?”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问题是伊籍查不出来,他连刘表的宅子都进不去;伊籍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皇上,用人不疑,刘表那样的人,不可能说话不算数,刘琦、刘琮的命运可都在皇上手中。”
“可要是有人威胁刘表呢?”荀彧忽然问道:“譬如,以刘琮的生死来威胁刘表。”
伊籍见识过青铜司那几位的阴险狡诈,没想到荀彧这样的谦谦君子也会有这样的思路,当真是人心不古;伊籍回答道:“刘表不是一个轻易被威胁的人,除非那个人的实力足够庞大,我们没见过陌生人拜访过刘表,应该这么说,除了蒯越、蔡瑁、宋忠,没有人来拜访过刘表。”
刘辩心中仔细地想了想,一时间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刘表是万万不能抓的;于是轻声说道:“宋忠是一个值得试一试的突破口,我们可以利用一下的,让青铜司出面抓他!”
伊籍松了一口气,要是青铜司出面,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荀彧摇头说:“宋忠好歹是一个大儒,要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抓起来只能是适得其反;伊籍,刘表家的厨子是蔡瑁给安排的,竟然不是蔡家的厨子,而是在襄阳另请的,为什么?”
不怪荀彧好奇,刘表可是一直有自家厨子的,从义陵郡来襄阳,刘辩也没有限制刘表的随行人员,为什么不带原先的厨子;而蔡瑁家有几十位厨子,为什么不安排一两位给刘表,这在道理上都说不通。
伊籍对这些资料都很熟悉,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听到荀彧的问话,就赶紧说道:“听说刘表家的厨子在来襄阳的路上死了三位,而蔡夫人与刘琮,在义陵郡改变了饮食的口味,蔡家的厨子做不出他们需要的口味。刘表的这位新厨子叫赵阿三,是武陵酒家的大厨,做出来的菜以辣著称,刘表花了三倍的工钱才请到人。”
刘辩眉头一皱,再次问道:“你对武陵酒家了解吗?”
伊籍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武陵酒家是襄阳一座三十年的老店,现在的老板马驹子四十岁,子承父业;酒家除了三餐,也提供夜宵,是个不错的消磨时光的地方。”
“赵阿三离开,不影响武陵酒家的生意吗?”刘辩是生意人,对生意上的细节更为关注,伊籍的工作也做得仔细,回答道:“影响总是有的,只是武陵酒家有三位厨子,赵阿三走后,又招了一位。”
刘辩不满地说道:“伊籍,恕我直言,能被刘表、蔡瑁看中的,一定是手艺最好的那一位,马驹子难道不在乎自己的生意?刘表或者蔡瑁,应该和马驹子另外有一份协议!而宋忠,潘濬要是派人来联络,也一定是在这三次出行中。”
刘辩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伊籍这边的工作状况确实太不尽人意,伊籍顿时脸上有些泛红,他想开口争辩两句,可是又想到刘辩的身份,又不敢多说,只好态度诚恳的说道:“都是臣处理不当,还请皇上担待。”
刘辩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重,平和了一下心态,尽量放缓语气说道:“伊籍,也许我的话有些过重,但是事实是你们畏难了;武陵酒家不大可能是刘表的暗桩,但会不会是六国盟的一个联络点?要是这样的话,确实不需要再安排其他人来。”
刘辩的这些话顿时让伊籍吓得一个激灵,这个可能性不仅是有,而且很大;可是自己这么多天没发现。伊籍惶恐之下,他急忙说道:“皇上,我马上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