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花清祀享用过过点的午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是花晟过来探望侄女盛白衣才识趣的离开。
盛白衣径直去了后院找花老夫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打断了老夫人跟余姨的聊天。
“老夫人,不请自来叨扰了,还望见谅。”
老夫人邀他入座,余姨起身去准备热茶,花清祀喜欢在看电视时吃坚果,这会儿受了伤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老夫人没事就爱剥好放着。
“老夫人给清祀剥的?”
老夫人点头,“清祀喜欢坚果,在家休息时最喜欢吃,我闲着无事就多剥一下。”
“她胃口还好吧。”
“还不错,吃了大半。”他亲自下厨做的,花清祀重要给些面子,何况盛白衣的手艺是真的很好。
特意来找老夫人肯定有事要说,盛白衣还在思量斟酌措辞,老夫人先开口,“你从西川回来就一直在照顾清祀,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你说说话。”
“你今日来找我只怕是有事要说。对于你亲自前往西川解决尤家的事,我跟花晟都很满意。”
“盛九爷——”
盛白衣撩起眼皮,神色真诚,“老夫人您是长辈,喊我名字即可,这声‘九爷’晚辈可担不起。”
老夫人微微一笑,“那我就卖个老,担一担这长辈身份。”
“白衣,你是聪明人许多事不需要我言明,你肯定能够明白花晟对你跟清祀的事至今不满意的原因。”
此时是推心置腹的时候,那些个算计心眼都得收起来。
不满意的原因,盛白衣自是心若明镜,“我明白老夫人,完全能够理解您跟花先生对我身份的在意。”
“尤渊渟绑架清祀,多少存在一些我的因素在其中。”
盛白衣相信那是尤渊渟‘用情至深’后采取的激进的行为,当然也不否认其中有他的因素存在。
否则,被绑架的时间不会跟他昏迷时重叠。
他相信,尤渊渟背后定有煽风点火之人。
老夫人见他坦诚,也不愿意在拐弯抹角,“你说得对,清祀被绑架有你的因素是原因之一。我也相信,你生病昏迷是一个契机,除了尤家之外还有人在后面推动此事。”
“可是白衣,我也很庆幸,清祀的男朋友是你。因为你的关系,凤三爷跟其夫人出面护住清祀让她平安无事的回来,随后你亲自去了封家、尤家讨公道,这都是我很愿意看见的事。”
“而且在我看来,这件事若非是你,旁人做不来。”
江南花家跟封家针锋相对多年,一直没能一较高下,不是花家弱而是封家真的有底蕴在。
封家就如此难搞,更遑论西川尤家。
“因是你,果也是你,俗话说功过相抵我本不应该在置喙什么,只是我内心还是纠结,在埋怨你的同时也在感激你。”
盛白衣抿了抿唇,内心不忐忑是假的,“老夫人的担心我明白,很抱歉。”
老夫人摆摆手,余光里余姨端着热茶迈过门槛,严肃的脸上才展现出笑容,“你送的普洱我很喜欢,你尝尝看是否合你口味。”
余姨准备了一壶热茶,和两份茶点。
花老夫人确实一直钟爱普洱,为此好多人投其所好,四处寻找古茶树想要仪表中心。
送茶的人很多,论喜欢程度,确实是盛白衣送的古茶饼最得心意。
“实在抱歉老夫人,我对普洱不熟悉,实在难以分辨好坏,让您见笑。”
“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你投其所好之前都没做过了解。”老夫人的性子也是爽朗有什么说什么。
盛白衣思量会儿说,“那晚来得匆忙,来不及时间做准备。晚辈送礼,讨得长辈喜欢就好,做事太过物极必反。”
老夫人哦了声,显然对盛白衣这个回答颇为诧异。
“老夫人,您跟花先生的顾虑我已知晓,您跟花先生想听什么我也明白,只是很抱歉那些敷衍的话我可以说很对,但在现实面来讲没任何实质性效果。我的确心悦清祀,内心深爱,也非她不可。”
“清祀跟我在一起,有没有安全保证,我会用后面的时间来慢慢回答。”
“今日过劳叨扰,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
老夫人端着茶杯,有茶盖别了别茶水,呷了口,“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盛白衣坐姿端正了些许,恭敬之中夹了几分凌厉,“首先,花辕先生放弃继承权这件事让我很意外,从清祀回江南起,我就打探过花家内部情况。不瞒您说,在我眼中看来,清祀回花家并非明智之举。”
“清祀自己有能力,东都那几间花满楼经营得很好,花家内部群狼环伺,与其回来虎口夺食,不如在东都还有董仁杰庇护,如鱼得水自由自在舒服。”
花家内部情况,老夫人再清楚不过。
她没有反驳,只说了句,“你说得在理。”
盛白衣继续道,“花家二先生出事,只怕在老夫人这儿已经失去继承权,您没有言明只怕也是出于保护清祀的层面。”
老夫人点头,“你猜测很正确。”
“所以,这种境况下,对继承权如狼似虎的花辕,如何会在这么微妙的时候放弃?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一笔微不足道的高利贷,和已经摘干净的污蔑栽赃?”
