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眉庄和盛清芬从盛公馆的宴会上匆匆离开,奔赴盛家大宅。
盛家大夫人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这个消息却是在两天前才被爆发出来。
盛大老爷对妻子漠不关心,只道是回娘家了,直到大夫人娘家回信才知道人是不见了,而那些纨绔儿子们忙着吃喝玩乐,在大夫人吸鸦片的这些年里彼此感情也淡了,也没有一个记挂母亲的,竟是连母亲失踪了都不知道。
大夫人有一天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等到盛家人赶紧报了案,警署比盛老爷还要着紧一些,这两天据说从江边捞回一具溺毙的女尸,已经确定身份就是失踪已久的大夫人,所以才发布消息,让亲友前来吊唁。
大堂上,刚从警局拉回来的女尸躺在一张草席上,连一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冷清的奠堂上只有一张临时搜罗出来的黑白小照。因为是横死,所以大老爷巴不得当日就发丧,赶紧送到殡仪馆给火化了,竟是连停灵一个晚上都不愿意。
二夫人和三夫人梁氏两个妯娌远远地坐在门边上,怕沾着晦气,尽管如此,看着灵堂的凄凉寒酸,每一个心中都感叹人情的凉薄。想当年,盛家的大夫人是如何爽利要强的女子,何等风光体面,没想到临了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盛眉庄和盛清芬在灵堂上鞠了几个躬便退到一边。几房亲眷此时来得倒是整齐,梁氏看到眉庄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失常,大概是因为破产,有求于人,不得不把姿态放得低了一些。盛清芬的两个哥哥也在现场,大哥盛茂繁虽然被市政辞退,脸色倒还平静,很有一些宠辱不惊的风范,盛茂庭却神情沮丧,失魂落魄。
眉庄早就从别人那里知道盛茂庭的感情不顺,他与舅母张氏的侄女张薇薇青梅竹马,本来已经谈婚论嫁,但是舅舅梁子龙去世之后,张家不仅夺了他家的铺子,还背弃了婚约,眼看张薇薇就要另攀高枝了,这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学生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了。
天色已经昏暗,屋子里亮起了灯光,看着明晃晃照着的被白布敷面的女尸,盛清芬一眼也不敢多看,拉着母亲的手恨不得赶紧离开。
梁氏心里还在抱怨,她和大夫人斗了半辈子,这个人就是喜欢和她作对,难得女儿有一个结识名门子弟的机会,又让大夫人给搅黄了!她更不想让女儿看到这样的场景,谁知灵堂上竟连个棺材都没有呢?
盛家大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有些是街坊邻居,更多的是听说了大夫人的事情来看热闹的。盛家还有几个下人,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应对这些看热闹的,越来越吵吵嚷嚷的。眼看盛大老爷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身边一个新上任的管家旺叔连连催促,终于有人抬着一副棺材赶来。
大老爷精神不济,厌烦地道:“赶紧装了,送去化了,大家也都尽到礼数了,都散了吧!”
盛眉庄心中冷笑,散了?还早呢,好戏正要开场!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一声怒喝,“谁说要装殓的!谁敢!”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当先一人指着盛老爷大骂:“谁说我家大姐死了!姓盛的,你真看清楚了?”
来人正是大夫人的娘家弟弟王成,生的粗壮有力,一把将棺材推开了,揪着盛老爷往草席上凑,“你给我仔细看着,到底是不是我姐姐!”
时间是盛夏,又兼被水泡胀,女尸的面目十分可怖,盛老爷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只吓得大叫:“不要!不要!”
那王成眼睛一瞪,道:“果然不曾看清,姓盛的凭什么说是我姐姐!”
盛老爷心里叫苦连天,这妻弟是个土财主,家里住在乡下,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他求救地看向自己的心腹管家,旺叔忙道:“舅老爷,您是不知道,夫人捞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是平日里爱穿的,还有那些手上的、脖子上的首饰……”
王成道:“首饰呢?还戴在身上?”
旺叔连忙从草席边上捧起一个盒子,讨好道:“舅老爷,这些都要随着夫人下葬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耳朵里嗡地一声,半天轰鸣作响!
盛老爷战栗地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王成,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这恶奴好会欺诈!你当我好骗呢!浸泡了多久的尸体还能把镯子项链撸下来?你是要人死无全尸吗?”
“这……这是警局里送来的……”
“你就是个酒囊饭袋!别人说是你就是,要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王成破口大骂,一脚踢在草席上,把女尸踢得翻覆过来,盛老爷还来不及呕吐,就被拎着耳朵拽到尸体面前,“看清楚了!这是我姐姐吗?就这么一个双手粗糙,皮肤蜡黄,不知道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你竟敢认作是我的姐姐!”
王成的话如同炸雷一样在堂上响起,众人呆住,吊唁了半天,原来那死的竟然不是大夫人!
盛大老爷也愣住了,尽管薄情,但对大夫人还是了解的,经过王成提醒,他大起胆子看去,在那变形的尸首上看不出一丝妻子的特征。
“既然,这个不是我姐姐!那么,你告诉我,我的姐姐,她到底在哪里!”王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