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宋清月在忙完了哥哥下聘的事情之后,打算思考一下香皂生意。
最后她决定把香皂定为三个档次。
最末的档次,做成一长条,现场切割称重买;中档香皂则根据不同香味把香皂制成不同花的形状以及颜色,当然都是使用模具制作;最高档的香皂,除了使用高档香料以外,她还打算请木工师傅来手工雕刻。
最低挡的肥皂就放在类似孟晚枫那个在外城的廉价首饰铺子多宝阁里卖,中档香皂放在梁氏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卖,最高档的手工雕刻香皂,宋清月决定放在李昭位于御街上的珍宝首饰铺子里卖。
因为她发现那个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珍品,价格很是昂贵,去店里的人,多数都是看看,成交率却不高,所以开发点周边产品,比如五百两的玉佩买不起,但是十两一块的香皂总买得起吧?二十两的一罐的羊毛油总卖得起吧?三十两一把的精品玳瑁梳子总卖得起吧?
除了增加客流以外,还可以增加收入,而且一旦把东西做成了奢侈品,简直跟抢钱没什么两样,不过宋清月有信心京城一定会有无数冤大头排队被自己抢钱的。
正好,清明过后到了各家各户一起出门踏青的时节。
今年雨水不丰,大晴天的时候非常多,京城西郊的香山、北郊的凤凰岭、百花山等等都是热门的踏青去处。
宋青月打算借机,大力推销一波她的手工冷制皂。
这天她带了一个大篮子,里头有十只小玻璃和大瓶肥皂水,外加几十根用细竹篾条弯成的吹泡泡的小圈。
宋家的马车停在了香山半山腰处的一条溪水边,仆从们带了席子铺在地上,大人们可以在此饮茶相谈,孩子们则在四周撒欢。
宋清月带着四岁的宋宝娟和六岁的宋辰辉吹泡泡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吸引了一大堆孩子的目光,宋清月便主动从篮子里拿出玻璃小瓶子,倒一勺肥皂水进去拿给那些孩子们玩,等他们的肥皂水吹完了,把小玻璃瓶还回来,再加上肥皂水给别的小朋友玩。
早想过来跟宋家夫人套套近乎的命妇们,就可以将询问这泡泡水如何制作做为由头过来打招呼。
宋清月趁机拿出颜色漂亮的中档香皂给他们瞧,并且告知梁氏的胭脂水粉铺子的位置,告诉她们哪里有得卖。
等这些一两银子一块的香皂在官宦人家的女眷们间普及开来的时候,她再开始售卖高档手雕香皂。
以后有精力的话,她还可以慢慢推出加了中药的、有各种功效的药皂。至于低档肥皂,她觉得自己这边产量大概不太跟得上。
因为有现代电动搅打机的话,几分钟就能让油脂和烧碱充分融和,并产生皂化反应,但是纯手工搅拌需要两刻钟以上,实在是个体力活。还有一个原因是冷制造的碱性太强了,做出来以后要放置三十天到四十天左右才能用。
于是她打算把方法教给孟晚枫,让她想法子弄个小作坊,至于宋清月自己嘛,依旧准备签个合同,要几成干股,躺着数钱。
她甚至想要把中高档的香皂制造也外包出去,找人合资帮她做。
也不用担心他们自己另起炉灶,因为高纯度的烧碱,氢氧化钠,也就是火碱,这个时代制造起来还挺麻烦的。
要把熟石灰和纯碱混合,去掉沉淀得到。关键是这个时代就算是熟石灰和纯碱也没那么容易弄。
熟石灰主要靠石灰石矿,而纯碱则也是靠挖一些碱水湖的矿藏,像是京城地界就少有这些东西,都是大老远从别的地方运过来,还要提纯,那价格自然低不了。
别家想要制造肥皂,在成本上就不可能跟宋清月竞争。
她想着可以先把肥皂当奢侈品卖,等慢慢普及之后,再逐步降价。
再或者,她可以只做上游供货商,到时候价格低廉、高纯度、低杂质的烧碱,要不要?
要不是发电机仿造不怎么难,她连烧碱都不想搞,只卖脚踩式发电机……
其实对于煤炭脱硫的问题她还没放弃呢!
毕竟制造白糖的时候,漂白的工序需要用到二氧化硫,以后找到橡胶树了,橡胶的加工也是需要硫化的,依旧需要二氧化硫,目前她用的还是硫磺石。
如果能利用从煤炭立脱出来的硫就好了,这就是把这些工业流程都串成串了,可惜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急不来。
今年春季北方雨水少得可怜,闲月庄派人来说,怕水不够用,得提前出掉一些耕牛,可能绵羊也要当肉羊卖掉一些。
宋清月去庄子跑了一趟,查看一番情况,确实缺水缺得厉害,当初那个救了李昭的水潭子里头,现在水浅的只到人腰部了,原本可是能没过凤七头顶的!