“花先生不问花家家业多年,清祀常年在东都,家族企业这块,是花家两兄弟一直争斗不休。论熟悉程度,算计布局,人脉关系,花先生跟清祀都及不上前两位。”
讲到此处,盛白衣眯着眸子,凌厉非常,“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我看来,这时候放弃继承权不像是见到二房出事后的幡然醒悟,更像是有人指点后的以退为进。”
“倘若花辕猜到您的心思,这时候激进的独揽大权对他没有好处,二房失势,花先生即将入主公司,而老夫人您一向明目张胆的偏爱清祀,各种压力叠加下,花辕滥权做大一定不及放权示弱,讨得您一丝欢心和放松警惕来得划算。”
没有人不喜欢聪明人。
老夫人也是这样,她极其欣赏盛白衣心若明镜,洞若观火这个优点。
“不错,一切都如你说的那样。花辕忽然变了性子很让我意外,而这的确不像他会做的事。”
“白衣,你既然猜到,那对于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否也能解惑一二?”
沉默一刻,盛白衣直说,“解惑不敢当,只是有些猜测。我有理由怀疑是东都那边的人在背后搞鬼,而且我的人也查到最近的江南,的确来了些陌生面孔,其中就有东都的势力。”
老夫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复杂阴狠的神色,“是……解家?”
是解家?
老夫人这个猜测倒是令盛白衣很意外。
为什么是解家?
这个问题,就跟董仁杰于解诚丰那一段不清不楚的旧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一瞬,盛白衣觉得触摸到什么,嗓子眼不自觉一阵发紧。
“老夫人,您为什么觉得是解家在背后捣乱?”那一刻的盛白衣对老夫人的表情是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一丁点。
“是因为,董仁杰跟花家太过亲密的关系,来自于东都那一条传言?”
在东都,关于董仁杰最大的传言,也不是传言,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董仁杰当年为争夺权力,朝解诚丰开枪!
多年兄弟情谊,为此毁于一旦。
老夫人没有顺着这话说‘是’当然也没有‘否认’,而是以一种审视,度量,探究的眼神盯着盛白衣。
“盛九爷,此时此地,只有我们三人。”
“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之前他只是一种扩大思维,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而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回应。
“老夫人您请问。”
老夫人扯了扯腿上的薄毯,捏紧那一串琉璃佛珠,使劲太大捏的珠子咯吱咯吱作响。
当下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盛白衣手心不自觉出了汗。
“盛九爷请你如实回答我,解诚丰……是不是你杀的!或者说,他命丧的时候,你是否有尽一份‘绵薄之力’?”
盛白衣心里一个咯噔。
他居然——
猜对了!
花家,董仁杰,跟当年的东都霸主解诚丰存在关系。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没有关系?
有关系?
解诚丰的死,盛白衣真的摘不干净。
所以,这个答案会影响他跟花清祀在一起吗?
此时,盛白衣内心乱了。
花老夫人阅人无数,眼下的情况似乎无须在多说什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我……”盛白衣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白衣。”花老夫人也在此时阻止他,“白衣,什么都不用再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跟清祀的感情,如今看来也不是说分就能分的。往后的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董仁杰是最后的底线,他要是败了——”
后面的话花老夫人讲不出来,只是无奈的频频摇头。
盛白衣的心跳早已加速,嗓子眼发干地问一句,“老夫人,清祀跟解诚丰有关系对吗?”
