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徐翾发现身边是人已经不在,起身问了取来衣服的木棉,才知道侯爷今日一早去了城东若园。
又出去忙了,徐翾坐镜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默默想着。
木槿在一旁瞧着,轻声解释说:“其实侯爷一早起来并没有事,只是突然有人来了消息,看着好像很棘手,所以才匆忙出去了。”
“知道了,侯爷的事情不该我过问。”徐翾淡淡说道,悉心挑着盒子里的钗环来。
虽在江湖上时衣着简单,但她正值青春年华,自然也爱打扮。
侯府的日子平淡悠闲,每日好似有用不完的时辰,徐翾过着已经有些厌烦了。木棉指挥着其他的婢女洒扫,木槿正在一边整理着被褥衣物,顺便做一些绣品。
趁她们不注意,徐翾轻轻一翻就上了屋瓦,整个侯府的样貌尽收眼底。
徐翾看着,不禁微微一怔。
屋室之间,檐角相互勾连,恢弘庄严,绵延很远好似看不见尽头。可这只不过是他其中一座府第而已。
谢氏发展数百年,期间富贵发迹者不计其数,他父亲更是拥有世袭兵符,朝中的尊贵不言而喻。
徐翾一步一步在檐上走着,心里更是感概万千。
阿爹在时,家中凭借阿爹的军功发迹,家中的亲戚也跟着富贵起来。
原本她以为北境的将军府已经是极大了,今日与侯府相比,才知道那不过是小小一隅,更枉论京城的公府和谢氏祖地的庄园。
原来这就是豪门,这就是世家,她不得不暗自嗟叹。
河岸边是繁华的闹市,京城只会比这更加喧闹。
而她现在除了一琴一伞一刀,已是身无长物,其余所有均来自他所赠,怎么看都与这格格不入。
沉思间,她惊觉一股熟悉而奇妙的香味,有人正往这里来,低头一看竟然是白落行。
略一蹙眉,她居高临下问道:“你今天过来,又要干什么?”
想起原来被坑钱的时候,徐翾心里就不痛快,右肩也跟着难受起来。
白落行咧开嘴,嘿嘿一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你先下来,跟你商量个事。”
这笑看得徐翾心里发毛,她在上面来回走着,心里不大想下去。
木棉不见夫人,一路找了过来,看见她站在屋檐上不禁大喊,“夫人你怎么上去了,快下来,危险。”
见她正要去喊人,徐翾忙从上面翻下来,一把止住了她,“别别,我不过一时贪玩。这会儿就下来了,不要张扬,去忙你的吧。”
木棉面露难色,想了一会儿,勉强应下,便退了出去。
徐翾转过身,斜斜看了白落行一眼,懒懒问道:“说吧,什么事?不会又有侯爷的吩咐了?”
白落行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低声问道:“听说明日你要和侯爷去看花灯,要不带上我一起?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
徐翾用手指绕着头发,轻轻一笑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自己不能去吗?还是你又琢磨什么?”
“不过是靠着侯爷这颗大树,求个安全罢了,这航州城近来可不太平,我之前出去过几趟,总是难安心嘛。”白落行看向一边,满脸谄媚。
“好。”徐翾拿下主意,转过身来慢慢走进,唇角跟着上扬,“答应你了,不过我要玉蓉膏作为交换,三年为期。”
“三年!”白落行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喊道,“你也太黑了,不过让你带句话,就狮子大开口?一年,顶多一年,不然就算了。”
徐翾微微挑了挑眉,看她气急败坏,心里就不住地高兴,强忍下了笑意。
好似做了极大的让步般,她一本正经说道,“一年就一年,明日早上辰时,你若迟到了别怪我们不等你。”
“行行行,今日就把玉蓉膏给你送过去。”白落行眼睛一亮,目的已经达成,转身就溜了。
穿过月门,白落行的身影就看不见了,徐翾脸色却兀的冷了下来。
遗留的香味虽然幽微,却像攀附的藤蔓一样久久不散。白落行已经走了一会儿,仍可闻见那一抹依兰香,细细追寻竟浓烈起来。
日头偏西,又过了一天。
徐翾看见屋中那一副玄色铠甲,又走过去细细看起来。听说这一向是他自己来打理,所以婢女们从来不碰,她们也很少来这里。
这几年大晟海晏河清,谢明懿也许久不领兵算是个富贵闲人,可这甲胄依旧精良,一丝锈迹也没有。
初看只是觉得益于他精心养护,现在拿着灯仔细瞧,徐翾看得分明这是刚修好的,有些地方甚至精心锻造过。
寒光划过甲面而下,徐翾拿着灯,只觉得冷意迎面扑来,不禁向后连退了两步。
“侯爷夫人正在房中休息,吩咐我们不要叨扰。”
外面传来一个婢女正在回话,门上映着几个高大的人影,还佩着刀剑。
他回来了!
徐翾快步跑回卧榻,整理好衣裙,乖乖坐在床边。平复下呼吸,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起来。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欣喜地抬起眼,“你回来了,要喝杯茶吗?”说着起身迎了过去。
“我很好,本来可以早些回来,但一时有事耽搁了。”谢明懿从门边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老嬷嬷。
木棉木槿对她一副十分尊敬的样子,徐翾也心里便有了轻重。
“这是参军前一直看顾我的徐嬷嬷,我怕木棉木槿不够妥帖,所以就请她回来一同看顾你。”谢明懿站定下来,那位老嬷嬷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不过五六十的年纪,仍是精神矍铄的样子,虽然是前辈恭顺的姿态,但难掩自身持重的气度。
徐翾微微一笑,欠身柔声道:“徐翾见过嬷嬷。”
“夫人客气了。”徐嬷嬷低着头,温和地说道。
谢明懿挥了挥手,兰溪进来将徐嬷嬷带下去了。
“所以之后翾翾要做一只小雀儿了?”徐翾在桌边坐下,看着谢明懿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谢明懿一时之间恍惚了,她这样子像极了锦瑟,心中一乱急忙解释说:“不是,请徐嬷嬷只是讲一些我家中的事,谢氏的事。木槿她们那时候还小,许多事情已经知道地不清楚了。”
徐翾温婉一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明懿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说:“翾翾,我是真的想和你走下去。”语气急切,好像昭示着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