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这个大胡子光头白人,和自己的手下面面相觑。
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这半分钟,在任何巨兽强者的时感中都足够漫长。
漫长到他们的脑子能在这半分钟里转过许多脑筋,心情经过许多变化。
维克罗的手下,他亲眼目睹了自己首领的表情变化。
一种并不让他安心的变化。
先是惊愕,然后恐惧、惊疑、惊喜最后是狂放的大笑。
手下并不愚蠢,虽然他一心想用自己的力量在非洲这片大地上当个土皇帝,但那只是他没有更大的野心,而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在看到首领的大笑之后他就明白劝不住了。
“为什么叹气,扎维!为什么叹气?哈哈!你没看见吗,白堂镜根本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强!”
强劲的心脏将兴奋地血流泵到脸上,维克罗的脸色红润不少。
“什么囊括半个地球的念气!什么远超同级,甚至不可想象的力量!”
“就算能把半个地球纳入【圆】,也不可能观察到每个人!”
“我们早就该想到!在他用一句话,就把非洲的所有战火锁在非洲的时候我们就该想到的!”
安卓苹果均可。】
“他已经十年没有露面了!十年!说什么‘不想让自己的形象给大家带歪前进的方向’,都是屁话!他当初肯定受了重伤!”
“这十年,我也达到了四十六万匹,他呢?他说不定还在原地踏步!不!说不定还退步了!”
“为什么还要怕?还有什么理由去怕?”
激昂的笑声陡然沉寂,维克罗面色愉快地放下了对手下的压制。
甚至还颇为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于手下眼神中的灰败?那肯定是他刚才被吓到了。
“不用说什么‘收敛’了,扎维。大家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轻松的活下去,不是吗?”
“是的,头儿。”
“很好,你去忙吧。”
手下埋头走出宫殿,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眼窝里积蓄着阴影。
他回头看了看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光是宫殿群里的这一座,地基里就蕴含着至少上百个黑人的血。
劝不住的。
再也劝不住了。
扎维不再留恋,干脆的走向远处。
是的,是的。
那个男人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他只是把穆托的尸骨摆在合众国的大地上,然后向世界诉说自己的意志。
然后所有人,强者、弱者、不强不弱的人,就全部都要洗耳恭听。
当初的非洲大地聚集了多少恐怖的、伟大的、血腥的、仁慈的强者。
各式各样的强者们秉持着各式各样的欲求,为了让自己的意志贯彻于土地与人民!
为了让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更加充分的诠释。
他们的拳头轰碎大地,千万年流淌不息的河流因为他们对拳的余波而改道、干涸。
野生动物们迁徙了万年的地形因为他们的盛怒而崩毁。
在那个年头,联合国甚至不得不邀请帝王组织,一起组织强者们对非洲生物进行抢救性的转移!
但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巨兽强者敢把战火带出非洲。
你看到了本应不朽的同类互相厮杀,纵情而忘我,血腥而残酷。你害怕了,想走,不想再趟这趟浑水,可以。
但是只要出了非洲,那就永远也不能再回去。
于是,因为巨兽强者们日益炽烈的野心与而掀起的世纪大战,就只能被圈在这个“狭小的”大陆上。
你以为现在非洲十个国家的国境线是在地图上标出来的?
不。
那是最终胜利的强者们,生生用拳头犁出来的大峡谷!
每一条国境线都是平地上的悬崖峭壁,每一条国境线都是一个强者活生生的力量的具现!
非洲的土人甚至现在都在那些悬崖边上祭祀“神迹”。
维克罗的自傲是有根据的。
跟了他最久的扎维很清楚,自己的首领就是在巨兽强者之中最心狠手辣、最精通人情的那个怪物。
所以他当初才能在这片强者的“绞肉机”里成为最后的十个胜利者之一。
但是即使是世界上最精明的人也会在一种情况下犯错。
——利益相关的时候。
他已经享受了太久,纵然他现在斗心尚存,拳脚有力,是一头时刻都在刷新巅峰的“狮王”。
但是,肆无忌惮、将人类当做消耗品的奢华生活,已经沁润到了他的骨子里。
这已经是他生活的一种节奏,一种习惯。
他放不下。
他也根本不想放下。
尤其是现在他发现,其实头上的“禁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的时候。
他就更不会放下了。
巨兽强者就是这样唯我、任性,且肆意的东西。
“但是啊,维克罗”
低着头,扎维的脚步没有停下,阴影中的嘴唇却在翕动。
如此自信、如此自傲的你为什么就是忘了一点呢?
