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扬眉表现出来的平静让**稍稍有些意外。盖因在他的印象中沈扬眉一直都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虽然沈扬眉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县委办副主任的宝座。可是多半是因为项北京对其器重的原因,真要说起察言观色、宠辱不惊、胸有城府等官场上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沈扬眉还差得远。
平时**见沈扬眉对项北京言听计从,一幅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刚才进门见沈扬眉如此憔悴,**还以为沈扬眉是担心项北京才搞成这副模样。但是到沈扬眉听到项北京的消息后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心里暗暗思衬,莫不是沈扬眉并不是担心项北京的安危,而是因为项北京出事,沈扬眉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前途无望才搞成了这副模样吧。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暗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来沈扬眉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他自然做梦也想不到今时今日的情景沈扬眉早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也就怪不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项书记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出去避一避风头……”**用低沉而缓慢的语气道,“你知道,县属企业的改革问题一直都是项书记和你在负责,我不清楚这件事情之中你牵扯有多深,但是想来项书记让你出去避一避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想……”**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紧盯着沈扬眉,可是到沈扬眉一幅古井不波的样子,声音逐渐变得软弱无力,直至悄不可闻。
果然是这样,虽然沈扬眉面色不变,可是心里已然是勃然大怒。他恨不得立刻暴起上前质问**事情的真相,项北京是不是真的要他带话给自己?右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根部狠狠的扭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让沈扬眉稍稍平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沈扬眉面无表情的着**,自己的一生几乎就是毁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几句话上。当项北京被判刑后不久,**就在一起车祸中离奇身亡,肇事司机也一直没有找到。所以,沈扬眉几乎可以肯定**也只不过是县委书记王德才手里的一枚棋子。他替项北京传给自己的话也不过王德才诬陷项北京计划中的一部分,只不过不知道几个月后他出车祸离奇身亡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沈扬眉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想到这里沈扬眉竟然觉得自己对他的怨恨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重,毕竟自己好歹总算还保住了一条命。而**,却因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沈扬眉撩起眼皮了**一眼,收敛起嘴角那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轻轻的点点头,道:“既然项书记这么说,应该是这件事牵扯到了我,”说着,沈扬眉长叹口气,“也好,我留在加梁也帮不上什么忙。事不宜迟,今天晚上我就去曲阳,先躲几天风向。”
听到沈扬眉终于答应要离开加梁县,**长出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幅如释重负的表情。以前的沈扬眉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可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十几年,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之后,**这些细微的表情动作又怎么能逃脱此时沈扬眉的眼睛。通过**这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沈扬眉心里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在说谎。可是让沈扬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究竟在项北京这起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王德才费尽心思通过**之口非要把自己调离加梁。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县委办主任,可是在王德才和项北京的斗法之中,自己这个小小的县委办副主任根本拿不上台面,这个猜测显然不能成立。通过自己的离开用众叛亲离这一招来摧毁项北京的心理防线,可是想想也不太可能,这么做明显有舍近求远、缘木求鱼的味道,老辣的王德才断然不会使用这么庸俗的招数。难道项北京这件案子里还有其它自己没有发现的和自己相关的破绽。
“沈主任,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么?”张建开口打断沈扬眉的思绪。
沈扬眉沉吟了一下,道:“我到曲阳后会换一部新的呼机,我会将新呼机的号码告诉你,如果项书记的案子有什么最新的进展,一定要及时的通知我。”
