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当初那件事在季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现在时隔多年再次经过这个地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那个老太婆的诡笑历历在目。
两人顺利找到了高牡丹家,那是一座低矮破旧的平房,比记忆中破败了很多,门前一片荒芜。季澹还依稀记得小时候,家里人还会在门口晒些农作物,养一些鸡鸭。现在却积满了灰,不见活物。
季澹敲响了门,咚咚,大门发出沉重的古木声。
半响,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妇人的头。
那妇人白发交织着少些黑发,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风韵犹存,美人在骨不在皮,还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两人都愣住了,季澹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妇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记忆中的母亲是年轻漂亮的,即使粗重的农活使她的皮肤粗糙皲裂。
“高……高牡丹。”季澹小声道,他的声音有许些颤抖。
“你是……?”高牡丹狐疑地看着季澹,眼中充满了戒备。
“我是李狗蛋啊。”李狗蛋这个名字,自从季澹被收养后就不再说过了,如今说出口,仿佛烫口的木炭。更何况柳昼烟还在自己旁边这更使自己感到羞耻。
“狗蛋……你是狗蛋?”高牡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一把抓过季澹的手臂,凑近端详着,眼睛越来越红。
是她的狗蛋,是她的狗蛋……瞧瞧这眉眼,跟自己多像啊!
“啊!狗蛋!”高牡丹惊叫一声,沙哑而激动。
高牡丹枯木般的手抚摸在季澹的脸上,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摸着自己的儿子。
季澹被她模得有点尴尬,便出声道:“那个……我爸呢,他……还好吧?”
高牡丹面色瞬间沉痛,她泣不成声:“狗蛋……你爸他……他早没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得了重病吗?那我才来看他,你跟我说他几年前就死了?”再一次听到李阿二的死,还是从自己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时,季澹心里炸开了。
高牡丹在骗自己回来,这是季澹心里的第一反应。
“狗……狗蛋,你在说什么?我……我从来没说过你爹生病啊?”面对儿子的质问,高牡丹慌了。
“那天电话里跟我说李阿二快不行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狗蛋,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家根本没电话,我也从来没给你打过电话啊,娘都不知道怎么联系得到你。自从小时候你离开我后,娘以为再也不能跟你相见了啊……”高牡丹更咽道。
季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大脑有一瞬间直接死机。耳边高牡丹的哭声渐渐模糊。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高牡丹在骗自己,还是有人搞恶作剧?
如果是高牡丹骗自己,她有什么目的?为了与亲人相认?还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得到赡养费?
如果这是起恶作剧,谁会这么无聊?何况又有谁能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自己的私人电话!季澹冷汗直流。
“狗蛋,这到底怎么回事?”高牡丹哭红了眼。
“你……你真的没在骗我?”季澹盯着高牡丹的眼睛,觉得对方的神情不似有假。
“娘怎么会骗你呢,娘又能骗你什么?狗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你别担心。”季澹口中虽这么说,可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自己刚进村就命途多舛,谁想到就连进村的缘由也是个骗局。
“狗蛋,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这位是……”高牡丹看向季澹旁边的柳昼烟,季澹来村前,特意换了身接地气的衣服,但柳昼烟穿着性感暴露,与这里格格不入。
“啊,她叫柳昼烟,是……我的一个同事。”季澹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她。
“阿姨好。”柳昼烟淡淡得打了声招呼。
“哎……你好。狗蛋,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再走吧。”高牡丹看着季澹,眼里带着渴望。
这次的行程处处透露着古怪,季澹是不想在这多待的。但现在已是黄昏,只能留宿于此。
“麻烦你了,我就在这住一晚,明天我得回去了……主要是……工作太忙”季澹说的也没错,自己再不回去,虎子可能真的要报警了。
“好……好。娘去给你们俩收拾屋子。”
来到里屋,季澹发现眼前的家比记忆中的空荡了很多。
“我大叔他们不在吗?”季澹问道。印象中的家,是个大家庭,爹,娘,祖母,祖父,还有大叔和大婶。祖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提到大叔,高牡丹眼睛晦涩不明,“你大叔他们在你爹没后,就提出了分家。家里的很多家电,大部分财产还有田全被他们分走了。”高牡丹虽然语气平缓,但季澹也从话中读出了那种咬牙切齿的愤怒。
“那他们搬到哪了?”
“在村头,自己盖了房子,前年刚完工”
现在就只有高牡丹和祖母住在一起吧,怪不得这个家如此冷清。
“祖母呢?她现在还好吗?”
“她在那间房,狗蛋,你去看看他。”
季澹来到祖母的屋子,祖母屋子很冷清,没什么家具,但又收拾得很干净。他走近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那个干枯的老人,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祖母。
老人骨瘦如柴,一脸死相,就好似一副枯骨。
“祖母,我是狗蛋,你听得见吗?”季澹蹲下身,问道。
老人昏黄的眼珠转了转,嘴里发出呜呜的不明声音,她的手指动了动。
“狗……蛋……”老人极力扯出声。
“哎,祖母,是我。”
“走……”
“啊?祖母你说什么?”
“走……”
“你让我走吗?”季澹懵了,自己才来,怎么祖母就赶人了。
“走……”
季澹觉得不对劲,便又问道:“祖母,你是让我离开村子吗?”
“快……走……”祖母艰难扯着嗓子。
季澹离开了祖母的房间,他心里砰砰直跳。走?什么意思?让自己出村吗?他不安地扣着自己的指甲。
高牡丹很快收拾出了两间屋子。晚饭吃的是炒鸡蛋和稀饭,高牡丹还炒了个菜。季澹囫囵地吃了点。他知道,这些鸡蛋和白菜是高牡丹从隔壁借来的,这些普通简陋的菜肴可能对于平时的高牡丹来说已经是丰盛得不行了。小时候家里还能几个月吃一次肉,但这些年高牡丹和祖母过的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