宋清月叹口气,只能无奈同意。
不过也不只有坏消息。
自从宋家庄子挖到煤之后,那些京城权贵们便一窝蜂地跑去保定府海陀岭附近圈地建庄子。地上被打了一个又一个洞,把地都打成筛子了,愣是除了宋清月没一个挖出煤来的。
瞧瞧宋家丫头那运气,找谁说理去!
如今北方干旱,这一带的土地本就足够贫瘠,那些没有提前建蓄水库的庄子,更是啥也种不出来,干脆低价甩卖土地,宋清月趁机抄底,只花了两千多两,又拿下三千多亩地来,简直比直接从官府买地还便宜。
买完了地,她觉得这地便宜得太过头了,手头攥着六千多亩地(虽然都是荒地),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罪恶的大地主,回了家就问自家老爹,为什么大周朝土地交易不需要交税?
如果交易土地需要交税的话,一则可以充盈国库,二则,封建社会土地兼并的顽疾也能稍微减轻一些。
宋大人双眼亮了亮,连夜把宋辰海、宋辰旭找来,并召集幕僚们讨论此事的可行性,又在怎么收、收多少、由哪一方承担、士大夫交易的时候是否也要收……之类的具体细节上斟酌了好几个晚上,做到心中有数后,才去户部衙门开了一个内部小会议。
现在的户部是被宋建鸣推倒重建过的户部,当初选人的时候也是由皇帝亲自敲定的,清一水的都是从地方上挑出来,年轻又实干的官员。
当然,年轻的意思是指全员五十岁以下,没有那种满头白发,老得走路都需要人搀的官员。
没办法,科举太难考了,本朝自陛下登基以来的三十九年间,考中进士的平均年龄为三十四岁,得了进士后可能还要在各个衙门观政,也就是实习两三年,甚至四五年才能被正式授官,能留京的基本上都是家族背景强大的,但想要高升,依旧需要外放到地方上去做一段时间的官,积累经验。
这一去少则六年、九年,多数情况需要在地方上等十几、二十年的,等到京中有了空位,再次被调回京城的时候,多数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所以六部衙门里,多的是满头白发的老头儿。
像是户部这般全员五十岁以下的,可以说都是撞大运的,大家都很感激他们的头儿,全员唯宋建鸣马首是瞻。
再说了,这个土地交易税一听就是个既能充盈国库,提高他们户部声望,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操作起来也不难,因为所有地契交易都少不了要去当地衙门盖章这一环,地契上只有盖了官府的章,才是有效的。如此一来,只要在盖章的时候,按照比例收税就成了,实操起来也简单。
但这样一来,就触碰了大多数权贵的利益,想要真正在朝中推行,必定阻力不小。
朝里那些文人就是一张嘴皮子厉害,只要对他们有好处,再坏的事情都能给你夸出花儿来;只要是对他们不利的,再好的事,他们能骂得你不认识自己祖宗。
于是户部内部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制定如何推动这项提议顺利实施的方针战略。
通过三日的商讨,户部一致决定,这个收税的范围,先将自耕农排除在外,囤积田地的商户是必然要收的。但有功名的士绅阶层宋建鸣也不打算放过。
这次收税的对象并非某一固定群体,而是所有手中握有大量土地的人。
那么有功名、官身的群体中,先从哪里入手呢?
宋大人打算先从御史们最喜欢攻讦的外戚宗亲开始收土地交易税,接着让外戚宗亲们想法子把武将公侯家都拖下水,最后再由武将们把全体文官士大夫家族也纳入收税范围。
这年头不怕交税,就怕凭什么我交你不交?