**默默的点了点头,着沈扬眉没有其它的话要说,叮嘱了几句让沈扬眉好好的休息之类的话,就离开了沈扬眉的办公室。
着张建出了门,沈扬眉重重的靠在办公椅的后背上,脑子里全是关于项北京这件案子的相关信息。这件案子,由于县委副书记的涉案,在加梁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各种各样版本的风言风语传的街知巷闻。但是深悉内情的沈扬眉知道,项北京的案子,其实说穿了非常简单。项北京在年初即开始对加梁县境内的十几家大大小小的县属企业进行调研,对包括县乳品厂、酿造厂、副食厂、化肥厂、水泥厂等几个老牌企业在内的十几家企业进行资产评估和对企业工人生活情况进行调研。最后得出的结果却出乎项北京的意料。这些厂子基本上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况,甚至有几个厂子已经准备用产品和设备来抵工资发给职工了。要知道这些企业原本都是县里的利税大户,县里的支柱产业,曾经也都辉煌一时。可是现在,几乎一家一家都被掏空。如果说其它厂里因为经营管理死板,思想观念僵硬,技术设备落后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情有可原。可是像化肥厂、水泥厂得情况却是有些蹊跷。
沈扬眉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项北京曾经和沈扬眉聊过水泥厂和化肥厂的事情。且不管水泥厂每天生产多少水泥、销售多少产品。单单划归水泥厂的几座石矿场,一个不到水泥厂矿场二十分之一的小石矿厂,一年的净利润是一百多万,这还是矿石未涨价之前的数据。这两年矿石价格几乎翻了一番,开采成本没有多少变化,炸药、设备、矿工工资、运费等等,都没有涨多少。水泥厂的矿场,几乎有一小半的矿石当建筑原材卖给了碎石机主,跟那些小矿场赚的利润应该相当甚至更高,因为他们的成本低,水泥厂的工人有多少?每月的工资总量有多少?光是卖矿石,都够养活几十个水泥厂了。但是这些年水泥厂不但一分钱利税没有缴,还贷了信用社数百万的贷款,工人的工资也没有涨,这里面一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再说化肥厂,沈扬眉的父母都是农民,对农村化肥的紧缺自然是深有感触,许多农民为了来年能更早的买到化肥,甚至是提前一年就要预交明年的化肥预购款。与加梁县相邻的金泰县的化肥厂都挤进全国化肥企业00强了,可加梁县的化肥厂竟然还在亏损。沈扬眉清楚的记得当时项北京说这些话时声色俱厉,怒气勃发的样子。
当时沈扬眉并没有多想,在他的心里,不外乎就是几个企业领导贪污**的原因,只要项书记狠下心要清查,这些事情一定可以差个水落石出,潜藏在水泥厂、化肥厂的这些个蛀虫也一定会被绳之于法。沈扬眉记得项北京听完自己的话后并没有开口,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想起来沈扬眉才觉得当时自己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县属企业的盖子是那么好揭的么?恐怕现在摆在台面上的水泥厂、化肥厂的负责人多半是幕后黑手摆推到台前的傀儡。如果项北京真的要彻查这两个厂的问题,恐怕不单单是触动了县里某些人的利益,便是市里甚或已经调任其他市县的一些领导人,恐怕都会被弄进去好几个。想必项北京已经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所以在沈扬眉说出那些天真的话时才会露出那么无奈的表情吧。
没过多久,项北京就因为在水泥厂改制过程中因为接受水泥厂厂长周宇的巨额贿赂而被市纪委隔离审查。当然这只是市纪委通报的官面的消息,真实的情况却是略有出入。
水泥厂财务科副科长刘敏才是引发案件的导火索,刘敏自称是项北京的情妇,在水泥厂改制期间,项北京先是通过关系将刘敏安排进水泥厂财务科任副科长,后又通过她先后向水泥厂厂长周宇索贿几十万元。周宇也对项北京通过刘敏向他索贿的事情供认不讳。时任加梁镇党委书记、水泥厂改制小组副组长的梁家辉在面对纪委的调查时,对周宇的话做了佐证。
这才是项北京被市纪委隔离审查的重要原因。正式因为刘敏、周宇、梁家辉的证词最后才使得项北京锒铛入狱。而刘敏和周宇却因为认罪态度较好而免于刑事处罚。
七年后,在王德才因为收受巨额贿赂和侵吞国家巨额财产的事情东窗事发后,项北京的案子才又重新被人提起。
心如死灰的王德才没再隐瞒什么,交代了七年前他授意时任加梁镇党委书记的梁家辉和水泥厂厂长诬告项北京侵吞收受贿赂,并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
七年前,项北京主持水泥厂的改制工作,发现偌大的水泥厂几乎成了空壳子,并欠下了巨额的外债。当时项北京怀疑的是水泥厂的厂长周宇侵吞巨额的国家财产。他不知道的是,周宇的姐姐周玲其实是王德才的情妇,而周宇也不过是王德才推到台前的傀儡。
所以,正当项北京准备对周宇进行调查的时候,王德才却先发制人,让刘敏和周宇主动到纪委揭发项北京收受贿赂,又安排梁家辉在接受纪委的问询时做了伪证,这才导致项北京的锒铛入狱。而王德才之所以能够准确的掌握项北京的动态,就是因为项北京的秘书**其实是他王德才的人。项北京的一举一动都通过**传到了王德才那里。
虽然沈扬眉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他真的径直跑到市纪委,直接告诉市纪委书记林立人说自己经历过今后十几年的时光,所以才晓得项北京是被王德才诬陷的。不要说林立人,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倒是很有可能。
沈阳知道项北京的案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论,毕竟只有刘敏和周宇的一面之词没有足够的证据市纪委也不会轻易的做出判罚。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还是要首先去市纪委,既然市纪委对自己进行传讯,想必一定是有什么情况需要向自己了解。前世他因为**的话一走了之,以至于留下了终身不能弥补的悔恨。这一次,即使市纪委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闯一闯。能帮项北京洗脱罪名自然更好,即使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揭穿王德才的阴谋,最起码也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有这么好的平台,再加上自己有了十几年的先见之明,一定可以在官场上走的更高、更远。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自己是项北京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不可能不受到项北京案的影响。可是几年后案子终究会水落石出,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一样能一飞冲天。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已经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沈扬眉的性格,让本来天真单纯的沈扬眉变得现实和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