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的力量,月魁是再清楚不过了。
作为整个鬼殿的统治者,除却护法和殿主之外,再无人见过他的身影。
可那无形中的压迫力,却是让每一个鬼殿士族,都不敢升起丝毫叛变之心。
诅咒力量的侵蚀,月魁曾经亲眼见过,哪怕是劫天尊地步,也难逃一死。
正是因为对阎君满含恐惧和敬畏,所以才在虚影粉碎的时刻,心神遭到了难言轰击。
他亲眼看见阎君虚影被那灯笼收了进去,而横压在自己头顶的威胁力量,也就此荡然无存!
那个男人,所施展出的术法之力,竟是强悍到了这个程度。
月魁脑海震荡,双目呆滞。
他怔怔的坐在囚笼里,任由狂风吹拂乱发,已是无法揣测陈玉的来历。
而宁小娥和白玉京两人,则是在此刻如释重负,皆是心有余悸。
不可否认的说,阎君作为目前已知当中,最为可怕的鬼道角色,那一道虚影之力,着实带给他们无法形容的惊悚感。
然而就算如此,也依旧被陈玉给镇压了。
“还需要我搜魂么?”
平静话语再度传出,使得月魁浑身一震。
他两目无神,失去了焦距,已是在此前那惊世骇俗的画面内,击溃了所有身为鬼殿尊者的骄傲。
无力瘫软,终于喃喃回道“殿中正有十一枚瑰玉碎片,但阎君搜集它们的目的,我确实无法得知。”
言声落下,陈玉轻轻放下茶杯,望着月魁那苍白的面容。
“你可认识黑风崖冥主?”
月魁怔怔抬头,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东洲内,很久以前的一位鬼道枭雄。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被殿主康公公剥离了瑰玉,粉碎了肉身。”月魁轻轻点头。
“瑰玉之法,如何剥离?”陈玉再度问道。
“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有阎君赐予的离魂珠,凭借此物便可将瑰玉从冥主体内剥离。”月魁一五一十的回答。
他自当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从诅咒之力触发的时候开始,就意味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哪怕陈玉挡住了那份杀机,今后鬼殿其他部众,还会前来追杀他。
替阎君守着那些秘密,对于眼下而言根本没有了任何意义,反而会死的更快。
“离魂珠?”陈玉微眯起双眼,略微低吟。
月魁紧接着再度回道“这是一种需要炼制的法宝,原料可从祭祖禁地获得,相传乃是上古祭祀时代,茅山太阴神曾经传道授业的地方。”
言声落下,陈玉眸中当即闪烁起异样光泽。
人间有鬼神,自当不止他一位。
茅山的那一位,被上古祭祀们称作太阴神。
此刻听月魁所闻,想来那离魂珠的确有玄奥效用,或许能将瑰玉从雾月体内剥离出来。
“带路吧。”陈玉轻轻拂袖,从石椅上起身。
月魁却是有些惶恐,连忙说道“祭祖禁地很可怕,据传还有五脉守护者,擅闯会被诛杀!”
“我听说很久以前,就曾经有位五劫天尊实力的强大妖魔,迷失了方向,最终坐化在祭祖禁地内,临死都没有走出来。”
这般话语落下,非但没有震慑住陈玉,反而让陈玉双眼一亮,迸发出光泽。
有五劫天尊坐化了?
这若是诞生出了邪祟本源体,对于他而言,将是一颗大补丸!
