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大家进了二堂,分宾主坐定。
小丫环奉上的飘着清香的凤凰单枞,从这一手看来,这事还没坏到头……
没有过多寒暄,沈沛直接问道:“小陈千户是钦差,奉旨查案,和我们一介商贾可没什么瓜葛。前来寒舍,不知有何赐教?”
陈源连忙一拱手,郑重作了个揖道:“在下前来,为了三件事。”
“第一是生意上的事情,想必沈老爷也知道,在下和贵商号多有合作,这次来是商量一些赚钱的买卖。”
“小陈公子点石成金的本事,我是听过的,此事当然是好事,欢迎之至,下来沈清会和公子详谈……”
沈沛抱着茶盏,语气开始和缓,示意陈源继续说下去。
“第二是私事,在下对贵府蕊琪小姐,倾慕已久,今日是先来认个门……”
“当然这是大事,不应该如此简慢,今日只是先问问沈老爷的意思,如无不妥之处在下一定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把礼数全数做周全。”
陈源红着脸,把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硬着头皮向沈沛说了出来。
言罢,陈源感觉全身好似火烧一般,虽是仲秋,却是感觉置身火炉之中……
“哦,这事啊……这事怕得从长计议,倒不是老夫有什么文武之分有什么成见,而是因为小女虽然不才,但求亲之人却也不少,总得让她自己合意才好。”
沈沛听了陈源这话,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动容,脸上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意有所指地对陈源说道。
这个结果,陈源是基本满意的。
他可一点没敢奢望心中的未来老丈人一口就答应下来,这样也太不矜持了,总得有个过程……
没有出现狗血剧里老丈人没来由地站起来撵人的场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第一个事情,根本不算事,那总得有个便宜的借口不是,再说本来确实有好些生意要谈——其实是要有钱小姐姐帮着拿主意,出谋划策呢。
见气氛逐渐缓和,陈源清了清嗓子,郑重行了个礼说道:“咳……这第三件事就是显明兄的事情,在下是想沈焕的事情,想让他重归家中。”
“此事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这孽障还敢回来?”
还没等沈沛说话,却听得堂下一声断喝,陈源和王有贵等人都是吓了一个激灵。
沈焕则更惨。
看样子这个声音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吓得他不住地哆嗦,腿肚子又开始转筋,站在那里双手不由自主地扶在了官帽椅背上。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由一个青衣小厮扶着缓缓地走上堂来。
沈家众人一见老者,全都起身行礼问安。
“叔父安好!”这是沈沛和沈清的问安。
“叔公安好!”这是小一辈的晚辈的请安。
“太……太叔公,安……安好。”
沈焕看到老者则本能地“噗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全身不住地哆嗦。
“这位是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老。”
沈焕现在是一滩烂泥,指望不上,沈清连忙悄声在陈源耳边提点道。
“老太爷万安,小子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仙福永享……”
陈源见了老头,连忙站了出来,给老头来了一段“神龙教”颂词。
一通发挥让老头始料不及,又不好接话,但是却还对陈源怒目相向。
转过头,老头带着火气,怒气冲冲地在堂上沈沛另一侧的主位坐下。
浑浊的老眼一瞪,堂中顿时充满了杀气——啊不,紧张的气息。
“老头子没管事了,你们怎么就胡来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放进沈家庄,这规矩还要不要啊?”
老头一杵拐杖,杀气腾腾地冲众人问道。
“太叔公,这事不怪源公子,更不怪家主和清叔,是小的思乡心切,自己执意要来的,与旁人无关!”
跪在地上的沈焕虽然全身哆嗦,却颤声回禀道,大有一人把事情揽过来的意思。
老头闻言,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哼!孽畜,我几时与你说话了?来人,将他乱棍打出!”
说话间,只见四名健壮的低等下人,手持水火棒,冲上堂来。
陈源看着这堂上怒气冲冲地老叔公,躬身肃立的沈沛、沈清,一帮噤若寒蝉的仆人晚辈,地上不住发抖的沈焕,凶神恶煞的低等下人……
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念头闪过,一股豪气顿生,一下站了出来朗声道:“住手!老太爷且慢,请听我分说!”
老叔公一看,那个让自己仙福永享的半大小子跳了出来。
老头当即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摸着白胡子缓缓说道:“小公子远来是客,且一边奉茶,老头子先处置这个孽障……”
“老太爷您走的桥比晚辈走的路多,吃的盐比晚辈吃的米还多,自然见识非凡,小子有几句话,想禀告老太爷,且先听我说完……”
陈源言辞恭谨地说道。
老叔公浑浊地老眼盯着陈源,看得他心里兀自也有些发毛,不住地打鼓,但是面色却是仍旧如常。
陈源就淡定地拱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老叔公发话。
大有不答应就站成雕塑的架势……
“小公子是客,我就听你说说道理吧……”
老叔公有些无奈地缓缓说道,同时示意其他晚辈各归其位。
“小子认为沈焕五年前犯下的事情,其实按律他已经无罪了……”
陈源仍是站在,缓缓地恭声向老叔公说道,其实更像是对堂上沈家众人说道。
老叔公听了陈源这话,面色一沉,略带不屑地说道:“小公子不要以为自己是客人,我们以礼相待,就不知天高地厚,要是再胡乱为这孽障开脱,休怪寒家无礼了!”
“老叔公不要动气,且听我把话说完……小子知道,大家是对沈焕和那位守寡妇人之事动怒,认为此事有违人伦,但其实大家是好心办了错事!”
陈源字斟句酌地对老叔公说道,最后用一种最客气的说法给问题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