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哥,你休息一会,我来守着吧。”夏怡人睁着熬红的双眼说道。
顾景恒却在床边未动一毫,他拉着女人枯槁的双手道:“不用,我要陪着阿流。”
“可是……”夏怡人不忍再说下去。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了,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暗了,若是沈流再不睁开眼睛,怕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行了,别说了,你们都出去,让我跟阿流单独待一会。”顾景恒哑着声音吩咐道。
夏怡人点点头。
房门合上,屋内顿时只剩下一躺一坐的两人。
顾景恒把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柔而缱绻的笑道:“阿流,你听见了吗,外面那些你曾经救过的人全都来了,他们在为你祈福,还有两位兄长和阿素,我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了信,我知道你很想他们,对吗?”
听到这话,床榻上的人睫毛微颤,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顾景恒欣喜若狂,连忙继续道:“阿流,别丢下我们,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你知道,大哥跟陆湘已经定了亲,他们现在的感情很好,只等着你醒过来就成亲。大哥性子柔,陆家又是大族,你若是不在没人给他撑腰,他会被人欺负的。还有二哥……他陪着二嫂嫂一起去考试,现下已经是举人家的夫郎了。”
原本不善言辞的男人,此时却事无巨细的说着生活中的琐事。
只是沈流的睫毛抖了又抖,但眼皮依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时候,一直没有掀开。
顾景恒不肯放弃,说的口干舌燥了也不停下。
“阿流,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原本的顾景恒,我来自于几千年之后的另一个世界,我……”
天更黑了,外面哭声渐起,顾景恒的嗓子也哑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铁锈味。
“阿流,别怕,你如果太累了就歇一歇,奈何桥上,等我去找你。”男人说着,拿过了那把沈流最为钟爱的匕首。
他把尖利的刀锋对准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在上面磨蹭着。
“我本就是异世之魂,在这里无亲无故……”
沈流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顾景恒做好了准备,缓慢又坚定的割开了自己的皮肉。
鲜血瞬间涌出,浸湿了雪白的被子,滑落在两人交缠的双手上。
不过没多久,血流的就慢了,顾景恒毫不犹豫的又补了一下,他感觉眼前发黑,意识在不停的模糊。
半晕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抱着他哭。他想,这一定是到了奈何桥,他们竟然真的在地府重逢了。
如此,他也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景恒!顾景恒!”外面敲更的声音刚过,沈流就如大梦一场一般猛地醒过来,她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只是此时此刻,她根本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满眼都是床边昏迷不醒的男人。
“来人,快来人啊!”沈流朝着门外大声呼喊道。
一开始听到声音,夏怡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她竖起耳朵反映了好一会,才终于能够确认,屋内确实是沈流在说话。
“沈姐姐?沈姐姐你没事了!”夏怡人欣喜若狂。
可沈流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跟她叙旧,“去,去找大夫,救景恒。”
夏怡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床边自绝的男人,她大受震动,原来方才顾大哥把她支出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要跟沈流生死同穴的打算。
“傻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是。”夏怡人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外面。
老泥鳅一直都在外面守着,现下听到消息,立刻拎着药箱跑了进来,只是她没想到,需要医治的病患竟然是自家主子。
“把人抬到榻上,然后多取些干净的棉布过来。”老泥鳅来不及多问,当即就开始止血救人。
只是时间耽搁的太久了。
顾景恒手腕处的三道伤口,一道深,一道更深,最新鲜的一道反倒是最浅的,大概是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显得极其惨白,就连指甲都泛着乌青。
“沈姐姐,我知道你担心顾大哥,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总不能他还没好起来,你又病倒了。”夏怡人尽力的规劝道。
“我心里有数。”现下她的生辰已过,但是那个窃贼却迟迟未来,那股一直缠绕着她的郁气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沈流大胆猜测,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变故,所以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占掉身子了。
方才老泥鳅给她把脉,竟是连连称奇,说她身子虽然虚弱,但内里的亏损已被补足,只要好好调养,以后定然与常人无异。
大夫自是以为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但她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硬着头皮喝掉一碗苦药汤,沈流的精神越发好了,只是心情依旧沉重。
她没想到,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顾知行就是顾景恒,怪不得这人对她好的那么莫名其妙,还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也是难为他了,为了能够跟她在一起,还弄出了一个什么一年之约。
“你啊,让我说些什么好……”沈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这么爱她,甚至为了她去死。
“景恒,我错了,我不该一直瞒着你,等你醒过来,我就跟你负荆请罪,然后再办一场盛大的亲礼,把你风风光光的迎娶进门。”
“你,你说什么?”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正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你醒了!”沈流欢喜的站了起来,然后疯了似的招唤道:“泥鳅,老泥鳅,快进来,阿恒醒了!”
可怜老泥鳅一大把年纪了,生生熬了一天一宿,现在走路都在打晃。
“醒了好,醒了就好。”她把了脉,开了一个新方了,提着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