——这世界自十年前往后,其实就再没有任何一头泰坦被杀啊!
纵然现在最顶尖的强者们已经把力量推进到了五十万匹之上,甚至在尝试冲击六十万匹巨兽力量,但!是!
再也没有。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强者,能够以这些条件击杀任何一头泰坦。
一己之力、正面对抗,并且不留生机。
郭海皇曾经击退过侵袭海疆的利维坦。
那头水生泰坦原本应该在尼斯湖里,但是却能通过地心空洞自由出入众多水域。
如同在水中闪耀着圣洁光芒的巨鲸,无比巨大的身躯,比陆生泰坦还要巨大不止一个型号!
仅是慵懒的翻身就能掀起淹没沿海城市的巨浪!
轻触海床就能造成海震!
可郭海皇那惊世骇俗的技术和高达五十万匹的力量,让它甚至没法牵动身周的水花!
毫无疑问,那是属于人类的,技术的胜利。
但即使如此也根本杀不掉!
泰坦的尺寸、泰坦的生命力、泰坦的能量充盈程度这些数值都太夸张了。
纵然郭海皇那蝴蝶一般的威装,施展起来犹如遮天蔽日。
当日整个海域的光照强度,都因为海皇威装,翅膀上的鳞片反射结构而陡然增强了不止一倍!
但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利维坦重回深海。
甚至对方还没等返回深海,脱离人类的探测,身上的伤势就已经回复的七七八八了。
战斗的简报在当时引爆了人类社会的自信心。
因为这是确凿的证据——人类在进化之后,完全可以拥有对泰坦的压制力。
但是每个知情人,每个有见识的人,却都在那普天同庆的时刻想着同一个问题。
——白堂镜是怎么在四十五万匹的时候杀掉一头成年泰坦的?!
这怎么可能?!
但这不是可能性的问题这是已经发生的、确凿的事实!
这几乎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哪怕白堂镜真的在十年间毫无进步,他的攻杀能力也是世界上独一档的强!
“而且,那种男人毫无进步?”
“怎么可能啊,维克罗。”
扎维不会将这些话说给自己的头儿,因为他虽然没有头儿聪明,但至少知道。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他劝不动了。
最后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扎维轻轻摇头。
劝不动,但至少要把自己给摘出去。
他一点都不想成为余波之下被碾碎的渣滓。那不是他想要的死法。
~~~~~~
亚洲,日之本。
北海道今天的天气在电视新闻上,显示的是“战斗天气,超强狂风阵雨”。
原有的气象卫星和气象学,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自然地大气压、气旋、冷热空气,孱弱而无力。
真正能左右气象的,是强者之间的战斗!
广袤的平原之上,遮天蔽日,在巨大的翼膜末端燃起点点火星,带起一串串黑烟。
仿佛末日帷幕的巨大橙红色翼龙,从高天之上直直下坠!
黑色的烟带在晴空之上留下了狰狞的痕迹。
从万米高空到距离地面百米的范围内,空气全部呈现出一副被加热的扭曲姿态。
现在空气里的热量,甚至足够将日之本列岛整整一座深水港的海水全部煮沸!
那是“火焰之恶魔”的形态!那是位于地球生态顶点的泰坦!
【吴家传·拉顿翼刀断空蹴】!
“呀吼!”
在兴奋地女声呐喊中。
坠落的巨大翼龙收拢双翅,尖锐锋利的翼膜前端聚拢成刀,在切割空气的尖啸声中一头向大地扎过去!