只见于禁当即抬手,拎起囚笼。
“你只需带路,其余不用管。”
话语落下,月魁心知根本无法劝解,脸色苍白时,再度瘫软下去。
匹练横开,长虹升空,开始进发祭祖禁地的位置。
……
风云飘荡,时间流逝,一晃便是足月过去。
浩渺如烟的东洲地界,不仅仅汇聚着人族之众,也坐落着很多妖魔领地。
其中有些,已经隐世良久。
陈玉并不知道,祭祖禁地就在五方鬼氏族领域附近,处在东洲最深处。
而此时此刻的夜薇,其神念已经回归本尊,她默默坐在烛夜氏后山洞府当中,其外密布大量禁制封印。
有湖泊涟漪四起,中心位置搭建石台,四壁满是古老符文。
夜薇盘膝而坐,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脑海始终回想着在荒谷内发生的一切。
明明夫君就在身边,却不可相认。
那种滋味,着实难受。
正在这时,寂静的洞府外,忽然传出脚步声,夜薇抬头望去。
“本王是否与你再三叮嘱,切勿染指那人族父女丝毫,你为何不听?”漠然话语传荡,泛着地处尊高的韵味。
廊道内徐步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披着暗金色长袍,相貌阴柔,眼眸缭绕幽幽神芒。
他静静的望着夜薇,似有怒气卷动袖袍。
夜薇并未回话,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如今的烛夜氏,在当年发生变动过后,随着她父亲的陨落,基本上都被摄政王掌锢了。
如果不是坐拥圣姑身份,可能自己早就没命了。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夜薇扭过头去。
“放肆!”摄政王冷喝。
当下便有无匹神威开阖,引得整个洞府轰然一震,更是让湖泊溅起十丈惊涛。
石台颤栗时,夜薇如遭重击,脸色苍白一分。
她抬头,仍旧不屈。
摄政王漠然望着,并未有丝毫怜悯,再度淡淡出声“祭祖时日临近,本王会给你几天自由,拾掇一番,随后便上山吧。”
夜薇听罢,眼眸略微一凝。
“你……你要将我献给太阴神?”她难以相信。
“这是族内所有元老共同商议的结果,也是本族最好的祭品。”摄政王轻语开口。
祭祖圣典,事关重大。
五方脉系传承至今,多亏了茅山太阴神的庇佑。
而烛夜氏近些年来,始终被其他四方脉系挤压,已经沦为末流。
若想翻身,只能在祭祖大典上用点心思。
夜薇不仅是圣姑,还是嫡系长女,意义非凡,价值重大。
或许,能获得太阴神更多的庇佑之力。
而夜薇脑海轰鸣时,一度怔在了原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摄政王留了自己十多年,始终没有痛下杀手的原因了。
“你可是我叔父啊……”她紧攥拳头,话语带着颤音。
但摄政王却无动于衷,甚是冷漠。
直至廊道尽头,再度匆匆前来一道身影,神色凝重,低语说道“十六世传来消息,那名号酆都山的队伍,闯进了祭祖禁地。”
言声落下,摄政王眉峰当即皱起。
夜薇娇躯一颤时,双目露出强烈光泽。
是夫君的部众……他来了?
“祭祖圣典在即,不容丝毫差错,无论这些人何等来历,务必将其埋葬在禁地之内。”摄政王清冷开口。
“是。”那人领命,准备离去。
“慢!”摄政王忽然喊住了他。
低吟沉思时,双眸幽幽闪动。
听夜枭十六世所言,那名号酆都山的队伍,似乎很是强大,能压住枭骑一头。
此等势力,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通知其余四脉,让他们清理祭祖禁地内,一切无关人员。”摄者王话语再度落下。
眼眸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夜薇的神色,却发现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早就察觉,这支名号酆都山的队伍有些猫腻。
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极为不正常。
虽然没有弄清楚夜薇此次分神外出,究竟干了些什么,但肯定和当年那个男人有关。
族内现今正在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深深看了一眼夜薇后,他转身直接离去。
没有人知道,洞府内的所有景象,此时都被一双藏在黑暗里的眸子尽收眼底。
洞府外某个角落中,赵吏化为影子,隐匿所有气息。
自从上次离开荒谷后,他再次对五方鬼氏族进行深度调查,终于找到了所在领域的位置。
蛰伏数日,方才发现夜薇被软禁的洞府。
此刻听闻先前一切话语,暗影微微蠕动,似是极为震怒。
“荒诞,我酆都山君后,岂能献祭太阴神?”
