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中途,李昭见宋清月打呵欠犯困,便跟父皇告了罪,想要提前带着宋清月回了王府。
皇帝不仅准了宋清月提前离席,还免了她明日入宫拜年。
“下雪天路滑,老大媳妇就好好在潜邸养胎,拜年事年年做,不少今年这一回。”
宋清月立刻嘴甜地道:“那就今日提前给父皇拜个年,祝父皇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福,九九同心,十十美,百事亨通,业和邦兴!”
一段提前练习过的顺口溜说得皇帝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当即又赏了一堆东西给宋清月。
李昭都被逗得在一旁笑得肩膀乱抖。
宋清月瞄他一眼,有这么好笑么?她今天梳头的时候可是背了半天呢。
之后,宋清月又像是江郎才尽了一般,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样很是俗套的祝词给太后拜年,再之后,才是给各宫娘娘拜早年,这次就明显敷衍多了,甚至没有单独给皇后拜年。
皇后小宁氏在旁瞧得愤恨极了!
这妖精惯会给人灌迷魂汤,皇帝这个风流鬼居然被儿媳妇弄得鬼迷心窍,由着她当众不给自己面子!
皇后小宁氏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对晋王妃的宠爱是否太过了些?也是,从前在潜邸的时候,陛下就常找晋王妃说话,昭儿不在的时候,还跟晋王妃一道看过戏、下过棋。陛下这般中意晋王妃,宫里妹妹有了身子也不见陛下这般爱护的!”
这话说得,宴会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穆顺妃更是十分夸张地抽了一口气,叫了一句:“天啊!”
李昭面色霍然变得铁青。
若非那是皇后,要是普通妃嫔,他敢冲过去一巴掌扇过去!
“皇后!”皇帝的脸也沉下来,一双凤眸冷厉地看向皇后。
小宁氏浑身瑟缩了一下,不甘心地咬住嘴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接着皇帝又冷冰冰地瞥向穆顺妃。
一股寒意仿佛从脚底突然窜上颅顶,穆顺妃被皇帝这一眼瞧得,浑身发冷,赶紧低下头去。
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徐娉婷唇角勾了勾,面带嘲讽地看了一眼顺妃,顺妃低着头,手缩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了。
见场面冷下来,贤妃才笑道:“陛下!瞧皇后娘娘说的。晋王殿下乃是陛下的嫡长子,晋王王妃这一胎就是陛下的嫡长孙,陛下重视实在是人之常情。要臣妾说下,还得徐妹妹和穆妹妹加把劲儿,给陛下再添一个皇子才更好呢!”
皇帝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贤妃笑道:“爱妃也还年轻,怎的只要你徐妹妹和穆妹妹加把劲,你自己就不努力了?”
尤贤妃笑了笑:“臣妾呀,现在就盼着陛下给时儿挑个好王妃,臣妾好早些抱孙子呢。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我才不跟妹妹们争这个呢!”
她这么一说,终于叫皇帝再次开怀大笑起来。
庄贵妃嫉恨地瞥她一眼,心里就纳了闷,从前做良媛的时候没见尤氏这么能说会道的,现在这是不装了?
反而她自己,入宫之后越来越谨慎小心,连话都不敢多说,这种宫宴竟然叫那商户出身的贱人抢了风头!
孟太后在一旁则看宋清月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这个狐媚东西!她就觉得皇帝待她实在有点好过头了!这种事情历史上又不是没有的,那杨玉环不就是李隆基从儿子手里抢来的么?
难不成皇帝要学老本家,干同样的事情?
不论众人私下里的真实想法,皇家到底还是要体面的,心里有再多不满,都得憋着。
宋清月淡定得很,面上带着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微笑,站起来冲着皇帝福了福身要告辞。
皇帝挥挥手,让她不要多心,赶紧回去好生休息,李昭谢过父皇之后,揽着宋清月的腰小心地慢慢走出去。
李易惊疑不定地看着大哥,眼神中甚至带了些怜悯!
大哥为了地位,可真是什么都愿意豁得出去!
回府的路上,李昭有点闷闷不乐的。
宋清月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怎么啦?”
李昭长叹一声:“没什么,就是恐怕往后京城里会有什么不好听的流言传出来。”他冷峻的面庞狰狞了一瞬,似是咬着牙道:“皇后,她就是故意的!她想要挑拨我跟父皇的关系,还要败坏你的名声!其心可诛!”
宋清月笑了笑:“要那劳什子名声做什么。咱们又不靠名声活着。”
听她这么说,李昭紧绷的申请渐渐放松下来,无奈捏了捏她的脸,还是告诫道:“往后若是听见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也别多想。你是什么样的,没有谁比为夫更清楚,凡事有为夫在,绝不会叫你平白受欺负的!”
他紧紧握着宋清月的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宋清月乖巧嗯了一声,把头枕在李昭肩膀上。
她拉着李昭的手,悠悠道:“夫君也别多虑。总归这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皇后当众胡说八道,想必父皇也不会轻饶她。
反正我是不会被欺负的,谁敢欺负我,我就一巴掌打回去,打得她满地找牙!有你跟父皇给我撑腰呢,我怕谁?”
