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点睛的纸人。
常言道,纸人不点睛,纸马不扬鬃。
纸人纸马本是死物,一旦点上眼睛,便可活过来。
当然,这里的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而是指被鬼给上身了。
寻常人被鬼上身,要么是时运低,要么是阳火弱,点睛的纸人,恰好符合这两点。
如此想着,我皱起眉头,一把拽过女人的衣领。
她想要大喊,却被我捂嘴威胁:“你敢叫,我就弄死你!”
许是被我凶狠的表情镇住,女人身子颤抖,安静如鸡。
“我问你,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人面露迟疑,她没有立即回答,我又道。
“我能帮你离开,甚至能送你投胎转世。”
“但你必须先帮我取一样东西!”
“取啥子东西?”女人开口。
她这句话说得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个粗犷的男人声音,还带着一股大碴子味,乡音极浓。
“你是个男的?”我诧异道。
“嗯。”他点头。
“你跑女纸人身体里干嘛?”
“俺哪知道?这纸人都长一个样,好不容易有个点眼睛的,俺也没看就钻进来了,谁知道这是个女的啊?”
我刚要开口,这时,后院传来了男人的脚步。
我头皮一麻,忙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办法把我的包弄来,我就能带你出去!”
“好,我试试。”他刚要离开,我又拽住他的胳膊威胁了句。
“你要是敢出卖我,我死了也能拉你个垫背的,记住没?”
“嗯。”女人弱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他与迎面而来的男人对上。
女人一番低语,我紧张到不敢呼吸,心说这鬼东西该不会直接就把我给卖了吧?
好在,男人听完他的话后,只是嫌弃地摆了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随后,男人来到我面前,告诉我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婚礼了。
依照男人的意思,我牵起芷兮,来到后院。
这里只有简单的布置,几盏红灯笼,一张桌案,桌上放着两块木牌,分别刻有我和芷兮的生辰八字。
月光惨淡,四根红烛分别立于桌案的四个角,夜风拂过,烛光摇曳,忽明忽暗。
男人来到桌案后的太师椅坐下,我左右看了看,明知故问道:“叔叔,就一张椅子吗?阿姨的呢?”
“老李说了,女人阴气重,不能在场,所以就没准备她的椅子。”
我心中冷笑,他这理由都不用找,直接一句老李说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还真是方便。
随后,便是一通烦琐的婚礼流程,祭天地,拜父母,敬山神,烧纸钱,宰公鸡,点血钱。
做完了这一切,男人将血钱燃烧后化作的纸灰拌入一碗鸡血当中,要我喝下。
一口下肚,浓郁的腥臭味萦绕在口鼻之间,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至此,婚礼的流程已经大致结束,剩下的,也就只剩入洞房了。
回到别墅,我左右见不着女人的身影,难免好奇,便问道:“叔叔,阿姨去哪了?”
男人瞥了我一眼,问道:“你找她有事。”
“我只是觉得大婚的日子,就叔叔你一个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对,那我去把她带出来。”
男人回屋,不一会,我便听到一阵沙沙声。
那是一种重物在地上拖行发出来的声音。
正当我疑惑声音的由来,男人从屋里走出。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长辈和蔼可亲的笑容。
然而,在他身后,正拖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猩红的血液一路流淌,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眼皮一跳,心道糟了,事情暴露了!
男人将女人的尸体丢到我面前,笑着说道:“现在人齐了。”
我抱着最后一丝期盼,继续装傻。
“叔叔,阿姨她……她怎么了?”
“她背叛了我。”男人来到沙发旁坐下。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来,孩子,你坐这!”
我不敢忤逆,走过去坐下,表面看似平静,内心早已乱作一锅粥。
“孩子,你说,当年是我救的她,可到头来,她却背叛了我,我该不该杀她?”
我顺着男人的意思,重重点头:“该!”
男人满意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你很聪明。”
他这个动作我很不喜欢,感觉像是在摸小狗,但我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别人都说,我这人有些大男子主义,我也承认这一点。”
“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的房子里,看到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待会,你就陪着芷兮回屋,记住,子时前,你俩必须圆房,还有两个小时,去吧。”
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大,却令我感到山一般的压力!
女人死了,或者说,是纸人体内的魂魄死了。
男人已经知道了一切,但他却故意不去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我知道,他这是笃定了我没法逃出去,同样的,我也确实无能为力。
随后,男人将我和芷兮领到了精心布置好的婚房中。
屋内朱幔罗帐,雕梁画栋,充满了婚礼的喜气。
但我却清楚,这一切都是假象。
障眼法褪去,我面对的很可能只是一地的墓碑与坟头。
出门前,男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喜欢听话的孩子,希望你明白。”
等他离开后,我冲着紧闭的房门竖了根中指。
这之后的半个多小时,我急得在屋中来回转圈。
男人还上来过一次,问我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以害羞为由,搪塞了过来。
男人走后,我将目光落到了芷兮的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那,一袭红裙如画中人般美艳动人。
我叹了口气,来到她身边坐下。
“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救你出去的。”
“现在看来,咱俩今晚都得栽在这。”
“不过你放心,我是个正经人,不会乘人之危的。”
“他想我们圆房,我偏不如他的意。”
我像是为了抒发内心烦闷的情绪,与芷兮说了很多话。
她是个很好的听众,不吵不闹,当然,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
说到后面,我又是一声叹息:“其实,我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又不是没死过。”
“我就是可怜你,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是个活人,却被带到这种鬼地方……”
话说一半,突然,我眉头一挑,想到了什么。
活人!
对啊,芷兮是活人啊!
我的血破不了障眼法,是因为我是活死人,身上没有阳气。
可芷兮是活人,虽说女人普遍阴气重,但只要不是来月事那几天,破除障眼法,完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