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姑娘,今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老太监引着萧雁回走到一处耳房门前,皮笑肉不笑地道。
萧雁回看着那两间跟茅房差不多大的屋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老太监挥手命人将她连同轮椅一起抬进门槛,又补充道:“宫中规矩森严,姑娘如今还没有品级,按律是不能有宫人在此服侍的,所以一应梳洗洒扫都要姑娘您自己操持,别指望晾着手等别人来帮忙,没那样的事。”
萧雁回挑了挑眉,转着轮椅回过头来看他。
老太监挺了挺胸膛,声音又拔高了几分:“至于饮食,姑娘原是配不上御膳房伺候的,好在太后娘娘开恩,吩咐了每日早晚两餐都由御膳房派专人给您送过来,姑娘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
说罢啧啧两声,又看向萧雁回的腿:“这都是看在您腿脚不便的份上才有的恩典,姑娘自己也要懂得进退,不要给太后娘娘惹麻烦才好。虽说这皇城富贵招人的眼,姑娘也该尽力忍着,不要轻易出门走动瞧新鲜,以免冲撞了贵人!”
“我知道了。”萧雁回笑笑,转身掩门:“多谢公公提点,祝公公洪福齐天。”
“诶?!”老太监看着那扇窄门在眼前哐啷一声关上,愣了半天。
这个女子到底是懂事还是不懂事呐?要说懂事就不该当着他的面用力关门,更不该只是口头上谢一声就算完了;可要说她不懂事吧,小嘴又着实挺甜,就是那句“洪福齐天”不敢被别人听见,想必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算了算了,跟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老太监摇头叹气转身,“只要她知进退不惹事,爷爷我就烧了高香喽!”
……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萧雁回扶着轮椅慢慢地站了起来。
腿自然还是疼的,但她喜欢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这让她安心……也就是说,此刻她的心里有几分惶恐了。
这一天来得太快,与她事先谋算的不太一样。
幸而她的伤势也比预料之中的更好一些。这得益于她自幼在校场上摔打出来的一身硬骨头,以及河东道密不外传的特产跌打药。
更要感谢当初那个为了怕担责任而夸大其词的大夫,以及他那些虽然不好用但是足够唬人的药。
所以如今的局势是敌强我弱,但敌在明我在暗。胜负之数,还未分明。
萧雁回仰头笑了笑,慢慢地在巴掌大的屋子里踱了一圈,然后转身坐回轮椅上,打开了门。
“哥哥,”她看着守门的侍卫微笑,“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很难消遣呀!太后没说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吗?”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开口道:“关到什么时候都是太后的恩典,你安心领着就是!”
“不对呀哥哥,”萧雁回仍旧笑着,态度很真诚:“太后留我在这里是要我修身养性受教导的,不是要我参禅出家的呀!我什么也不做,如何能修身养性?至少也拿点针线来让我修一修女红呀!”
“这,我去问一问张公公。”侍卫道。
“慢着慢着!”萧雁回招手叫住了他,笑嘻嘻:“这点小事不必惊动张公公呀!我家里还有没绣完的几件衣裳,都是预备给梁三在外面穿的,随便派个小太监去取来就是啦!这样我也可以打发时间,也算不辜负太后娘娘教导我的一番苦心啦!”
“你说得倒容易,”侍卫道,“殊不知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外面的东西也送不进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啊,不行吗?”萧雁回眸中的光亮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但她随后又振作起来,仍旧露出笑容,摘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又从怀里掏出两块金锭子一起塞到侍卫手里:“既然不能私自送东西,那还是劳烦哥哥替我去求一求张公公吧!您就说东西是梁三的东西,那院子里住着的也都是梁三买来的奴才,我兴不起什么风浪来的!若实在不行,请他派个人来盯着我也可以!”
侍卫被她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叫得莫名脸红,威风是抖不起来了,只得接过东西塞进怀里:“那我便替你去求一求,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上头的意思!”
萧雁回忙点头,合十拜谢,又从头上摘下一枚金纸捻的华胜递了过去:“那边伺候我的小丫头随她主子,疑心可重啦。哥哥要是亲自替我去传话,就一定要带上这个,不然我怕那丫头一发疯又胡乱骂人呀!”
侍卫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去。萧雁回再次拜谢,之后就笑着关上了门。
当真是又乖巧又伶俐,并没有半点儿让人为难的地方。
门外两个侍卫商议了一阵,果然决定将金锭子分了,拿着那只金镯子和捻金华胜去见张福全。
这件事嘛,张福全知道了,太后也就知道了。
如此行事其实是有一些风险的,但为了不给抱月楼留下祸根,也只能冒险一试。
“红缨啊,”萧雁回将发簪和另一枚华胜也摘了下来,抚桌轻叹,“这次你可千万要机灵一点,别让我后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