李昭听她这么说,噗嗤笑出来,在她面颊上亲了好几口,再次感叹了一句:“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那是自然的。”宋清月哼哼,她玩着李昭的大手,纤细白皙的玉指扣他掌心的茧子,“倒是你啊,过完年不是还要回南直隶去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李昭似乎这才想起来这事似的,啧了一声。
宋清月给他出主意:“不如,那边的事先缓一缓如何?南京六部都没了,至于那些大族,叫别人去收拾他们不行么?你可是嫡长皇子,未来储君,若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你还不要被累死?”
“月儿说得有理!”李昭摸着下巴沉吟,“娘子有想推荐的人?”
宋清月瞥他一眼:“夫君没看最新一期的邸报?”
李昭一愣。
回到王府之后,宋清月立刻从书架上翻出刊登了邢状元那篇马屁长文的邸报给李昭瞧。
李昭看得很快,大致阅览一遍,大笑不止。
宋清月道:“从前见过状元公一次,还以为是个一板一眼、固执古板的人呢,没想到是个这么会见风使舵,倒叫我想起我爹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李昭纠正道:“这叫顺势而为,应权变通!”
宋清月轻哼一声,手里捧着大麦茶坐下问道:“邢家可是泸州望族,邢夫人的娘家是苏州吴家,都在南直隶呢。之前邢夫人还来找我求过情呢。”
李昭皱眉,他倒是不介意宋清月适当参与政事。月儿没什么私心,屡次谏言也都跟宋家毫无关系,一心为了朝廷,为了自己打算。在很多事情上,他甚至很乐意问问她的建议。
不过邢夫人上门来找宋清月给自己家求过情,偏偏自己回来之前,接到她送来的生辰礼,着急回来,刚好就在苏州府停下了。
这事传出去,御史们就能告月儿干涉朝政。
李昭觉得这事儿比今天皇后在宴会上说的那些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还棘手,不禁眉头深锁,甚至大过年的,就想去找宋大人商量商量对策。
宋清月却神经大条地根本没当回事,只推着他催促:“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早你要跟父皇去太庙祭祖,早点洗洗睡吧!”
李昭笑了笑,拉住宋清月问道:“可要一起?”
宋清月嘟起嘴:“夫君不嫌弃我是个大肚婆,就一起呗。”
李昭笑起来,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来,大踏步朝净房走。
此时的净房里已经被地龙烧得非常暖和了,还有宋清月发明的那种伸一个高高的铜管到窗外去的炉子,其供暖效果堪比前世的暖气片,就算把衣服脱了也不觉得冷。
氤氲的水汽里,浴水微烫,宋清月靠在李昭怀里,舒服地想要直接睡在浴桶里面。
李昭伸手轻轻抚摸她圆起来的肚子,嘀咕:“我手心里是茧子,都不敢碰你了。”
宋清月笑,转头亲在他下巴上:“掌心里有茧子,摸起来才舒服呢。”
“真的?”
“嗯。”
他低头注视她的肚子,看到那肚皮忽然动了一下。
李昭激动地叫起来:“月儿,动了!刚才动了!”
宋清月也感觉到了,她低头瞧瞧,唔了一声:“是不是水太热了,宝宝觉得不舒服了?”
“那……不泡了?”李昭觉得有点遗憾。
“嗯,水太热了,感觉不太好。”宋清月其实也不太懂。
安起见,她只泡了一小会,就起来了。
李昭想找佟嬷嬷、张嬷嬷或是楚太医来问问,孕妇能不能泡热水浴,被宋清月拉住了:“大过年的,等初三再问吧,不着急。”
李昭气闷,宋清月笑他是个急性子。
“为夫急性子?碰上你的事才急性子。平日里哪有这样的,你问问林万福是不是这样。”
“好啦,知道了!夫君英明神武,智慧超群,永远儒雅端方,从容不迫!”
宋清月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瞧着他。
李昭被宋清月哄得没脾气,重重亲了她一口,也不管什么除夕要守岁的规矩,早早拉着她上榻去了。
外头时不时传来爆竹的声响,两人都没那么快睡着。
“月儿,再等五个月咱们就有孩子了。”
李昭还在为方才看到胎动的事情感慨呢,大掌贴在她的腹部不愿撒手,他还想再感受一次。
宋清月将手按在李昭的手背上,莞尔而笑:“夫君想做个什么样的父亲?”
“当然是像父皇那样的好父亲!”李昭道。
宋清月动了动身体,依偎在他肩头,柔柔说道:“是像父皇对你一样的父亲,不是父皇对小叔叔那样甩手掌柜一样的父亲。阿昭哥哥,你答应我,咱们的孩子,咱们两个一起亲自教导。绝对不能扔给奶娘,或是先生,就不管不顾了,好不好?”
李昭低头用力亲她的额头:“好,咱们一起教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