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起风了,天边缓缓飘落起白雪。
韩家的合园里,帮主所在的主堂被贼人偷袭,大火吞灭了半个院子。
帮主落在里面凶多吉少,因火势太大难以救出,无人胆敢闯入。韩力走运,火虽然灼伤了半条胳膊,连带半个脖颈,好在身着重甲的护军救援及时,不至于赔上了性命。
王全见状,有些慌神,原以为不过是几个匪徒见财起意,如今竟然使得帮主丧命,还得伤了王家派来的人。
不过一夜,漕帮竟陷入帮中失主、得罪氏族的艰难境地。
此时韩从劲的长子仍在外花天酒地,此时更本不知家中是何状况。
王全心中镇定心神,一边派人救火,一边安排各处护卫,同时赶忙着人通知了帮中德高望众,分立在京中管理各项生意之人。
虽然一切井然有序,但王全心里难免产生一个念头,这韩家未来到底要如何?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帮主并非良善之辈,韩家也并非积德积善之家。
王全虽尽力打理家中一切,但心里也难免思虑起来日之事。
喧闹很快引来了官府的人,只是匪徒进来时特意等过了巡防的时刻,对于这府中的情况也是下足了功夫,所以官府来时已经逃之幺幺,早已不见踪影。
汤其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心里百般纠葛。韩家虽然与他来往不多,但他们背后的王氏与魏家却来往甚密,如何解决确实十分棘手,他还要保住头上的乌纱帽。
思索再三,汤其仍派了个小捕快,趁夜色慌忙往韶秀院去了。
一湖之隔,槐柳巷子,忠毅侯府仍是安静极了,与往日没有分别。
东院里各处熄了灯,今晚谢明昱歇在了白玉院。
淑华有些失措,毕竟他们相敬如宾已经很久了。
谢明昱看了出来,看着她手忙脚乱,忍不住笑出声,伸出手帮忙。这好像是第一次,她不端着架子,像个小姑娘。
今夜两人却也放下隔阂。
西院里,今夜是谢贵守在谢明懿门口。
他知道谢明懿仍没睡,也明白他的心思。而里面的人正站在窗边,静静等着消息。
冷风就这样轻轻吹,他垂下的发丝也随风而动。
西院仍十分安静,如往常一样的安静。
站了一会儿,他听见帐内的人轻轻翻动身子,好像被风吹倒有些冷了。
谢明懿走过去,轻手轻脚掀开帷帐,才发现里面的人正睡得熟,只是睡得不老实,被子扯到一边。
他看着那张年轻姣妍的面容,心里陡然升起一阵爱怜,伸出手轻柔地爱抚,心里却暖暖的,竟有难以言明的安心,唇角竟也跟着扬起。
细心掖好被角,谢明懿看着她不自觉轻叹一声,他最近也竟操起这样的心思。
她长高了许多,也变得比原来更漂亮,不知是否因了近日的事,她好像变得更温柔也更脆弱,惹得他心里不住挂念。
其实这几日的生活,他也难免留恋,若以后这般也是很好很好的日子。
正温柔端详着,窗外却有一阵风急闪而过,顿时谢明懿清醒下来。
拉紧帷幔,拢好衣服,他往炉中又添了一块炭火,然后走向窗边。
有一位黑衣来者正等着他,此夜无月,只有漫天纷纷扰扰的雪,寒冷之感割肤刺骨。
一见他过来,来人先是行了个礼,然后双手奉上那些信函。
烛火在风里摇曳着,映着他的脸晦暗不明。
一张,两张,三张...
谢明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但眉头却又随之皱起,一张脸就这样扭曲着,让人看不明他到底是愤恨还是高兴。
那黑衣人静静站在檐下,就这样迎着风雪。
信函见底,他闭上眼平复翻涌的心绪,再次看见这些,还是愤恨难消,上面的每一分绸缪,都落在了他生死兄弟的血肉之躯上。
他怎么能不恨,又怎么会放过。
重新回复平静,谢明懿低声问道:“那几个江湖人呢?”
“程家的人早就有灭口的打算,那几个匪徒心里也有盘算,双方缠斗起来,便不用我们动手。”黑衣人低声答道,黑巾蒙住半张脸,却露出剑眉星目,一张俊逸的脸,
“虽然江湖人心狠手辣,但程七也不是吃素的,明日人们见了也只会说,匪徒们分赃不匀罪有应得。程九韩青确实知恩图报,侯爷没有帮错人。”
谢明懿点了点头,将信函交给他,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一切照安排来。”
黑衣人接了书信,刹那之间就消失在夜里,只留下茫茫雪夜。
谢明懿叹息一声,没有痛快也没有轻松,只是站在窗前,面对寒风涌动的雪夜,生出一丝惆怅与枉然。
仍然是很深的黑夜,今日下了雪,明日也难有阳光。
这样发光景还有很长一段日子,即使回到京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