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
地方对策局,第九处理科内。
“下手可真狠呐!在这之前他们肯定也用了电击或是奇怪的药物。话说,他们等的人真的是我吗?”
桑梓清仔细回想,除了十一个相互穿插的零散记忆,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
他被安置在一个颇为古雅的房间,屋内装潢的设计,饱含餐饮营业者的心机。
散发着柔和微光的房间让人昏昏欲睡。
老旧唱片机传来节奏舒缓的音乐,雕有莲花图案的黑色书柜中摆放满心理学的书籍,天花板上,一支老旧吊扇吱悠悠转着,吹出可有可无的风。
桑梓清抚摸下肿胀的脸颊,不经意间瞥见了墙上镜子中的自己。
“这···这不是我啊!不对,这应该是我···”
镜中是张极其陌生的脸,五官清晰雅致,黑曜石似的眼眸,深沉若幽渊,嘴唇和肤色都透出一种病态般的苍白。
整个人看起来阴柔似水,有种宛如天成的邪魅。
更奇怪的是,青紫色的肿胀处,有细微到难以令人发现的细丝在淤血中缓慢蠕动。
牙齿断裂的牙槽处,被填满了棉絮一般的不知名物体。
桑梓清抓摸下头,营养不良似的枯黄头发中,沾着暗黄色的丝状粘稠物。
突然,一种开颅般的剧烈疼痛一下刺穿他的大脑。
痛苦难耐下,他竟然将头狠狠地撞在镶着金边的镜子上。
光滑平整的镜面瞬间开裂出无数缝隙,鲜血在裂痕中缓慢游走。
桑梓清额头上一朵血肉模糊的花,依旧疼痛难忍。
泄恨似的疯狂举动对缓解疼痛毫无作用。
终于他痛苦倒地,在灰白色木制地板上滚来滚去。
书架和桌椅尽数被撞到,碎裂花瓶中掉落的玫瑰,被他狠很压在身下,开裂在水洼之中。
房门外的银发少女漠然审视着一切。
“即使丧失了记忆,在摆脱意识领域的那一刻,头痛症依旧会反复发作啊···”
她踌躇片刻,终于拿着一本黑皮封面的书走进。
桑梓清还在地上翻滚,不时用头狠撞地面。
苍白的脸上已是鲜血淋漓。
少女尝试绕过他的身后,将胡乱挥舞的两根手臂紧紧锁住。
“冷静下来,看这里!”
黑色皮面的书籍在桑梓清面前打开,里面是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极其不友好的密麻字符。
桑梓清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书中字符一点一点爬进眼中。
扭曲怪诞的字符像是什么灵丹妙药,屋内的疯狂吼叫戛然而止。
桑梓清如同被玩具哄好的稚嫩孩童,乖巧的盘坐地上,仔细着黑封书籍。
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一时间荡然无存。
他完全被书中世界所吸引,偶尔才会发出几声癫狂的笑。
“如果头痛症犯了,就翻看一下,记住每次不要看太多。能够留给人反复咀嚼,最后都会味同嚼蜡。这里面的东西是药,吃完就没有了!”
见捧着书的桑梓清一副痴傻般的模样,少女猛地将书一合。
神情恍惚的少年这才回神,连声允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有种故人之感,你肯定是陪了我很久的医生吧!”
少女冰霜般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轻摇下头。
她无奈一笑,取来一套白底蓝丝的小巧连衣裙放置桌上,掏出别在腰间的钢刀。
桑梓清大惊,迅速缩到墙角,本能习惯的去摸索后腰,只是那造型精致的匕首,并没有跟随他一同来到现实。
锋芒逼人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弦月的光弧。
眼前发生的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让桑梓清禁不住牢牢抱住怀里的书。
只见少女将刀架在胳膊关节处,一刀斩下了自己半个胳膊。
更为怪诞的是,刀刃从肌肤血肉中切割而入,竟然没有溅起一滴血花。
她将胳膊踢至桑梓清面前,又用手指轻点下桌面上的连衣裙。
“内衣,袜子和鞋子都在下面盖着。”
说完,银发少女便推门而出,只留下桑梓清一人在屋内凌乱。
如果不是场面太过诡异,爬伏在地板上纤细柔嫩的胳膊一定会让手控发疯抓狂。
砰砰!砰砰!
心脏律动声一下充斥整个房间之内。
桑梓清将手抚按在胸前,尝试安慰心脏的情绪。
只是随着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他脸上神色越发阴沉难看。
手心处传来的节奏,和屋内的律动,完全不搭调!
这该死的心跳声,根本不是由于自身心脏恐惧的跳动,而是源自地上的断臂!
白嫩手臂的肌肤,富有节奏的上下起伏,血管和其他脏器的形状纹络开始一点点凸起。
先前经历的恐怖记忆一下涌入脑海。
怪异?超凡?现在不应该是回到现实中了吗?
桑梓清扫视房间一番,视线逐渐凝聚在床前的床头柜上。
他狼狈起身,跌跌撞撞地爬至床前,一番摸索下,找准敲砸的施力点。
在他尚未举柜回头时,那诡异的心脏律动声,逐渐被奶声奶气的啼哭掩盖。
桑梓清猛地回头,掉落于地的断臂已长成幼婴。
小家伙舒展着四肢,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只消片刻,便长成五六岁的孩童。
桑梓清终于有些明白桌上衣物的用意。
他将东西整理妥当,替银发女孩穿好。
松垮垮的衣裙看起来有些不合身,但女孩的身体依旧在成长。
终于,站在桑梓清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银发萝莉。
法国洋娃娃般的精致面庞,冰蓝色水晶眸子,银色瀑布般的长发垂到腰间。
白底蓝丝纹络的连衣裙,脚踏锃光瓦亮的红色小皮鞋,肥嫩小腿上套着白色过膝袜。
她揉捏下双眼,长长伸个懒腰,将食指和无名指比在右眼前,元气满满地说道:
“宁璐!参上!”
桑梓清呆滞片刻,眼前小女孩的脸,酷似谢雪寒。
“臭梓清!坏梓清!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
宁璐气愤地跺着小脚,用未脱稚嫩的软糯童声埋怨道。
“都怪你,害我又要去听那个老头子唠叨了,啊!!!他真的好烦啊!明明闯祸的是你吧!”
“请问你和刚刚那位医生是什么关系?”
桑梓清后退几步,坐在牛皮转椅上,仍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医生?哦!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啊!”
“我们是宁璐啦!”
小女孩将食指比在嘴唇前,坏笑道。
“啊···我能猜测的到,但这前后的性格,差距未免太大了···”桑梓清吞咽下口水,将悬在喉咙口的心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