借力打力,一个带一个,最后统统拖下水。
但这件事需要有个由头做筏子,于是户部全体加班加点,找出这些年手里土地囤积得最多的宗亲外戚。
这不,还真给抓到个典型,山西的永王,这些年不声不响的,竟然手里囤积了三万多亩良田,太原周边的土地几乎都成了永王的了。
这年头,囤田可不仅仅是囤田,伴随的还有大量农户的走投无路和家破人亡。
但查案的事情可不会归户部管,宋大人想法子把永王囤田逼死农人的消息透露给御史台。
这个永王说起来跟当今陛下的关系已经很远了,曾爷爷辈是太祖的一个皇子,御史们一点没有顾忌,反正闻风揍事嘛,连证据都不需要,上了朝便使出吃奶的力气痛骂永王,不忠不义不孝不配为人云云。
皇帝知道了,自然要三法司的人去山西调查此事。
细细查下去还真扒出不少东西来。
永王府每次趁着闹旱灾的时候放印子钱,美其名曰帮着农户们度过难关,过后便翻脸不认人,还不起钱的便直接派王府侍卫打上门去,先逼着人家以低价卖了自家的田产来抵债,之后再逼着人给自己做佃户。
他收的田租非常高,有些卖了田产还抵不了债的农民就要卖儿卖女,太原府青楼的姑娘,很多都是这么来的,永王府用此法逼得农民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皇帝听闻大怒,当即削了永王的爵位,贬为庶民,抄家流放。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又出了一桩差不多的案子,这次是陛下自己的外家,早已去世的杨太后的娘家永平侯府。
这永平侯府比永王府还过分,在杨家祖籍湖北襄阳附近,杨家以及跟杨家有关系的亲眷甚至是杨府管事,加起来囤积了超过四万亩的良田!
这么多田地,想要其中没有逼死人命的事情都难。
虽说是陛下的亲外家,可杨太后早就走了,有些御史知道了不敢真的往上递折子骂人,可大周朝的御史可不就是以不怕死闻名么,就有那头铁的,敢当着皇帝的面儿把永平侯府骂得狗血淋头。
皇帝被气得当庭头痛症发作,休了三天早朝。
但头痛归头痛,案子还是要派人去查,现任大理寺右少卿的皇长孙李晟接到皇帝的任命后,汗都下来了,这是要调查曾祖母家啊!当即腿软地趴在地上,死活不肯去。
皇帝气得砸了手边放药的玉碗,把左少卿——亲外甥江远潮宣进宫里来,让他去查。
江远潮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发抖的李晟,心中暗叫着倒霉,面上不动声色地接了任务。
调查结果自然不太好。
在跟皇帝汇报的时候,江远潮极尽所能地用委婉的言辞讲述杨家这些年在襄阳的所作所为,但当今天子是多厉害的人啊,当了快四十年的皇帝了,还听不出来问题有多严重?气得又病了两天,流着眼泪去给自己母后上了炷香,随后下旨夺了杨家的爵位。
至于那些涉案的杨家亲眷旧故,则统统问斩。
就这样,皇帝依旧受了不小的打击,杨家的事不同于永王,那是皇帝自己的外家,他是又气恼又觉得丢脸至极。
在内阁开会的时候,皇帝垂着眼皮,情绪低落地问众位爱卿,自己要不要下个罪己诏。
这当然不至于,众臣赶忙跪下磕头,口称万岁,极力劝说皇帝,杨家是杨家,跟陛下没关系云云,且这次的裁决充分说明万岁爷您多么仁义、贤明,为民着想!
宋大人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趁机把近些年,外戚宗亲们到底囤积了多少田地的统计数据说了出来。
皇帝垂眸认真翻看宋大人的折子,良久无言。
末了,叹口气,如之奈何?
他不知道么?皇帝当然知道!但是打击范围太广,不好弄,具体怎样责罚也很难定。
他望着宋建鸣,直觉他有法子。
于是宋建鸣便顺理成章地将“土地交易税”五个字说出了口,他跪在地上,双手将另一份折子举过头顶,低着头道:“臣建议,先让所有的宗亲外戚补交最近五年以来的土地交易税以作惩戒。至于平民、商户,土地交易税从今年开始施行。”
皇帝双眼一亮,抢似的,一把抓过宋大人手里的折子,一边看,一边点头,越看眼睛越亮,无论良田还是荒地,交易时,每亩地交税五两,且一律由买方承担。
不交税者,交易一律作废。
之所以不分良田和荒地,税款都是一个价,就是怕底下人弄虚作假,把良田说成是荒地,再说了,宗亲外戚们买地,就没有卖坡地、荒地、沙地的道理。
另外实施起来也容易得很,但凡是土地交易,官府都会留有文书记录,一查便知。
而且由于交税金额不算大,还是一次性的税款,这个惩戒对于宗亲们来说有点不疼不痒的。
可就因为不疼不痒,不会伤筋动骨,朝廷收起钱来更加理直气壮了。
皇帝看罢奏折,把折子交给身边的尹太监收好,道一句:“除了宗亲,把外戚也加上吧。具体是哪些人家,由内阁拟定,拟好名单后再拿给朕瞧。”又看着宋建鸣道:“补税名单和金额尽快整理出来,朕会让锦衣卫协助户部追缴税款。”
在座的阁老们看宋建鸣的眼神越发深沉了,虽说这次的事情没涉及到在座的各位,但总觉得宋建鸣此举背后大有深意,没安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