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尚还处于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的情绪中。[txt全集下载]
薛蟠一拍桌子倒先发了怒:“放你娘的狗屁。这是哪里请来的庸医?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人参燕窝论斤也吃得起,没得放着蜜合的丸药不用,倒弄些苦苦的草根子折腾人。”
这就是薛蟠这等土著和贾琮这类穿越者的思维不同了。
想想也是,荣国府这等的门户,虽说比不得当年了,但四王八公的名声还在,斟酌看脉的也有好几位太医。
太医开的药方么,那是斟酌了又斟酌了,红楼里贾宝玉列的虎狼药麻黄石膏,比起后世中医黑所说的关木通乌头之类,悬殊之大,堪比玩具水枪和水柜。
说白了,封建阶级中等人家的主子们,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生来富贵,饮食起居,无不注重养生调养,以己度人,药性稍烈或用药稍有不当,便称之为是虎狼药。
而后世的网民,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大病倾家荡产,比比皆是,对于养生的需求,远不如治病救命的急切,白猫也好,黑猫也罢,能抓着老鼠的,就是好猫。
至于什么虎狼药,在大众的印象中,是药三分毒啊,但凡是药肯定有副作用,药性烈算什么,能治好病就行……
信奉实用主义的网民,还考虑不到人有不同,药有不同这类脱离阶级的问题。
于是,在越演越烈的口水战争中,虎狼药大多跟剧毒划了等号。薛蟠的思维与贾宝玉又有所不同,在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皇商薛家来看,若吃寻常的药,是不中用的。
薛家讲究的是奇药怪药贵药,越珍贵越难得的方子,才是能用的药。
不说宝姐姐那凑满二十四节气的仙药冷香丸,就说原著里,宝玉胡诌一个方子,说要花三百六十两来配药,就引得王夫人这个大家太太爆了粗口,言道哪有这样贵的药。
而薛蟠听了宝玉所言,却能寻上两三年,花了上千两来配药,一切奇贵药材,到了薛蟠口中,能花银子买的,便不足贵了,只有费事二字可恼。也难怪宝钗之病,惟仙药奇方可治。
当然,比起贾宝玉这种翻过几本医书,如同百度几个关键字,就敢质疑医生用药的患者家属来说。
薛蟠的看法,奇葩虽奇葩,但还在正常人理解范围了,有钱人么,只求最贵不求最好,有点儿何不食肉糜,也不算太出格儿。
那送药的丫头被薛蟠问着破绽,却也不惊慌失措,嘴巴一撇,立时翻出话来应对道:“薛大爷息怒,给琮哥儿瞧病的,也是府里素日往来的太医,既开了这样的方子,自然是有道理的。”
薛蟠鼓起铜铃大眼,这脸顿时就紫胀起来了,说白了,被人打了脸,有点下不台来了。最新章节全文
荣国府里常来常往的太医,自然不可能是庸医,就算惯常开的是太平方温良药,那也是体制内拿编制,受过组织肯定的,说人太医是没本事的庸医,别说当朝天子支持不支持,这荣宁二府的主子们也不同意啊。
况且,薛蟠又不似贾宝玉那般杂学旁收,能从医道上驳斥一二,一时间进退两难,这人一尴尬,脸上自然就挂不住了……
幸而薛蟠是为贾琮出头,贾琮也不可能看着薛蟠被打脸,古惑仔里是怎么说的,出来混,要讲信用,说过让他全家死光,就让他全家死光……
薛蟠既然讲义气,贾琮也不可能没情义,不过,处于这样的境况下,贾琮想不讲情义也难,要不然,他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么。
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于是,贾琮咳嗽两声,拿出多年游戏打本的演技功力,有气无力道:“什么道理?难道太医院的太医,竟不知方虽中病,然服之不得其法,则非但无功,反而有害的道理。若是如此,也难怪林姐姐在我们家呆了这几年,有老太太精心照管,日日汤药不断,却从不见好了。”
说着,又向薛蟠道:“幸而我病势已退,料想来也不过调养几日,便可复原,这苦水汁子,不吃也罢。”
薛蟠一听贾琮这话,立时犯了呆病,跳起来,拍着胸脯叫道:“不服药病怎么会痊愈?琮兄弟放心,我这就打发人另去请个好太医来。”
说着,便命下人备了重礼去求戴公公:“就说我薛蟠嫡亲的兄弟病了,寻常太医开的方儿不好,烦请戴公公荐个国手救命,只要医术高明,不管花多少银子都使得,日后我还有重谢。”
贾琮一听,顿时呆滞了,卧槽,这人情可欠大发了。
贾琮最怕的就是欠人情。需知我天朝历来有传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用后世网络上道德帝的话说,一食一饮之恩,奉钱百万也不为过,至于什么尽力而为,那都是场面话,还没到肝脑涂地,居然敢说无能为力,这妥妥是图财不顾恩的小人啊。
当然,道德帝之所以是道德帝,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大恩不言谢的。
毕竟施恩不望报,方为行善,若拘拘于以图报为念,那必然是惠以邀名的伪君子。
所以,不是他们背义忘恩,而是道不同不与之谋,岂可因一时报恩之小义,而失立身存志之大节,世人动辄以小义责之,斥其与禽兽无异,实是世人愚昧庸俗,挟势逞威,不晓大义,无怪乎世风日下。
似这等挥斥方遒的道德帝,网络上那是太平洋填满了都装不下,其影响可想而之。
在道德帝的嘴炮,圣贤君子或许能淡然处之,然世上总归是俗人更多。
贾琮这类俗人,自认当不了君子,也不敢做小人,也就只好明哲保身了,至于什么拔一毛济天下的善举,真事到临头了再说苟利国家生死以,也不迟嘛。
反正对贾琮这种魔法师而言,生命就是孤独的活着,一切都将会转瞬即逝,而孤独永恒。
故而贾琮叹了一叹,朝着薛蟠推辞道:“薛大哥哥,这怎么好叫你花银子请大夫呢?”
