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拧眉，“你还在这做甚？”
“看你啊。”
唐娇嫌弃收回视线。
顾有为干脆就趴在窗子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屋子，“我这次出门给你带了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对红玉髓的耳坠。
“你瞧这个好看吗？我看到第一眼就想到了你戴着一定好看。”
唐娇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他，“顾有为，周氏那边给你多少钱值得你这般在我身上花心思？”
顾有为手心里还托着那对耳坠，闻言脸上笑意愣了一瞬，“你为何这般想我？我顾有为做事光明磊落，我喜欢你就是喜欢，关旁人何事？我也不屑与周氏那一家人有牵扯。”
他神色认真，语气也很是严肃。
他这副姿态让唐娇心里更嗤。
可上一世，这件事他亲口承认的，他从一开始接触她就目的不纯。
在明氏自尽后她满心绝望，强撑着一口气见顾有为一面，问了这件事。
到如今唐娇还记得顾有为当时那个表情。
他先是诧异了一瞬随后就是愤怒，“是谁告诉你的？”
她拖着残破的身子，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你就说，是与不是？”
他大喘了一番粗气，蹲下来趴在她的床头，爱怜的抚摸着她脸上那道伤疤，“是，我当时接近你确实目的不纯……”
其他话她再也听不进去，用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
再然后，怀着悔和恨，人死灯灭。
“你这副样子真让我的不喜，我这一辈子，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与你在一起，你就死心吧，把这个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去做点其他事情。”
话落她又继续做缂丝。
不知为何，顾有为胸腔里苦涩难耐，一瞬间像是有不属于他的情绪涌了进来。
红玉髓的耳坠被他握在了手心里，上面的钩子硌得他的手心生疼。
他看着唐娇的侧脸，沉默了片刻，突然神色落寞地说：“我也不知道，最近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对你，不然我会后悔，然后我就这样做了。”
唐娇只当他是在胡话，没当真。
“唐娇，如果说，当初你二婶没找我，我接近你，你还会讨厌我吗？”
他神色突然就认真了起来。
“会。”
上一世的事情她无法释怀。
就算这一世他没来招惹她，在她这里顾有为这个人也是痛恨的存在。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一种莫名敌意。”
不是莫名。
那是上辈子积攒的怨恨。
唐娇自然不能跟他说这些。
顾有为趴在窗上盯着她片刻，随后无奈长叹一口气。
“嗐，我这是何必啊。”
“得了，我也不烦你了，有事吩咐我啊。”
说着人挥了挥手走了。
唐娇抬眼看去，人确实不见了，可窗台上还放着那对耳坠。
用力闭上眼，突然就想到了上一世和顾有为的一些小事。
那个时候他们刚成婚，因为是被唐九德不允许的婚事，她没有任何嫁妆，就连胖丫还是明氏想办法送到她身边。
她几乎可以说是被扫地出门，只能和顾有为住在破旧茅草屋。
可那样的日子里顾有为却从来没让她吃过苦，他尽最大的能力让她吃好住好。
她收到来自顾有为最贵重的东西是一副耳坠，与此时不同的是，那副耳坠是油脂很不错的羊脂玉，是顾有为猎了一头二百多斤的野猪换来的。
可她收到东西时却爆发了和顾有为的第一次争吵。
当时顾有为猎杀那头野猪时被獠牙差点刺穿肩膀，她不想让顾有为用了半条命换来的钱买这种东西。
她让他把耳坠退掉，顾有为却找各种理由。
顾有为对她太小心翼翼了，起初她是觉得甜蜜，可这样一旦时间久了她就多想。
她已经准备好跟他做贫贱夫妻，而他却心怀愧疚。
这种不对等的心思折磨着他们两人。
那晚上顾有为没回屋子睡觉，在院子里坐到天明敲开房门，把同样没睡着的她紧紧抱在怀里，说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决定。
他说他要去投军。
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他把家里安顿好，随后跟上了大军的步伐赶往了战场。
他在战场那三年，他们书信往来，字里行间都是他们的爱意。
她等到他衣锦还乡，跟他一起去京城，原以为是要风风光光做大将军夫人，却没想等着她的是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
