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李一山、牛芬芬等人,争先恐后地冲到车尾,然后爬上拉鱼的货车车厢,鱼贯而入。
车厢表示震惊,因为它这辈子都没装过会自己跳进来的鱼。
还六条!
冲进车厢后,李一山等人立即发现,车厢里虽然是空的,但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臭味。
有点像菜市场杀鱼摊前的味道,但又比那种浓烈很多。
怎么说呢,就好比酒分普通型和酱香型,如果说杀鱼摊前的臭味是普通型,那现在他们闻到的一定是酱臭型,没有长时间的沉淀与发酵,是不可能有如此纯度的臭味的。
但他们觉得自己能忍,毕竟他们可都是做大事的人,分分钟五百万上下,当然能忍人所不能忍的。
于是,他们就各自选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葛军就笑呵呵地关上了车厢门,顺便从外头落下了大锁闸。
整个车厢,顿时变成了一个密闭的沙丁鱼罐头。
好心人葛军,还非常好心地给他们开了灯。
这样他们就不用处在黑暗之中了,能清晰地看到彼此,这点非常重要。
车子启动。
牛芬芬还在喋喋不休地大骂。
“他吗的,老娘的两只脚都废了!这次要是不给我分一百万,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们要是觉得亏了,那就再找程雪晴那小贱人要去!她不是有钱吗?不是找了个大明星的相好?
咱再跟她要个五百万,她敢不给?她自己拿不出来,肯定会去相好的那里闹的,她相好可有的是钱!吗的,呕唔”
骂着骂着,忽然她猛地脖子一场,腮帮子一鼓,然后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嘴。
其他人原本都紧咬着牙,见她这样,顿时纷纷做起相同的动作。
为什么?
太臭了啊!
之前门开着就已经够臭了,门一关这臭味就开始内循环,无论是脚下还是车顶还是车厢壁,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臭味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大热天有一筐死了起码三天的鱼放在他们跟前,然后有人将他们的头按到了筐子里!
简直丝丝入魂,缕缕要命!
终于,刚才骂得最欢的牛芬芬,可能是因为说话而无法气守丹田的缘故,在忍了一小会儿之后,当场爆发了!
一股浓黄粘稠的秽物,先是从她手指缝里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再然后就是呈现洪水决堤式的喷射状了!
“噗!哇!”
牛芬芬捂不住了,终于彻底松开手,疯狂而痛快地来了波一泻千里。
一时间,各种黄的、绿的、红的汤汤水水,全部都吐了一地。
车厢里有灯,很明亮,所以李一山第一时间就看出来,牛芬芬中午吃了韭菜鸡蛋而当他意识到这点后,也终于忍不住,“嗷”地一声喷了出来。
呕吐物很刺鼻,与鱼车本来的腥臭味相比,各有千秋,于是两种气味彼此惺惺相惜地交织在了一起,在车厢里欢快地缠绵、共舞
而车厢,虽然难免有点小缝,但就像关上门窗的房间,基本是密闭的。
这就意味着两种臭味,哪儿都不会去,就在这里,现场办公。
这种情况,但凡是个人类,都不可能顶住。
“噗!”
“呕!”
“哇!”
一时间,李二河、李大妞、老妇、李一山他爹也纷纷跟着狂吐起来。
这一吐,车里的气味就更浓了,地上的那一摊摊秽物就更丰富了于是想停下来不吐,就更难了。
一时间,小小的车厢里,宛若榨汁机现场。
货车后面的一辆小车上,司机对旁边的媳妇儿说道,“你看前面那个货车,怎么总有水从门缝淌出来,是不是司机忘记开冷冻了?”
媳妇儿白了他一眼,“就你事儿多!”
李一山受不住了,他宁愿下去淋雨,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可问题是,车厢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你见过货物自己能从里面打开货厢门的吗?
所以问题很显而易见。
不吐干净,一个都别想下去!
李一山开始疯狂地敲击车厢,希望葛军赶紧停车。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照做,以壮声势。
“师傅,司机师傅,赶紧停下车啊,受不了了啊!”
“是啊,太臭了,实在太臭了!”
“再吐下去,我胃都要吐出来啦!”
“我宁可去淋雨,快放我们下去吧!”
“好心人,好心人?”
