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看勘察完之后,领头的捕快梳理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盘问了雅间附近的几个人。被困在这里的人们,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七嘴八舌地猜测,又引起一阵吵闹。
老板见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于是给堂中的人每桌上了一碟点心一壶茶,算做是补偿。之后又亲自上楼上雅间去一一赔礼,也奉上了茶和点心。这样一来,再次安抚下了躁动不安的人们。
赵绮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竹庭默默看着她,又看向她的伞。他的暗卫在那女子来过之后,看清她腰间的麻雀,就没有轻举妄动。从楼外查探过那座雅间后,他们立刻就过来,向主子汇报。
李竹庭知道后,只让护卫们都警觉起来,不再做其他。
照夜楼的人,都是有人命在手,他不想过多纠缠;照夜楼的事,既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多管。照夜楼这样的杀手组织,没有人愿意明面上和他们有往来。
但是那男人死状却让他心中生疑,身体被数刃快速贯穿,与却月城那件案子如出一辙。还有过去六年,江湖上发生的几桩命案。
几乎所有都是发生在一夜之间,家族或是门派的人全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同样的手法,同样出自照夜楼的手笔,同样都有一个人的参与。
一位突然出现在武林中,无人知其来历,却从未失手的刺客。善用的武器就是一柄数片铁刃组成的钢伞。可自半年前,他就销声匿迹,杳无音信。
李竹庭思索着,无意间又瞥到那把竹伞,正静静横躺在桌子上。她身边也有一把伞,但她自拿回伞,就放在桌子上,之后也从未离开过。只是这些事情一并想着,他看向赵绮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赵绮玩转着茶杯,和许多人一样,静静等着官府下一步的通知。
已经临近深夜了,原本繁华的街道也变得安静起来。茶楼中的人们也都有些困倦,打着哈欠,吊着精神等。
李竹庭单手托腮,翘腿斜靠在纱幔后的柱子上,正闭着眼睛养精神。蜡矩已经要燃尽,跳动的烛火左右摇曳,半明半暗地照着他的脸。一些长发从他脸边凌乱的垂下,轻轻搭在他的胸前。
雅座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绮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或许是在江南住久了,他比记忆中要白皙很多,也消瘦很多。他就安静靠在在那里,竟生出一种文人般柔弱,赵绮突然想去抱住他。
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拇指上套着墨玉的扳指。长靴上绣着文竹,烛光中露出里头金线的光亮。看似简朴,实则价值千金。这一切都显示出,主人身份高贵,气度不凡。
她明白,虽然他已经不在朝中担任要职,但以后他续娶妻子也会是出身名门的闺秀。
想到这里,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也跟着微热起来。赵绮立刻闭上眼,将头转向别处,其实她本不该再奢望什么。
官差领着大夫进来,一并回来的还有派去城东的那两人。
李竹庭听到动静,睁开眼看着。事情已经有些进展了,应该再过不久就可以离开了。他偏过头看向赵绮,只见她神色如常,正关注那边的动向,并无担忧惊惧。江湖的生活确实锻炼她很多。
郎中立刻给昏迷不醒的小厮医治,可是那一击实在太重,已经无力回天。领头的捕快无奈,询问起城东的事情。
“我们一到城东,立刻就去了田家庄。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庄主田亩生已经上吊自尽,留下一封遗书。”那捕快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展开一看,字迹工整,像是一早就准备好。
领头的捕快皱着眉,继续听他们讲。
“我们赶忙将他解下来,尸身还留有余温,但已经断气了。桌上放着两杯茶,一杯满的仍冒着热气,另一杯空的,摸起来还有温热。屋子里有淡淡的茉莉香粉的味道。”
领头的捕快沉吟良久,向周围人吩咐道:“将证据好好收集起来。小王小赵,你们去把田家庄守着,明日继续好好搜查。尸首送回衙门,交给仵作检验。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得令的小捕快赶忙离开,尸体被盖上白布,抬了出去。现场被收拾好之后,困在茶楼里的众人也终于能够离开。
赵绮他们为免拥挤,从茶楼的后门离开。说书先生和他的徒弟,走在他们前面,正议论这件事情。
“师父,听说这陈公子死得惨,身体多处被薄刃贯穿,血流的满地都是。”小徒弟神情夸张,虽然用手捂着嘴,但声音依旧能被听的清清楚楚。
“小后生,我估计这多半是被千刃钢伞所杀。”老说书人,捻着胡子,压低声音说。
“千刃钢伞,莫非是杀手无霞?”小徒弟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估计八成是,且看看吧。”说书人回答的声音谨慎。
之后师徒两人拐进一个岔路,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
李竹庭打着一个灯笼,赵绮走抱伞在旁边。橘黄的光晕照亮一小段前路,摇摇晃晃,像极了此时两人的心思。
又是一路的沉默。
客栈点着灯,烛花噼啪作响,芳瑛剪了又剪。三世和她一直再堂中等着,主人未归,他们也不敢安睡。
过了三更,两人终于回来了。赵绮脸色发白,低垂着眼,抱着伞回到房间。芳瑛为她送去热水。李竹庭精神尚可,嘱咐赵绮好好休息后,就坐在楼下。晋元习今日回来的很早,好像很累的样子。此时他房间已经黑了,看来已经睡下。
赵绮走过他房间时,悄悄看了看。借着客栈内的灯火,隐约看见他此时翻了个身,睡得正酣呢。她轻轻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喝了两杯茶后,赵绮房里的烛火也暗了。李竹庭看着坐在旁边任三世,轻声问他道:“白落行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