老夫人没在说话,乏了一样靠着椅背闭目小憩。
“盛先生。”余姨温温的喊他一声,“老夫人她累了,让她休息吧。”
“其实,老夫人已经说了很多。”
沉吟晌,盛白衣起身,对着老夫人跟余姨颔首致谢,“打扰了。”
他还没从堂屋离开,花晟就从东厢急吼吼的跑来,“小词来电话,董仁杰出事了。”
这消息不仅是告诉老夫人还是告诉盛白衣。
老夫人暗叫不好,睁开眼,“出什么事了?”
“小词来电话,说的是,东都解家已经认定,解诚丰的死是动人所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董仁杰他怕是凶多吉少。”
太快了,事情发展得太快。
前面,盛白衣晕厥昏迷,后面花清祀绑架,这才休养了几天董仁杰怎么就被认定谋杀解诚丰了?
话音刚落,盛白衣也收到消息。
项老板:【董仁杰目前被认定为杀害解先生凶手,东都起波澜了。】
盛白衣侧身,目光从老夫人身上扫过。
“清祀是什么意思?”他问花晟。
“她要去东都,救董仁杰。”
是了,董仁杰出事,花清祀不可能不去。元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是仰仗于姑姑倪老板。
因为刚才的谈话,私心里,盛白衣不想花清祀去东都。
“老夫人觉得,清祀去东都合适吗?”
老夫人看向他,“不合适,但我们拦不了清祀。董仁杰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照顾,如今他出事,清祀做不到袖手旁观。”
“白衣,这次,你可要保护好她!”
话讲到这一步,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而花清祀确实打定主意要去东都。
回到东厢,安耐不住的花清祀已经在收拾行礼。
“九哥……”花清祀回头,满脸急色,“我要去东都,董叔叔出事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小词说,解家给董叔叔安的罪名是杀人凶手,东都很多人以解家为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肯定有很多人偏向解家针对董叔叔。”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奶奶,小叔,董仁杰,元词对花清祀有多好她最清楚不过,很多事她可以忍让退步,但唯独这几个人欺负不得!
一时间,盛白衣没说话,他想说,但不知该说什么。
“九哥?”
看他原地不动,花清祀又喊了几声,“九哥,你怎么了?如果你不想掺和我不会怪你的。虽然我们在一起,你确实独立个体,我们不可能每件事都能做到齐心。”
“而且你身份复杂,来自南洋,鞭长莫及我是能理解的。”
“九哥,不要有压力。”
花清祀扶着床边站起来,盛白衣离她有些远,她往前蹦跳一步,稳稳的扑倒她怀里。
她虽然着急,心慌意乱,察觉到盛白衣不对劲儿,那股心慌压下来,温柔可人的看着他。
“九哥,我永远都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不要有压力好不好。”
“就算你不去东都,我内心对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祀儿。”盛白衣终于开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东都以身犯险,董仁杰把你当亲女儿照顾保护,这份恩情不仅是对你也是对我。”
“我不会让他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只是祀儿——”
他有很强烈的自觉。
这次去东都,三年前秘而不宣那些事一定会被揭开。
花老夫人不愿意对他吐露太多,所以这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去了东都一切都是未知。
他很烦躁,心慌,迫切不希望那些旧事揭露到花清祀面前。
“嗯。”她嗓子软软的,一双杏眼乖巧又温暖,“怎么了,九哥。”
盛白衣敛下眼眸,抱紧花清祀,埋首在她脖颈,“祀儿,你要一直相信九哥好不好。”
花清祀乖乖搂着他,想起他后劲的蝴蝶纹身,温热的指腹拨开衣襟不自觉的抚摸上去。
“沈寒衣,我怎么会不信你。”
“我上天入地都想跟你在一起,怎么会不信你。”
“不要对我有顾虑,我真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沈寒衣!”
盛白衣这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拉开距离,盯着她爱意翻涌的眸子,心窝被烫的暖暖的。
“祀儿,接个吻吧。”
她的手缠在他脖颈,拉着他俯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