好心人葛军,倒是也听到货厢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击声了。
但是他觉得没必要停车。
毕竟,万一人家只是心里高兴,比如赚了五百万,于是在车厢里欢快地蹦迪呢?
更何况,此刻正在跟秦艺通电话。
“嗯,计划很顺利。”
“对,都在车厢了配合?非常配合,那都是争着抢着自己爬上去的。”
“反正第二波已经成了,你确定还要第三波?”葛军不太确定地问道。
电话那头,秦老狗呵呵一笑,问道,“他们哭没哭啊?”
葛军回忆了下,说道,“倒是没哭,不过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有两个女的好像有点要哭的趋势。”
“那说明咱们的工作还没做到位啊!”
葛军顿时哈哈一笑,“那行,我明白了。”
“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咱们都是文明人,还是要注意下素质。”秦老狗叮嘱道。
葛军顿时一脸正气道,“那当然,咱绝对彬彬有礼!”
“哈哈,好嘞!”
秦老狗挂了电话。
此刻,早已吃完晚饭的他,正在舞蹈室,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笑吟吟地看着已经换好紧身舞蹈服的程筱芸、白浅、杨依冉三人。
所谓保暖思咳咳,所谓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对于艺人的训练,身为老板的他表示要亲自抓、重点抓、全面抓,而且要常抓不懈——此处严肃脸。
于是今晚,他就亲自来观摩了。
见周爷也已经到位,于是他手轻轻一挥,对三人说道,“先给本王舞上一曲《suprstar》。”
却遭来程筱芸和杨依冉的一致白眼。
只有白浅,像个傻子一样地笑着,还冲他点头。
程筱芸和杨依冉算是看明白了,在白浅眼里,秦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也是最帅的——没看到她又露出花痴的眼神了吗,她哪是当艺人来了,她分明是追星来的!
公路上,货车仍在行驶。
两个车灯,发出刺眼的光芒。
大约又开了二十多分钟。
此时,车厢里的李一山几人,已经吐得脸色煞白、眼神发直,快没有人样了。
终于,他们突然发现,车子停了下来。
而当车厢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眶都湿润了。
好心人,谢谢你啊!
再不开门,咱可真就没什么好吐,只能吐血了!
六人争先恐后地下车。
两个老的,下车后就直接躺地上了,在雨里一动不动,只顾呼呼喘气!
而李一山他们,虽然情况稍微好点儿,可也同样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吸几口,再干呕几口。
不得不说,那腥味儿太猛了,现在他们的皮肤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就算大雨在不停冲刷,也依然能闻到!
葛军看着货箱里那一滩滩无法描述的呕吐物,差点也跟着吐了。
但他还是亲切地问道,“你们,真的不坐了?”
“不坐了不坐了!”几人异口同声。
葛军笑了笑,“那好,我就不勉强你们了。祝你们好运。”
彬彬有礼,超有素质的。
一溜烟,货车就开远了。
货车的灯光消失后,李一山几人也渐渐地清醒了一些。
然后,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怎么这么黑?”牛芬芬说道。
“等下,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李二河睁圆了眼睛,半带惊恐地说道。
“哎哟喂!”就在这时,只听老妇坐在地上,干嚎了起来,“个挨千刀的,我们又回到原地了啊!这就是我们之前下车的地方啊!”
老妇人这一嚎,登时让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然后干嚎声此起彼伏。
“这可怎么办啊,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啊!”
“李一山你个狗东西,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嚎叫声,在雨中,在泥浆中,在黑暗中,不停地回荡。
但显然,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此时,似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雨势小了不少。
李一山调整了下同样濒临崩溃的心情,咬了咬牙,大吼道,“都别特么嚎了,趁雨小,赶紧出发!我就不信了,大活人还能被困死在这里!”
李大妞喊道,“你个狗日的,你看我脚上都是血,怎么走?”
“不走你就死在这!五百万,少一个人分,我还高兴呢!”李一山发狠道,“想要钱的,就跟我走!”
一提到钱,一提到五百万,几人好像忽然又有了力气!
是啊,五百万呢!吃的这些苦,可都不是为了这笔钱吗?
于是,几人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以决绝的姿态,再次朝国道走去!
而此时,迎接他们的第三波,正在路上。
嗯,这会儿秦老狗也终于起身出门,打算跟他们彬彬有礼地见个面了。
正事儿,还是得办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