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先是怔愣片刻,随后怒火中烧,“你说什么?他在外面养女人?!”
唐娇惊讶道:“是啊,二婶不知吗?二叔每月在账房领五两银子送到那边呢……啊,侄女儿说错话了,二婶您可千万别跟二叔生气啊。”
周氏何止是气,都快要疯了,怒骂着就冲了出去。
唐九德脸色也不快。
他还没舍得在外面养人呢,他这个弟弟倒是享受上了。
五两银子,比大房一月的伙食开支都多!
他们这边饭还没吃完二房那边就吵闹起来,好像还动了手,一直到晚上还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二房一团糟烂事尚且不暇,唐娇乐得清闲,没几日就做出来一幅缂丝作品。
这东西她是跟明氏学的,以前从未重视过这门技艺,甚至觉得这东西枯燥费时不如刺绣来得轻松。
然而上一世她去了京城才知晓这东西在王公贵族之间有多受欢迎,她想展示才能,但那时她想要活下去都已是奢侈。
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右侧脸颊,光滑无瑕。
她如今还没碰到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把缂丝上的线头修整好,唐娇仔细包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胖丫从后门出去,直奔东街。
“小姐,您来这里作甚?咱们还是快些回吧。”
东街有黑市之称,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交易,便是买凶杀人都能办到,县衙也曾管制过,但收效甚微。
对这里胖丫是打心底里犯怵。
“我在呢,怕甚?”
说着她视线落在了一个招牌上——上品。
拉着胖丫进去,看到了里面琳琅满目的绣品。
在这条街上这家店平平无奇,但有着一世经验的唐娇知道,这家店铺是京城余家产业,是文朝布坊生意的领头羊。
缂丝在碧城县不受欢迎,想要卖好价钱只能找上品。
唐娇进去没看到人,喊了一声“店家”,柜台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吓了唐娇和胖丫一跳。
是一个坐在躺椅上的人,蓄着长胡子,头发凌乱,一身灰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一个不修边幅。
这人睡意朦胧,掀开眼皮瞅了她们一眼,打着哈欠又躺下去。
“要卖什么?”
闷闷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唐娇趴在柜台上笑看着他,“您怎就知道我是来卖东西的?”
这人眼都没睁,哼笑一声说:“也不是大富大贵家的孩子,我这里的东西不是你这个年纪能买得起的,况且你那傻丫鬟不是拿着东西嘛。”
胖丫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才傻!
“你当真慧眼,我确实是来卖东西的。”
唐娇长得讨喜,笑着说话总会给人任人欺负的错觉。
柜台后方的人睁开眼,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就笑了,带着几分慈爱道:“小丫头卖什么?我这里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
“这个,您先看看。”
唐娇把布包放在柜台上,把里面的缂丝拿出来。
上面呈现的是喜鹊登枝,两尺见宽,如雕如琢,柜台后的掌柜扯过去瞧了瞧,扬着眉问:“你做的?”
唐娇乖巧点头,“老板开价多少?”
这人乐了,“我有说我要收吗?”
“那老板收吗?”
定然是对她这副缂丝感兴趣的,不然哪里会问是谁做的。
“古灵精怪,看你讨喜,给你这个价吧。”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
“老板,您看我赚点私房钱也不容易,您多给点吧。”
灵动可爱又是娇嗔。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小辈撒娇撒痴,老板妥协道:“你这作品篇幅比较小,最多给你加二两银子,再多我可给不了。”
“多谢老板,以后有了新品我第一个想着您!”
“这样吧,下次你做一幅贺寿图,三尺见方,我给你开这个数。”
他举了食指,是一百两的意思。
“老板如此豪爽,我定当好好做,保准让老板您满意。”
老板跟她逗笑了两句给她拿了银子。
出门时天是阴沉着,唐娇刚走出上品,就飘起了小雨。
雨势不大,唐娇和胖丫快步走出东街,在小摊位前买了两把伞,刚想离开就听旁边巷子里边传来的动静。
“你他娘一个外室生的杂种嚣张什么?竟然还敢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唐家到底是谁做主!”
听到“唐家”二字的唐娇猛地一顿,一瞬间他想到了上一世和陈培尧有关之事。
在陈培尧进唐家没多久,一日他浑身是伤回来,好像还伤到了眼睛,当时她对这个外室子不关心,直到多年后,陈培尧位高权重她听闻首辅大人双眼有疾。
而在某一日,唐闵被抬回家,双腿被废,被人摘了眼珠。
明明没什么联系的两件事,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涌进了唐娇脑海中。
等他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迈向了那条巷子。
是一条昏暗狭窄的死巷子,阳光照不进来,也不知什么东西发霉发臭,跟腌坏的酸菜一样,直熏眼睛。
巷子很短,唐娇进来就看清了里边的情况。
陈培尧被人堵在角落,他书袋在一滩不明水洼中已被浸湿,他向来规整的白衣也有些乱,即便如此,他神色依旧淡淡,仿佛面临如此糟糕境地的人不是他。
眼看一个青衣少年举着砖头要砸向陈培尧,唐娇高喊出声。
“你们住手!”
她的声音充斥着小巷子,几人齐齐看来。
唐娇拧着眉,面上镇定,其实紧张到握着伞柄的手都有几分发白。
她与陈培尧对上视线,对方眼底终于是有了些许与往日不同的神色——诧异。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把露着寒光的匕首被陈培尧收进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