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李昭从兵部下衙回府,听闻心腹内侍之一的计小公公从南边过来,未来得及洗澡,便立刻召见了。
以前都是贴身伺候的奴才,因而他也不忌讳让计小公公直接入净房说事。隔着一扇屏风,计小公公躬身报告了岭南官场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他一路从南到北的见闻。
岭南倒没什么大事,毕竟作为流放之地,也就是宋四前往任官的这十几年才有了些许起色,但这些动静在京城官员的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倒是有人想过往岭南伸手,想要窃取宋四这些年勤勤恳恳的成果,不过都被肃王府想法子弹压住了。
若是保住一个岭南他们肃王府都做不到,那趁早也别混了,那个位置也不必肖想了。
倒是江南、浙江一带的富庶之地,照旧是那么不安分。
凡是外放的,人人都想过去分一杯羹,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各种官场斗争、矛盾冲突不断。
主要原因还是那半死不活的东宫。
虽说太子是被废了,但最近似乎又渐渐得了帝心,不仅圈禁的废太子被放了出来,废太子的嫡长子皇长孙殿下还得了一个大理寺左少卿的差事,挖出几桩陈年旧案,重审之后,竟然都翻了案。
拔出萝卜带着泥,桩桩件件,都把二皇子宁王和五皇子信王那一屁股没擦干净的屎给翻出来,抖搂给皇帝看,把皇帝气得不行,在小朝会上一脚踹在老二宁王的肩头,将他踹了一个跟头,脑袋都磕破了!
名亡实存的东宫因此占据了上风,不过虽然宁王和信王的人被拉下了马,但皇长孙若是想要把自己人安插过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昭跟他老子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
他们费尽心思搅浑的水,哪里这么容易让长孙殿下得了便宜去?
“行了,我都知道了。”李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忽然想起宋清月那小糯米团子来,又问道:“宋使司府上可有什么事?”
小计公公立刻会意,世子殿下这是问宋三姑娘呢!
他立刻将秦娘子落发为尼的事情告诉了李昭,之后又补充道:“宋三姑娘是个有情谊的,秦姑姑去了尼姑庵之后,她还时常派人送些素油糕点吃食去给秦姑姑呢。”
李昭颔首,掩住唇角那抹勾起的笑意来,他让计公公下去歇息,自己靠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中闭目养神,脑海里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丫头,几年不见,心眼倒是越来越多,也不知现在长成个什么样子了。
给秦娘子送吃食是因为重情谊?
呵呵,差点把宋大人魂勾走的女人,宋清月会对秦娘子有什么情谊?
她无非是害怕那尼姑庵清苦,秦娘子呆久了,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气质又给尼姑庵养回来,与宋大人旧情复燃罢了!
那丫头可精了。
过几日,李昭与镇北侯府的小公子宁远上宜春楼吃酒,居然吃到了奶油鸡蛋糕,还有放了水果罐头的蛋挞!
“这……”李昭看着奶油鸡蛋糕和水果蛋挞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不是那丫头捣鼓出来的吃食么?
怎么会卖到京城来了?
宁远以为他没见过,眉飞色舞地说起来:“嘿嘿,没见过吧?说实话这还是从你们岭南传过来的,特地请了岭南的师傅过来做的,味道一般,胜在样子好看,咱吃个新鲜。”
李昭呵了一声,跟边上伺候着的黄门小林公公道:“去把做鸡蛋糕和蛋挞的厨子喊来。”
厨子很快被喊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两样吃食的方子竟都是从广州府的广月楼的厨子那儿用五十两银子买来的。
广月楼可是宋清月跟梁氏还有几位姨娘凑份子一起开的,而且宋清月的股份还占了大头。
宁远好奇起来:“有了新鲜吃食的方子,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人五十两银子就教给别人呢?”
大厨笑笑,道:“广月楼的东家是布政使宋大人,宋大人向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从不藏着掖着的,从前怎么养鸡就是宋大人教的大家,现在他能把这些方子教给大家也不奇怪。”
看来宋四又要在皇帝跟前刷刷脸了,这宜春楼说是官办青楼,但却是锦衣卫的一个据点,宜春楼有得吃,还怕皇帝吃不到嘴里么?
李昭又咬了一口蛋挞,问道:“本世子可能看看制作方子?”
大厨一口答应了,立刻着人伺候笔墨,当场便把所需原料写了出来。
李昭扫了一眼,指着其中的一项问道:“雪花白糖?”
大厨立刻笑起来,对李昭拱拱手道:“世子爷好眼力!要想这几样吃食做得好吃,这岭南的雪花白糖便是关键,换了一般的红糖、黄糖倒也不是不成,就是味道和颜色差一些。”
李昭会意,让大厨下去了。
他就知道!宋家那父女俩绝对不做亏本买卖。
如何制作颜色洁白的糖的方法是捏在宋清月手里的,因为工艺有点复杂,价钱卖得比黄糖和红糖都高一些。
现实历史上,晚明时期已经出现了用“黄泥水淋糖法”生产的白糖霜,但是宋清月不懂那个,她用的是现代制糖工艺用到的化学漂白方法,用的是亚硫酸法澄清技术,速度快,产量大。南洋地区硫磺矿十分丰富,价格也低,亚硫酸制作起来简单,所以白糖的生产成本并不算特别高,利润十分可观。
将这些点心的方子低价教给大家,既帮宋大人刷了一波好官声,又拓宽了白糖的销路,一举两得。
李昭抬头,见宁远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他抿紧了双唇,一个字也不愿多说,那是属于他那未来小媳妇儿的秘密!
把个宁远折磨得好几宿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