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重新回到课堂山
回到村里,对于钟林来说就像龙王回到了深海,舒畅、自由。
山里的孩子没有什么娱乐条件,除了学校那唯一的一张已经被玩破损的乒乓球桌,如果有谁买到橘黄色的乒乓球,那其他人就可以自己用木板制作的球拍,然后再铺上几块砖头但隔网,之后几个人就可以轮流着打到华灯初上,直到各自的阿爸在山顶上高喊自己的名字。
乡村的小学是在山脚下一块稍平的地块上,村民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的,所以唤人有时便站在自己门口便可。
乒乓球坏了,可以滑溜自己做的“三轮车”,一条木板,后按两个轮子,前面一个轮子也就是方向,让后就在一块孩子玩选好的山坡上,也就是村民日常出行赶集的道上,轰隆隆地争先空后地往下滑溜,溜得最远的就是赢家,没有奖励,只有大家的崇拜的眼神,这对于赢家来家就是荣誉了,当然,也是一种莫大的快乐,也因此不断地刺激孩子们不断改进他们车况。
这也玩腻了,大家就可以上树掏鸟蛋,下地摸泥鳅,到山涧去浮游,烤番薯等等,乐趣也多得很。
但钟林自从外出“打工”回来后对那一切已经没有兴趣了,俨然像一个小大人,有了自己的思考。他深刻认识到必须要读书了,他想起一位工友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痛苦,已经工头那原始人般的记账方式,再想想已经到外求学的那两位姐姐,自己就在村里文化活动中心看黑白电视时,看到她们借看小人书时被文化管理员表扬的情景,再也没动过出去打工的念头了。
阿爸、阿妈一个小学没读完,一个几乎文盲,但再怎么苦,他们还是想办法让自己的孩子上学,除非自己实在不想读了或读不下去了。
阿爸有四个兄弟,他最小,父母很早过世了,他只分一个小房间,结婚时啥都没有,后来阿爸阿妈就自己的努力在原有的基础上盖了新房,是跟大伯、三伯家连在一起的,大门就是大伯家的门,人口逐渐增多,家畜家禽又都与人同住,实在是很原始。钟林记得当时政府还派工作组来教成年人怎么刷牙。
不久,二伯在往高一处的地方又盖子自己的新房,二伯在往下一处也该了撞新房,就是瓦片房,房柱房梁等都是原木的,底座是石墩,房子是双层的,楼上一层一般都设有粮仓。阿爸也通过给人编竹编、做木工等挣了点钱,另再借了些,在老房子几百远一个高处盖起了新房。
必须要有新房子,一个是子女多了,另一是大家都挤在老房子里,就那么一个初入口(大门)实在是不便。
那个七十年末八十年代出,在山里盖房子如果选的不是平地那是非常艰辛的。
就是那么靠着锄头、铁锹、簸箕,全家老少,还有来帮工的一些亲友,连续奋战几十天,硬是在山坡上挖出、打出一块平地来。赶在过年前就把房子立起来,但四处几乎是透风的,这还好,毕竟床垫都是稻草编制的,很暖和,况且小孩子睡觉时常不脱袜子不脱衣服,最怕的是下雨天,三更白夜的突然轰的一声,屋后的山崖滑坡了,石块、奖泥一块滚进后堂,涌进卧室。在新房子过夜守房子的兄弟几个及阿爸就要连夜起床清理,这是钟林还发现好几处瓦片漏水,冷冷的冬雨“嗒嗒嗒”落在木板上,地板上,床铺上,几乎没有让人落脚的温暖、干燥之地。
不知道干到几点,也不知道怎么睡的,次日,钟林发现自己的解放鞋变短了,袜子的前端也结泥巴了。钟林就麻利地折了一段小木棍,伸进解放鞋,稍微用点力捅捅挖挖,然后再抓住鞋后跟把它往石头上打了打,接着拧住鞋面把里面的泥块倒出来,这样往火堆里烘一烘就可以了。袜子呢,脱下把它搓一搓,烤一烤,土掉了,暖和了就可以照样窗上,因为家里好像也没袜子可换,再保险点的话就是扯块布包在脚掌前再穿上鞋子。
很快,钟林就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了,抚摸着那崭新、光亮的散发着香味书本,心理已经有一只小兔子在乱撞了。
钟林没有书包,他就用蛇皮袋做一个,铅笔用到手拿不住了就把它夹到竹子棍里继续写,写字簿正反面都写上,一点都不留空间。
