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翾坐在椅子上,只觉得今天有些疲惫。不过今日起得也比平时早,她不觉得有异。自顾自洗了脸,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
谢明懿本来还想解释两句,见她在休息也就不提了,只是放下了帷帐替她挡住光。
他坐在屋子里,手边的书也不大想看了,盘腿坐在榻上想着思华的话。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摆在明面上,她不该知道自己的意图,更何况她已经离开侯府许久。不过思华在他身边侍候数年,原来又出身于教坊司,惯会琢磨人心,以前就在府里的老人还有那些孩子们与她也认识。
谢明懿扶额细想,父亲的教导也有几分道理,也怪自己原来贪恋欢愉一时心软。
未时三刻,他走到床边掀开帷帐,里面的人眉目如画,掩住背后的伤疤,像极了无瑕的白璧。
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漫天飞雪里那个倚在他怀中的她,她爱极了素色的衣裳,现在想起来一直是干净的模样。他有些失神,深深望了一眼,夹杂着不可言明的情绪,轻声离开了。
书房里还很安静,兰溪拣了这个时候过来复命。
“渡涧那边已经下了帖子,文人雅士世家公子都收了帖子,那边差人来回说,罗夫子正打听思华姑娘的下落。府中暗卫属下已经开始查访,明日一定让您看到结果。”兰溪说完,递上了确定好的宾客名单。
“没成想罗夫子还是真心。林家和魏家都请到就好,魏合戈那新纳的丫头爱热闹,性子也娇气蛮横。她父亲一身蛮力,倒是魏武安的得力干将。这些安排很好,别再出差错。”谢明懿轻声一笑,看完之后,轻轻把单子放到一边。
兰溪终于松下一口气,走近取了单子回来。
谢明懿坐在椅子上,听见有几个女孩子在吵闹,问了人才知道,是后院那里几个年轻的女使。
年轻的孩子,府里一直都有,都是父亲战死母亲也身故的孤儿,在京城时也收养过一些。有的孩子过于年幼,锦瑟心中不忍也曾亲自照顾,她是真心喜爱孩子。
那时候思华也常与她在一起。
“我记得有些孩子资质不错,大一些的也在为府里做事。算算他们年纪不小,难免会生出一些心思,你们也该多关照。”谢明懿拿出盒中一张折旧的花笺,仍有淡淡花香,朱红的花蕊已经褪色,装点的金箔依旧华丽。
兰溪想起十一,心中一沉。
“你们先下去,等一会儿贵叔该来了。”谢明懿将花笺仔细收进木盒,里头还有一只嵌了相思子的银镯。这些年保存得当,纤尘未染也不沾锈迹,他抚摸过后叹息一声,又收进书案的夹层。
谢贵进来还算客气,谢明懿也知道他为了何事,不等他发问,面容含笑说道。
“我并非贪恋温柔乡,只是她与京中名士有来往,我想与名士往来也算雅事,所以多留了她几日。”
谢贵颔首,低声说:“二公子知道分寸就好。现在府中安定,公子身边多留些得力的人才好,府中这些闲杂事实在不必多费精力,这也是公爷的意思,希望您能多保重自身。”
谢明明懿微微一笑,“多谢父亲劳心,只是京中近来事多,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决定为好。不过我精力有限,族里的事情实在繁杂,我近日未曾过问,这些也确实要父亲费神。”
谢贵凝神看着他,跟了谢修远数十年,二公子与公爷极相像,不光容貌连性子也是。到底是亲父子,他暗笑一声,随即起身告辞。
他一出去,谢明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思华坐在兰阁里,十指紧握捏的惨白,虽然谢明懿这么说,但她心里终究不安。
府中依旧如常,没有宾客造访,后院里也安安静静。
徐翾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随意吃过一些心里依旧不痛快,想去院子里走走,却碰见了谢明懿。
她本来打算回去,但已经被他看见。如果此时退回去,倒显得是她心虚理亏,所以还是过去了。
院子里有屏风坐榻,夏日用来纳凉的地方,谢明懿一个人在那里喝茶,身边没有其他侍候的人。
他看到徐翾,倒上一杯茶轻轻放到她面前,也不说话。
茶味清苦,似有兰香。
一阵寒风袭来,再次细闻,这香重合交叠并不寻常。
上次回来的后院,传来兵戈相接的声音,徐翾正迟疑间,几柄利刃裹挟奇香直冲着他们而来。
谢明懿并不意外,掀起小几就全部挡住了。
短刃没有穿过小桌,用它们的人力道不够,手法依旧稚嫩。他正要伸手拉过身边的人,却见她已灵巧避开,不过几步就离得很远藏身树间。
月光下短刃上的蝴蝶栩栩如生。
谢明懿讪讪收回手,好似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片刻间出来一个蒙面的姑娘,手拿折扇立在屋檐上。
谢永和兰溪仍没有过来,前院也有兵戈打斗之声,他们被困在那里一时脱不开身。
谢明懿并不畏惧,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他夜间习惯独自饮茶,在府中并不常携带兵器,此时他手上没有刀剑。
接着又出来另外两人,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女子手持长棍,男子紧握双刀。
三人呈三足鼎之势,将谢明懿包裹在中间。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动手,好像在等着什么。
谢明懿没有表现出畏惧,这样绝境的情形他见得多了,只是现在对他不利,快速脱身或者尽快拿到趁手的兵器才行。
双方对峙,互不相让,那拿长棍是女子率先开口:“忠毅侯谢大人,久仰。今日我受人嘱托,来取您的性命。多有得罪,还望你到了黄泉道上不要怪我。”
谢明懿脸色一沉,仍旧坐在原地,可这里离居安苑并不算近。
言尽之时,短刃再次飞来,好在他衣着便利,很轻易就避了过去。转身之间,长棍已经闪现面前,双刀紧跟其后。
电光石火之间,一柄撑开的伞替他挡住。
回过头竟然是徐翾,手中还拿着他的佩剑长厌,只是这剑对她来说有些吃力。
她能回来帮忙,他心中欣喜不已,碍于情势严峻,只是淡淡点头致意。
两人并肩而立,气势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