中断了这些令人烦躁的回忆，喊过来了胖丫，让她把那对耳坠还给顾有为。
之后几日她把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了缂丝上。
几乎每隔几天都能送一批缂丝去上品，这日唐娇正在织造坊这边跟魏书临商量扩大制造局的事，唐九德走了进来。
“娇娇，听闻你又要招人了？”
笑得真是一幅和蔼可亲，唐娇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爹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府里的什么事情瞒得过我的眼睛？”
唐九德在对面坐下，“你们方才就是在谈这事是不是，继续。”
魏书临看向唐娇，唐娇示意他坐下。
“不着急，爹找过来肯定是有事，您不妨先说。”
唐九德先喝了一口茶。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听说你这边要招人啊，正好我有一些人要介绍给你用。”
唐娇心道果然如此。
从唐九德进来问那话她差不多就猜到了这个。
“不知道爹要塞到我这里的是何方高圣？”
“也不是什么高圣，你这里不是缺人吗？正好前几日老家那边有人求到了我，我就安排他们到你这里做事。”
唐娇放下茶杯，“这个我可不能保证，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来。”
唐九德听她这话就不乐意了，“我说你怎么这般死脑筋？你教旁人是教，怎的教咱们自己人就不行了？明日我让人过来，你教他们就是。”
唐娇嘴角带着轻笑，“看来爹这是替我做主意了。”
“我是你爹，给你做主天经地义。”
唐娇微垂下双眼掩饰住眼底的冷意，“就算明日爹把人带来，也是要经过我的考验，若是通不过我自然不会把人留下。”
“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唐九德一拍茶桌，茶碗里的茶水都被震了出来，外头那些织女也集体噤声。
明氏走进来，看看唐娇再看看唐九德。
“你们父女两人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唐九德冷哼一声，“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这不过是让她教几个人，她就这般推辞。”
“爹，不是我不收，首先我这里招收人都是要有基本功的，若是您带来的那几人连丝线颜色都分不清，梭子不会使用，我又能如何收他们？”
“做缂丝本就是耗费心神精力的事情，若是连这些都要我来现教，那不是要把女儿累死吗？”
唐九德是听进去，可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听完就道：“怎么就累死？你平日里少睡一会儿时间就有了。”
就算明氏平日里再顺从唐九德，此时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替唐娇说话。
“娇娇平日里已经很辛苦了，若是再少睡身子怎能熬得住啊。”
唐九德嫌弃地看着明氏，“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别插话。”
又看向唐娇，“年纪轻轻就应该多下点力气，就这样说好了，明日我把人带过来，日后你仔细教。”
看唐娇垂眼看着茶桌不说话的，他又说：“我说话你听到了吗？别傻呵呵的放着自家人不教教旁人。”
唐娇扬起头，大眼睛明亮，一副乖顺，“晓得了。”
唐九德满意点头，“行，那我先走了，今晚上不回来了，晚饭不用等我。”
看着他身影消失，唐娇眼底笑意也彻底消失。
明氏欲言又止看着唐娇。
魏书临担忧的视线也落在唐娇身上。
“小姐，那招收人手之事……”
“你照样办。”
“可老爷……”
“我来想办法。”
“是。”
魏书临离开了，明氏走上前，“娇娇，你真收下你爹说的唐家亲戚吗？”
明氏自然是不想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唐家这些亲戚没一个好相与的，怎能让他们来缠着她的女儿？
“娇娇，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去跟你爹说说。”
“娘你觉得我爹那样子像是能被说服的吗？这事您就别管了。”唐娇反过来安抚明氏。
“那些人呢？”
“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留不下来。”
她像是有主意的样子，明氏才没那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