影色流露,瞬息间朝着烛夜氏领域外遁形而去,他要将消息即刻回禀陈玉。
可在动身之时,似乎触动了某种禁制。
赵吏黑影被逼显化,整个洞府爆发出滔天邪祟煞气,更有大量身影齐齐暴掠而起。
“等你多时了。”
有清冷话语传荡,紧接着鬼器横开,遮蔽苍穹一切光芒,让赵吏的黑影之身再也无所遁藏。
他回首望去,看见了一众烛夜氏强者。
明明已经离去的摄政王,却又突然折返,正负手而立的站在角落里,平静望着他。
诚然,领域内突然流入陌生的气息,自当早就被摄政王发觉。
赵吏的能力再如何诡谲,也终究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洞府外一众烛夜氏强者,已经盯着赵吏很长时间了。
然而,目睹此幕的赵吏,却并未有多少慌乱,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倒是小瞧了你们。”
他轻轻拂袖,鬼影之身彻底展露。
头戴斗笠之下,幽光之眸不断闪烁,只见在洞府外各个位置,开始汇聚一位位影兵身姿。
数量庞大,约莫上千有余!
摄政王平静瞩目,并未感到任何意外。
一个能闯进烛夜氏领域,并且藏匿数日以上,始终无法追踪到具体位置的鬼道强者,有这点手段很正常。
“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摄政王轻语出声,宛若大局尽在他骨掌之间。
赵吏微笑,并未有任何回应,随即大袖狂卷,使得那些影兵刹那爆发邪祟之力。
而紧接着,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上千名影兵居然身形幻化,和赵吏的形貌特征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息波动,也没有丝毫差别。
于瞬息间,所有影兵朝着烛夜氏领域外疾驰。
这一术法的展露,让摄政王那平静的神色,不禁出现了凝滞。
略微低沉时,缓缓攥起了拳头。
与此同时,整个天地间响起了赵吏神音之语,回旋八荒方向,每一个位置。
“待到阴阳逆乱时,我酆都山三千幡旗,八十万阴灵鬼众,必将亲临于此!”
赵吏寒声传荡,翻滚烛夜氏苍穹上空。
覆盖位置何其广阔,让领域内其他方向,皆有族人茫然抬头,困惑之余,完全不知道这道声音从何处而来。
夜薇洞府外,摄政王目光阴沉的望着,那上千道离去的身影。
这般诡谲术法的展露,已经无法追寻真正的赵吏,到底是谁。
“杀,一个不留!”
森寒话语传达,烛夜氏强者纷纷起身。
与此同时,整个领域内更有结界阵法轰鸣开阖。
动静之大,让洞府内的夜薇,也听见了外面的话语。
“是他,赵吏?”
她神色动容,连忙起身时,想要离开这湖泊封印之地,却在诸多禁制的发动下,遭到了雷霆轰击。
闷哼时直接落地,身上更有黑气涌现。
“小主……”
忽然间,洞府当中响起一道苍老话语。
夜薇神色一喜“鬼爷,你快帮帮赵吏!”
鬼屠爷爷出现在洞府外围,同样望着漫天黑影的暴掠离去。
可在诸多族内强者的杀机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陨落。
短短片刻时间,就已经被粉碎了两百道。
就算已经离开结界阵法,也难逃追杀。
更何况,在领地更深处,枭骑已经动身,其他族人纷纷前来,另有几位比他还要强大的摄政王心腹,也现身了。
这种局面,赵吏是插翅难逃。
鬼屠爷爷微叹一声,随即轻语传音“小主,您不怕那陈玉得知你的消息后,真的犯傻事吗?”
言声落下,夜薇身躯一震。
如果赵吏成功离开这里,那么陈玉就一定会知道,自己被软禁的位置。
她了解夫君,是肯定会来的。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心神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嘴角微微浮现笑意,仿佛豁然开朗。
“我的夫君,从来都不是弱者,到了今日,我更加看不透他半点,如果他真的来了,那我选择相信他。”
夜薇柔声开口,满眼尽是陈玉之前,在荒谷时刻的模样。
无论湿婆风铃,无论巫塔,亦或者是女儿肩膀上,那显露的鬼刀虚影。
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她。
自己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夫君!
鬼屠爷爷听完这句话,同样笑着点了点头。
“小主,您终于想明白了,放心,我这就助赵吏离开此地!”他脚步迈开,身形当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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