薛家尚住在荣国府做客,要尽人情,送些礼物,荐个大夫也罢了,这越过主人家花银子请大夫,就有些越俎代庖了。
奈何薛蟠本是耿直人,从来不多思多想,一听这话,还当贾琮在客气,立马拍着胸脯,笑道:“咱们两兄弟,谈什么银子。只要琮兄弟能病好,我就是花上万金也值得。”
薛蟠的话才出口,就听见门外一声嗤笑,“不必费心了,再说,也没这个理儿。”
丫头们上前打起帘子,邢夫人笑容可掬的进了屋来,向着薛蟠笑道:“若是咱们家穷搜尽了,顾不得体面了,要求薛家太太暂借着周转,将来归还也罢。如今我们家虽不富裕,却也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何况,只为琮哥儿这点小病,就抛费上整万两银子,外头不说亲戚们心疼着急,还以为我们家都是轻狂人,不拿银子当钱使呢。”
说了这话,邢夫人又有些生气地朝着贾琮啐道:“下流东西,自个没造化,成日家不是病就是灾,我垫赔了多少,就是个讨债鬼投胎,估量着也该还够了。这会子,不好好吃药养病,又折腾请什么大夫,也不想想……没名没分的,人家凭什么拿着银子往你身上使,还不是冲着你老子的脸面……”
可巧周瑞家的奉了王夫人的话,自东府来找邢夫人,听了这话,唯恐薛蟠置气,坏了两家情分,忙笑着进来请安见礼,又笑着请了邢夫人往那府去,口上只说:“本不敢来惊扰大太太,只是前两江总督家的老夫人,并着江宁布政使太太,还有几位老官眷,已到了那府的府门前了。”
邢夫人一听来了官眷,便欲过去,只是想了想,又住了步子,叫了周瑞家的先回去:“让你们太太先代我道个不是,我这里还有点小事,办完了便过去。”
周瑞家的听了,越发担心邢夫人纠缠不清,邢夫人丢了脸面是小,薛姨妈生气疏远倒不好了,故笑道:“既是小事,太太何不命人代劳?说来太太怕是不知,这前两江总督家老夫人,就是如今吏部主事陈大人的母亲,据闻这位陈大人,今冬又要升迁了,如今避嫌的很。也是咱们家,要是旁的显贵,想见这陈老夫人一面,也不容易呢。”
这弦外之音,来人来头太大,荣宁二府都轻易怠慢不得。
邢夫人一听,便迟疑了,只说道:“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太太听闻,琮哥儿身边的奶妈子大丫头,仗着琮哥儿的体面,专门生事,十分可恶,让我过来开发了。”
周瑞家的听说,一叠声儿应和,说道:“可了不得,竟传到老太太耳里了。合该叫了管事来,重责上几十板子再撵出去。”
一边说,一边给邢夫人出起了主意:“只是,眼下太太不得空儿,叫人先拿了他们,捆到马棚子关着,太太再回来料理也不迟。”
邢夫人得意洋洋地一笑,说道:“这些人我已是拿下了,既这样,便照你说的办罢。”
贾琮心中顿时一万匹神兽咆哮而过,他说呢,怎么不见李奶娘这些人,敢情都叫邢夫人给拿下了。
打狗也遵循基本法,不对,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当然,李奶娘嘴又碎,又爱偷懒,还隐约有点不问自取的小毛病,不管在后世还是现在,都算不上个好员工,邢夫人若是别的什么时候开发了李奶娘,让李奶娘回家吃自己,贾琮绝对举双手双脚赞同。
但是眼下不成!
为什么?
他贾琮手下没人啊。
需知道,混黑道也罢,混官场也罢,都特么是要靠人撑场面的,黑道的堂口,官场就是派系。
要人跟着混,总要摆出点态度,说白了,要会收买人心。
要小弟对老大忠心,老大就不能让小弟寒心,否则,那么多老大,跟着谁混不是混,凭什么要跟贾琮一条心呢。
保不住自己人,想当什么带头大哥,都是做梦。
前世网上带路党满坑满谷,也都是这个道理,需知孟子有言在先,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寇仇。而我天朝历来又有传统,水能行舟,亦能覆舟,民心离,则天命去矣。
人心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在天朝屠龙术教育下成长的贾琮对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什么名头什么家世都是虚的,干什么都得有人支持,没人就一光杆司令,哪怕英灵转世,都特么没人会怕的。
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在先,贾琮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成为光杆司令啊,何况,贾琮这等后世穿越者,也不是吃了黄连就往肚里咽的主儿。
总得让这两府里的人,都擦亮眼珠子看个清楚明白,他贾琮可不是徒有虚名的书呆子。
人虽非虎,却能化虎。
老虎嘛,那就是天生要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