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人的说话,陈源已经知道,这是故人重逢,沈焕和自己的老相好邂逅了。
南浔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待的时间足够长,只要有心,两个人迟早会遇到的。
不过这么早就遇到,只能说两人是命中注定有缘了。
“阿欢,你……胖了?”
陈源觉得,女方的台词有些不按套路,这时不该说是瘦了吗?
“小芸,你还是没变……”
男方的台词比较正常一点。
陈源和王有贵没有作声,站在一旁,让这两个久别的痴男怨女好好聊一聊。
不过催泪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毕竟是大明,毕竟还是街上,两人都从恍惚中恢复了过来。
“小芸,这位是源公子,我追随公子做事,现在是朝廷的锦衣卫,族里也没有追究我了!这一切都是公子……”
沈焕连忙给女方介绍道。
“奴家童小芸,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童小芸落落大方地给陈源问安,又行了一个万福礼。
陈源笑着,明知故问道:“这位便是嫂子?”
沈焕闻言只是憨厚地笑笑,童小芸则满脸通红,却也没有否认。
见两人没有作声,陈源接着打趣道:“哈哈,这也算是喜事!久别重逢,当浮一大白!”
看着陈源满面春风,满头满脸地金黄色,童小芸这会儿才又反应过来,告罪道:“小孩子顽劣,公子赎罪!”
说着便拾起街边的簸箕,又找来笤帚打扫街道,沈焕和王有贵则赶紧找来清水,帮着陈源清洗。
原来,这街边的二层小楼便是寡居的童小芸和儿子刘承的居所。
簸箕里是晾晒的柿子。
小孩子顽劣,见到几个外乡人,玩心大起,出手整蛊,这就让三人中招了!
看来,从古至今,“熊孩子”这一生物都是让人头疼的——他们干不了什么,却能让你什么都干不了!
看了一下还有些狼狈的三人,童小芸连忙恭谨地对陈源道:“公子远来,还是请里面奉茶,寒舍简陋,莫要嫌弃。”
陈源笑着答道:“这是哪里话?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罢,却没上楼,只是在一楼铺子找了个地方坐下。
童小芸毕竟是寡居,三个大男人还是要讲究些。
这一楼临街却是一个干杂铺子,贩售着南北杂货,近日收了些柿子,准备晒做柿饼的。
坐下之后,沈焕连忙关切地问道:“小芸,怎会变成这样?”
听沈焕,这么一问,触动往事,童小芸又悲从心起,垂下泪来。
“你被族里执行家法后,我便被禁足……后来刘家人又不会经营,好像又得罪了什么人……总之败落了,便吵着分家,我们孤儿寡母自然没人理会了。”
“我就变卖了陪嫁的首饰,购了此处,母子俩相依为命过活,刚才去到里间收拾,却没承想这孩子……如此顽劣!”
童小芸说起儿子,便有些泛起愁绪来。
“嫂子无须过分担忧,小孩子嘛,慢慢来就好……可曾进学?”
陈源这会儿已经在王有贵的帮助下,收拾得七七八八没有先前那样狼狈了,听完童小芸的唠叨,便出声问道。
“在街尾王秀才的私塾,年初刚刚进学,就是性子太顽劣……这又不知哪里去了?”
童小芸听陈源提到儿子,却又忽然有些着急起来。
陈源闻言连忙道:“嫂子和显明兄久别重逢,定有很多话说,我们就不多叨扰,你们先去寻孩子,小孩子都是淘气的,也不要太苛责,说说就是,切莫责打。”
说罢,便示意王有贵起身开路,走之前却留给了沈焕一个“你懂的”笑容。
傍晚时分,“瑾苑”内,花厅。
陈源早已经用罢晚饭,正在和王有贵喝茶扯淡,却见沈焕已经回来了。
“欢哥,怎么这么早?”
陈源暧昧地笑着问道。
言辞间不觉已经给沈焕换了称呼——陈源一直对古人的各种纷繁复杂的称呼着实挠头。
现在知道了沈焕的小名,自然捡简单的来。
看着沈焕一脸喜色,看来对这个新称呼挺满意。
“就是,刚才公子还在说今天你老兄怕是不回来了!”
王有贵也难得地八卦道。
“小芸毕竟是寡居,孤儿寡母,我待久了不好,都没有上楼,帮着她收拾完店堂,又不好留饭,只拿了一大包柿饼……这柿饼味道不错!”
沈焕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把一个大包袱放到了桌上。
“欢哥,怎么样?什么时候成亲?”
陈源放下茶盏八卦起来。
沈焕正色道:“我给小芸说了,必须像新夫人过门一样,三媒六聘正式迎娶,现在就是跟随公子做出一番事业!”
“那孤儿寡母生活可不易啊!”
王有贵是实诚人,自然问了最实际的问题。
沈焕对陈源二人感激地看了一眼,说道“那倒不必担心,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跟着公子薪俸优厚……我给小芸留了二百两银子,想来是够母子二人用度,她一个寡妇,我不好待久了,让街坊四邻笑话。”
“对,大丈夫人生在世,做出事业来!这才是给女人孩子最大的依靠!咱们兄弟齐心,定能有所作为的。”
陈源点了点头,冲两位兄弟说道。
又在沈庄待了两天。
每天都是迎来送往,出乎意料,居然没人和陈源说生意上的事。
小姐姐那里是内宅,又不好随便往里去,弄得陈源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沈焕则每天早出晚归,去童小芸那里享受天伦之乐……
这日傍晚,沈焕回来了,却空着手。
“公子,明日咱们便启程吧,毕竟还有差事呢!”
沈焕正色对陈源道。
“这……不着急吧?”
陈源有些迟疑地说道。
“这可是小姐的意思!”
沈焕正色说道。
陈源有些不解地问道:“嗯?你家小姐要赶我走?”
沈焕道:“不不,是小姐说,好男儿还得志在四方,切不可缠绵于儿女私情,至于生意回到金陵会有人和公子接洽。”
听了这话,陈源有些语塞,只能闷闷不乐地安歇了。
次日,南浔码头。
不知为何,沈家只有沈清一人带着四名下人前来相送。
沈清拱手道:“公子一路保重,些许特产,聊表心意。”
“多谢先生相送,代我向众位尊长致谢吧,我会时常写信的……”
陈源略有些惆怅地说道。
仿佛对陈源的样子视若无睹,沈清客气了几句之后,吩咐将十来个大箱子搬上官船,便自告辞而去。
陈源有些失落地回到船上,又有些恍惚地回到主舱。
不过,进到主舱的一刹那,他有些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