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涛真是急了,双手啪啪拍大腿,“坑我,坑我啊!”
赵子川却是一点不理会,还火上浇油的说,“瞧那人的架势,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火。”
“美娟,咱先走吧……万一人家找上门,烧房子砸车揍你爸,我可拦不住。”
这一句一句的,句句戳在徐正涛肺管子上……挨揍是小,工作呢,生路呢!
徐正涛眼珠子都红了,冲上来,阻拦赵子川。
“川子,我是你舅舅啊。”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
说一半,徐正涛就说不出话了。
他看到了赵子川戏谑的眼神,也明白了,“你是逼我,给你妈道歉,是吗?”
“不该吗?”赵子川冷声问。
徐正涛一下就暴躁了,“一家人,一家人!揪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思?”
“家,是讲理的地方么?”
这话有理,赵子川认……他冷眼凝视着徐正涛,淡声道,“我要不念着一家人……你女儿嫁给谁,跟我有鸡毛关系?”
“我要只讲理,还有今天么?”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徐正涛听了这话,眼神一下就落寞无神了,“是我没用……可川子,舅再有错,你也不能把舅往绝路上逼啊。”
绝路,那是不能的。
赵子川一惹麻烦,二恐吓,只是让自己的舅舅,再无退路。
他淡声道,“给我妈道歉……”
徐正涛有心有感情,也有无奈,“咋说啊我……跟老太太讲不通。”
特么……赵子川真无语,“老太太七十了,认一辈子老理……跟她讲道理,你能讲出什么?”
得罪了那男的。
什么后果,徐正涛最清楚。
他退无可退,也认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请老太太,你帮衬着,让她去一趟西兰……”赵子川这么一说,似也暖了徐正涛的心。
“行,这行。”徐正涛揉了一把眼睛。
他跟在赵子川身边,手心打手背道,“再怎么,那也是妈……哪有妈上杆子跟闺女道歉的。”
“你来请,老太太有个台阶。”
赵子川听这话,一瞥眼,“老人需要一个台阶,我认,你也需要个台阶吗?”
“川子川子。”徐正涛臊得慌,更堵的慌。
他实在不敢听那些事,赶紧拦住了赵子川,“是,你们村都能伸一把手,我这当哥哥的没帮忙,我畜生!”
“可你考虑考虑我。”
“我当家!”
“那会儿的情况,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赵子川听够了这些话,一抬手,打断道,“老太太上年纪了……让一步,我无话可说。”
“可你们这一代,差一点,我都不可能伸一把手。”
徐正涛眼神一下就变了,略带奚落的口吻说,“真不亏是大老板哈,使唤人,就这么顺畅?”
指了下身后,暗喻走掉那司机。
徐正涛就质问了,“咋……我不帮着你把事办了,你就毁我呗?”
“是这意思。”赵子川没避讳。
他一指舅舅心口,也把话说清楚,“二十年的冷落,就别跟我谈血浓于水了。”
“我的要求也不高,让我妈高兴。”
徐正涛有招吗?
有能耐,也不会卖闺女……他出了一口长气,眼神也平静了,“行,我也该护着妹子,我干。”
“但,你得顾着我……”
赵子川不耐烦一摆手,往前走着说,“我在京城买了两套四合院,准备让我妈去享福。”
“事办好了,有你一屋。”
徐家。
自建的三层小楼。
贴着半寸见方、白色蓝色的小瓷砖。
二楼、三楼的阳台上摆着花盆……能预想到春雨之后的花团锦簇。
就这小楼,坐落在一排排发黑发暗的红瓦房里,鹤立鸡群,显得格外气派。
那尖酸刻薄劲儿,也不逊一般人家。
赵子川进门。
一楼大厅里,有两家人正打麻将……老太太坐在木珠子、亮片串成的门帘后头,正织毛衣。
没等赵子川开口,就听一声讽刺,“年都过了,还来干什么?”
“咋,又吃不上饭了?”
说话这男人,也是舅舅。
他正讽刺着,又一女的接上了话茬,“当年,没接济你家,怨上了?”
“来……”
啪嗒,一摞大团结,顺手就扔在了地上,
“拿了钱,就别说那缺德话了……还让老太太道歉,怎么说出口的,那是人干的事?”
徐正涛一看这场面,心都突突了,生怕赵子川再来一场。
赵子川也不是孩子了……
他没言语,冲陈妮勾手……陈妮把行李箱滑了过来。
瞧这,扔钱那女人推了牌,讽刺道,“还带个小蜜……干点工程做个鞋,真把自己当老板了?”
“什么做鞋,就是个做校服的!”
赵子川想大嘴巴抽人,忍住了。
他从陈妮背上,扯下书包……拉开之后,抓着书包底下一翻,哗啦啦的,大把钱洒在了地上。
刹那,再没有半点声音。
赵子川也没心思和这些人废话,提起行李箱,迈过小山高的钞票,奔老太太去了。
“姥姥。”
老太太嘴唇子动了一下……织毛衣的手也在颤。
赵子川也没等着老太太吭声,先拉开了行李箱……他看见有唐装三套,立马来了词,“这么多年了,我妈也不知道你穿多大号。”
“买三套,您试一试。”
“还有这镯子……也不知道您带上合适不。”
得说,家有贤妻万事顺……赵子川心里感慨着,拿着镯子就奔老太太去了。
“来,姥姥,给您带上。”
老太太也是妈。
无论多倔,这心里也惦记着闺女。
都七十了,她能不想一家团圆么。
可她没带镯子,依旧较着劲,“你,你妈怎么不来呢?”
赵子川笑着说,“早先啊,我做买卖赔钱了……我妈走不开,村里人也不让走。”
“这会儿挣钱了,她在京城买了四合院,正收拾呢。”
“接您去享福。”
老太太眼里含泪,苍老的唇也抖着,“有钱没钱,都得回家啊……她,是不是还恨着我呢。”
赵子川赶紧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姥姥,过去的事了。”
他一本正经道,“我妈总说……您不让她出去,是怕她吃苦。”
“她不怨你。”
“倒也不是。”
“她也怨过你……她也总说,自己的倔脾气就是随了您,她要是不倔,也不能当了二十年没妈的可怜孩儿。”
老太太一下就绷不住了,“我也,我也没了闺女啊。”
“你瞅瞅……”
老太太掀开了针线盒,露出一张张黑白照片,还有一掉色的蝴蝶发卡。
“我给她买了,买了……”
“我惦记着呀!”
那颤抖的蝴蝶翅膀,像老人的心一样。
她泪如泉涌,颤抖的手往西边一指,“她头也不回的走,我一步一步的追……我追不上也不敢追了,我能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