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术,寡人仰慕已久。先生可愿仕赵?”赵雍作揖问道。
‘望、闻、问、切’始于扁鹊也。
扁鹊的大名赵雍自然是听说过,如今自是不愿意放跑这个有医圣之称的老头。
听得赵王想征辟自己为官,扁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婉拒道:“仆行于乡野,乡野之民恐难适于朝堂。”
这次扁鹊来沙丘宫也是机缘巧合,他其实并非是受邯郸的征召而来。
他和赵雍的情况其实差不多,也是受大雨影响,而拖延了行程。能够站在这里替赵雍诊治,也算是机缘巧合,原本他这次西行是准备去往秦国的。
赵雍一愣,觉得这老头有点不识好歹,难道还要寡人三顾茅庐不成?
不过他转念一想,有些本事的人或许都有点矜持吧。
但寡人如今可没有空陪你玩什么三受三让的把戏。
“今先生救治寡人,当对我赵国社稷有恩,寡人之授,先生不可辞也!”赵雍干脆来硬的,既然因祸得宝,那岂能放过。
得到一个优秀的医者,关键时刻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要是这次放跑了扁鹊,转日这老头为他国服务怎么办?想到此处赵雍眼中隐闪寒光。
‘得不到便毁掉!’
“额……”扁鹊活了这么多年,人老成精,自然能察觉出赵雍话中已经包含了威胁之意。
于人道:扁鹊周游列国近百年,深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于天道:扁鹊居住在赵国三十余年,既然老天再次安排这一场相会,他干脆也不愿意挪窝了,扁鹊身为医者,但也是一个敬鬼神、信天命之人。
扁鹊迟疑了片刻,随即冲着赵雍郑重稽首拜道:“仆居于邯郸三十年,今又因大雨得与王上会于沙丘,想来乃是天意,老臣愿奉于赵国。”
“好,好,好!寡人今日得先生乃社稷大幸。”
“先生放心,今仕于赵,寡人定然不会委屈先生,定将先生之医术发扬广大!”赵雍起身笑道,亲自将扁鹊搀扶起来。
随后对着殿下说道:“寡人以为秦越人之医术,当得我赵国太医令,众卿以为如何?”
“王上英明!”众臣拜道。
扁鹊在邯郸为医数十载,在座的几位大臣基本都受过其恩惠。对扁鹊的本事也是了然于心。
太医令算是宫廷御医之首,扁鹊自是欣然应允。
扁鹊稽首再拜道:“老臣拜谢王上,王上今日风寒初愈,亦还需静心调养。还容老臣暂且告退,为王上熬制温愈汤药。”
赵雍微微颔首道:“辛苦太医令了。”
望着扁鹊躬身退去的身影,赵雍不由得感慨道:这老头今年得多大了啊,恐怕都快有一百岁了吧,养生之术实在是教人羡慕。
机缘巧合得到扁鹊相助,他还是很高兴的,有这么一个医学大家侍奉在身边,他也不用时时担心身边的人因为感冒、发烧而阴阳两隔了。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太差了,轻微的风寒都可能要人命。要非赵雍平日精于行伍,勤加锻炼,这次可能真就被带走了。
赵雍饮过一觞清水,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若是以扁鹊之名再许之重金或可笼络天下名医汇于邯郸,再以此完善赵国的医疗体系,最后服务于战争,那……
应当可行!要知当今诸侯攻伐频繁,每每爆发战争定会产生大量的伤兵,大多兵卒并非死于正面战场,侥幸生还的最后也会死于溃伤。
列国君主都很重视士兵的健康,为此各国都专门设立了军医制度,但还是收效甚微,大部分军医的应对手法过于单一,军疗体系也不够完善。
譬如年前赵国和中山一战,赵国三万士卒,最后因伤病减员的便达五分之一。
赵雍突然有些迫切的想马上回到邯郸!
……
‘滴答。滴答。’
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雨珠滴落檐板发出的声音。
赵雍暂时收起自己的思绪,起身朝着一旁的巨大堪舆图走去。
“外边的雨势可已停歇?灾情可解?”赵雍对着肥义等人问道。
“禀王上,大雨已经停歇,邯郸已无洪灾之扰,巨鹿溃堤亦正在修缮。”司空仇郝如实回道。
“这次受灾情况几何?”赵雍注视着堪舆图,顾自问道。
仇郝不敢隐瞒躬身道:“邯郸、邢襄左近几无损失,河水顺势而下,崩于巨鹿,大部分河水导入大陆泽,些许汇于滏水。”
说道这里仇郝顿了一下,抬头瞄了赵雍后背一眼,似是在权衡什么。
随即他暗暗咬牙,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少许河水,冲击到了下游,冀南大部分良田已被淹没!”
仇郝重重跪俯于地:“臣治水不利,恳请王上治罪!”
赵国的国土呈现两极分化,西部、北部大部分国土为高原地带,少许盆地;西部国土虽然狭小,但沾上了华北平原的边,大都是肥沃之土。
国都邯郸,陪都邢襄都处在这个地带,此外还有肥土冀县、临清,这里是赵国的主要产粮食地。
可以这么说,一场水灾,至少让赵国今年的粮食减产三分之一。
赵雍转过身,目光凝视着仇郝,思虑着该如何惩处这个赵国的‘罪人’。
洪灾爆发以来,仇郝以身作则,每每都冲在第一线,而且泄洪、分洪、筑堤、固坝的本事也确实不赖。
洪水也非常人所能预料,如今正是赵国用人之际,杀罚一个有能力的重臣似乎不怎么明智。
“卿即为我赵国司空,此责恐难辞其咎!”赵雍幽幽说道。
“臣万死!”仇郝语气中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一般。
赵成上前一步,揖拜道:“望,王上三思。天灾难策,司空虽有过,但罪不至死!”
肥义,李兑二人也出声附和道:“望,王上三思。”
赵雍自然不是真要处死仇郝。
他目光瞥向肥义,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遂接着道:“寡人念卿此次抗洪确有苦功,且并无主过,寡人便罚卿五年俸禄,用于补偿冀南的灾民!司空之职就暂且戴罪吧!”
“臣,拜谢王上!”仇郝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心下重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