钟林的早已出嫁了,他也不知是何时出嫁的,两位哥哥也早早出去打工了,只有过年才能见到面。
钟林很是懂事,阿爸、阿妈出去忙工事或农活,家里的事都不用交代,他都知道怎么做,等阿爸阿妈中午或晚上回来了,就可以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了。当然,钟林是不会告诉阿爸阿妈这顿菜的油和盐是向乡亲借的,猪的饲料是他从割来的野草煮的。不过,过不了几天,阿爸阿妈就会带回来肥猪肉,钟林就可以把它切块后再放进铁锅里熬成香猪油,等它凝固了再把借的猪油还上。
五年级,钟林的算术还是可以的,阿爸就叫上钟林每天早早地在村头帮忙于收购蘑菇,那是白色食用菌菇,是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经济收入来源,这菇必须是每天早上早早地采摘,然后再翻山越岭地送到镇上去卖,山里人没有做买卖的精明,所以单个去卖,往往卖不上好价钱,而且会被短斤少两的。阿爸在镇上做过活,也交了些朋友,对下面比较熟悉,所以就做起了这个代购的小本生意。
有了经验,之后就可以代购茶叶,开上碾米店。这些经历、阅历、历练为钟林后来的经商打下了基础。
姐夫在城里的事业有了起色,就是成为了工地小包工头,家乡里很多年轻人都冲着他去了工地。这样,钟林的姐姐就全职做起了主妇,在家带孩子,同时与大包工头的夫人一起负责给工友们蒸饭。
条件好了些,见识也多了,钟林的姐姐就关心起了钟林,把他带到城里去读书,这样,姐姐算是钟林的发展史上的第一位贵人了。
这是钟林第一次进城,坐了长途大巴车大几个小时才到了总站,一下车,钟林就呕吐到了天昏地暗,但还是坚强地顶住了,心想,自己可不能给姐姐添麻烦,不能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大城市里丢人。
钟林在山村读得是五年级,但到了城里得从四年级开始。
一切按大人的安排,不过钟林的块头与形象别人是安排不了的,显得是鹤立鸡群,因为班上没有一位同学有到十五岁的,没有一个同学比钟林长的,钟林的发型是典型的八十年代港台武打片里面演员的发型,盖住耳朵,披散到肩颈。
更让钟林头疼的是这班上的同学都讲地方土话,叽哩哇啦的弄得钟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没有朋友,还建立了“敌人”,钟林的野性还没完全散去,所以经不得那些所谓坏同学的戏弄,就出手教训了他们,所谓不打不成交,至此,他们就成为钟林的好友,玩伴,钟林在他们的带领下逐渐开朗起来,逐渐熟悉了这座城市。
不过,学业上糟糕的很,记得第一次半期考,钟林的数学只考了几分,语文就不得而知了。钟林自己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好在学校也没因此而开除他。
模模糊糊地上了五年级,班主任是个胖嘟嘟女老师,她了解钟林的情况后,对钟林很是关心,也很严厉,说了一句话让钟林终身难忘:“你做一只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
“记住了,老师!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钟林这个时候也适应了学习环境,对自己的学习也更加的重视起来,当别人还在玩时,他就继续埋头学习,不懂就问,问同学,问老师。特别是六年级时,学校都有组织晚自习,提早到校的同学还在操场或走廊上嬉闹时,钟林已经默默地在做各种习题。
好像开挂一样,考卷在钟林手上越做越顺,这让他对毕业考次充满了信心。
成绩出来了,谁都没想到,班里的班长等那批学习尖子都没考上老师期待的一中,反而不被看好的,平常是倒数第一的钟林是唯一考上一中的学生。
真是世事难料,功夫不负有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