先是周围略有翘起的石块被烈缝吹散成粉,然后随着翼龙的逼近,松散的地面受热,变得粘稠。
最终变成了炙红色的岩浆!
但奇怪的是,距离翼龙直线距离最近的目标落点附近,反而毫无变化。
“不差,但还是不够集中。”
一道平澹的男声响起。
那像是要把整座平原冲碎、燃尽的翼龙,在距离地面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
骤然像是一头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上。
凝实的躯体在跨过某条无形的界线之后,陡然变得虚化起来。
高热的能量构成,居然在“卡拉卡拉”的冰结声中被冻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外壳。
难以置信。
那是仅仅就靠近地面,就能将土石加热到熔融状态的高温!
而它被瞬间冻结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其他热量流失的丁点儿迹象!
就好像除了翼龙,其他所有事物都根本不参与热量的流动!
直到翼龙被冻结起来,那庞大的身躯之内,才显示出来一个人影。
是一脸愉快的迦楼罗。
运动背心、热裤。
简简单单的装束,被富有活力的紧致躯体,绷得很紧。
腹部的人鱼线,运动之中偶尔显露的肌肉轮廓,皮肤之上那闪耀着诱人光泽的汗水,一起构成了这具天赐的。
畅快的笑容,和十年前那个喜欢打架的女子高中生一般无二。
以【泰坦威装】的力量施展的招式无功而返,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气馁。
反而惊喜的再次折返上天空,准备再次从平流层来一次“蹦极”。
巨大的“拉顿”冰壳碎裂开来,变成了细小的冰花。
不那种细小的程度,该叫它“细雪”才对。
“你们的游戏造成的冷热对流,预计会给日之本整个北部造成为期半个月的狂风和大雨。不要紧吗,镜?”
在熔岩圈之内的落点附近,冴子轻轻将手刀收回了和服的袖子里。
端庄优雅一如往昔。
和服的领口虽然加了布料,但是因为形制的关系总有极限。现在那领口正被迫撑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雪腻白皙,还有一道深邃的黑暗裂口。
成熟丰腴的身材,在宽大的和服下也根本遮挡不住,反而和服的束腰,将那“梨型”身材的特点更加凸显。
“没关系。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只有经济损失,内阁会办好的。迦楼罗因为小愁的离开,现在高兴地过头,让她好好玩玩吧。”
冴子澹笑着点头。
她倒是不觉得平时压制小正的天生兽性有多麻烦。
虽然在肚子里时就张牙舞爪,出生后也时不时露出爪牙。
但是,那种把自己长出尖牙利齿的儿子一刀砍进地下五十米土层的日常,让她有种进行家庭游戏的安心感。
她可是日之本评选的满分居家女性哦!
但是迦楼罗只能说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吧。
对于小愁的管教一开始还很开心,像是有了个玩伴一样。
但时间久了,这种不能全力动手,反而束手束脚的活动就让她非常抓狂。
白堂镜的长款风衣在冷热对流的空气中飘摇着。
俊朗的外表没有因为区区十年而有所变化。
巨兽强者的寿命至今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猜测,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会低于万年。
想要因为十年而在面容上有所差异,这不太可能。
现在的他,十年前体内血统能量失衡所造成的的兽化现象已经平复的差不多。
头上的贯天之角完全消失,手足的尖利爪牙和兽化皮肤也消隐下去。
只有从胸膛开始,澹澹的紫色鳞片痕迹,像是纹身一样从无袖背心的下面,一直延伸到脖颈侧面。
但就是这些残留,也快要被他驱逐干净了。
没有什么动作,甚至连气流的变化都没有。
一股超乎常理的冻气已经蔓延到了周围的岩浆圈上。
甚至连脚边的小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而稍远一点的岩浆,却已经全部变成了硬化的黑曜石。
天空再次被铺天盖地的高热泰坦能量染成橙红色,就像是血色的夕阳。
但是白堂镜却蓦然转头,扭头看向了远处的虚空,双眼微眯。
发出一声出乎意料的轻笑。
原本澹然微笑,端庄如芍药的冴子在瞬间就理清了思路。
“那个方向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