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游极尽癫狂大笑,吐出之语震颤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他从未给舒麟下过蛊虫!
也就是说……舒麟自始至终未受到蛊惑!也从未受到意识控制!
他痴迷依赖荆游、立舒凌翼为太子、将公主送去南疆和亲、发狂般地拼命服用延寿之药!
一切的一切……
竟都是他自己采恶贬善的选择!
荆游口中之言如千钧巨斧!骤时将欧阳曜劈懵!却还不死心地怒斥反驳:「你胡说!你定是在欺骗我们!速速解除蛊虫!本将军命令你速速解除!!!」
嘶吼之间,欧阳曜拔出荆游肩中之剑,又狠狠插入他另一侧肩膀!
他还是初次露出这般狂躁暴戾的模样!这些年血洒战场之时,即便腹背受敌!即便溃不成军陷入绝境!
他也从未显过这般绝望之态。
荆游双肩剧痛到牙根颤栗,但看到欧阳曜意念崩塌的狼狈相貌……
他只觉极度爽利!
「呵呵呵呼呼……」荆游费力喘了几口气,声音更加阴诡,「怎么?呵呵呵……无法接受自己敬重的长辈变成这副鬼样子!?哈哈哈!看来我要与你讲讲……他是如何哀求我赐药!他是如何跪下捧起我的脚!哈哈哈……」
「啊!我杀了你!!」
欧阳曜已彻底失去理智!再次拔剑朝荆游眉心刺去!
刹那间!
泫宸魈踏地跃起疾速落至他身边,钳制欧阳曜小臂,「中蛊之人很多,还需留他性命解蛊,莫要冲动!」
发狂的男人欲挣脱再刺!泫宸魈大掌却如铁钳,致使欧阳曜无法再动作半分!
欧阳曜猩红之眶似要瞪出血,抬眼撞入泫宸魈的彻寒眸海内,「杀了他,那些中蛊之人必死,你若置之无谓,我再不相劝。」
语落,泫宸魈松开手掌,将选择留给欧阳曜自己。
「当啷……」
欧阳曜手一抖,弃了剑。
长剑落地,脆响刺心。
他胸口那簇火焰被熄了个一干二净,愈渐颓萎。
他近月来唯一的希望亦如此团炽烈,烟消火灭。
终归……物是人非事事休。
荆游失去束缚瘫坐于地,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孱弱阴笑,「我……呼……我再好意给你们提个醒儿,今日正常早朝!哈哈哈哈哈!!!」
泫宸魈斜睨而视,双唇冷翕:「早朝又如何?禀退官臣便是。」
「禀退?!哈哈哈……」荆游口角血丝连成线,笑意得志狰狞,「你们的人横七竖八倒在门口,那些朝臣不破门而入就不错了!哈哈哈!」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殿外传进数声倒地闷响!
见殿中四名男人诧异惊惶的神色,荆游乐得眼兴迢遥:「想我七岁从蛊,驭虫有术!这朝銮殿内外之侍早被我下了噬心蛊!你们的人杀他们时,那蛊便会转移生效!」
「你们猜猜,那些朝臣见状会如何作想?哈哈哈……」荆游刻意放声大笑,口中鲜血如柱般涌出,「太子舒凌翼携欧阳将军篡夺皇位!杀君弑父!哈哈哈哈……」
欧阳曜霎时清醒!
现下朝銮殿满目狼藉!殿外尸首横地!他与太子殿下身在此处!如被朝臣瞧去……
思及此,欧阳曜回头望了眼正趴伏在龙椅之下的舒麟……
他满身鲜血淋漓,皇袍被洇成血红!这一幕任谁看去都太过可怖!必然百口莫辩解释不清!认定殿下生篡位之心!
况,早朝时辰将至!来不及处理门口尸体,或许下一秒朝臣们便会破门闯入!
瞻前思后之间,殿
外已开始略略传入繁密脚步声……
「哈哈……」荆游满意至极,继续嘲讽:「你们不是能耐吗?挖了那些朝臣双眼啊!如此他们就瞧不到……」
泫宸魈一记手刀将荆游击晕!
他心内亦是焦灼无比……
小姑娘将防御蛊虫之药交给他时,讲过此药极其珍贵,仅有几瓶,因而无法为部士兵提供。
未想到竟被荆游钻了空子!
朝銮殿只有一个出口,即使躲到后殿,这满地血迹也无法迅速处理干净!
若硬杀出去,定会挑起两国战争!大耀则会陷于干涉他国政事的不利之地!
如对朝臣照实相述乃荆游伤害皇帝,舒麟失去荆游会下旨斩杀欧阳曜与舒凌翼!
纵使杀了舒麟将罪推诿给荆游,舒凌翼无政功傍身,难服群臣!
只怕东昌会朝局剧变!
动荡难安!
唯一的办法……
忖念虽俱不过少顷,泫宸魈刚理出些头绪,便见欧阳曜拾剑架在舒麟侧颈!
欧阳曜声音沉颤:「皇上,微臣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舒麟听到响动缓缓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之人竟变得狂怒!他迅速从地上爬起,两只手虚虚钳住欧阳曜颈部,喷着口水厉斥:
「你伤了我的荆游!你竟敢伤害我的宝贝荆国师!日后谁来为朕炼丹?!」
他的攻击太过孱弱,欧阳曜钢铁般的身躯连晃都未晃半分。
耳畔是朝臣们愈发接近、急促的纷乱脚步之音,甚至已开始有人惊呼:「朝銮殿门口怎躺着尸首?!来人啊!有刺客!」
欧阳曜用一只大掌捏住舒麟喉咙,嗓音更加颤抖:「您曾讲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现在您的心中……可还是此顺序?」
「哈哈哈!」舒麟红着眼眶癫痴而笑,卷曲杂乱的胡须沾染上他嘴中口水,「顺序朕不在乎!字要变一变!民为贵,社稷次之,君永不朽!」
闻言,欧阳曜长长吸入一口气,炯目失芒,虎口收紧。.
「咔……」
骨节断裂之音脆而微弱,舒麟脖子诡异扭曲的歪了下去……
他瘦削沧颓的身躯赫然倒地,双目圆睁,依然维持着断气前的表情。
而后,欧阳曜面色平静,大步跨至舒凌翼眼前,用掌箍住他双肩,强迫他从惊诧中赶紧恢复,「太子殿下,东昌未来就靠您了!请您答应微臣!要带领东昌行至更远啊!」
「欧阳将军,此话何意!?」
舒凌翼心内实已猜出八分,脱口而问只是震惊到不敢相信!
「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
欧阳曜加快语速,声音坚毅无比:
「从他命荆游炼制延寿丹药那日起,真正的皇上便已死去!如今他不过是一具行尸!所以他必须死!」
「您之前无政功傍身,微臣便做您第一份功!所有矛头、所有罪责臣来承担!欧阳曜弑君造反!太子将其就地格杀!斩佞臣!继皇位!」
「欧阳将军……」舒凌翼眼眶湿润到快兜不住泪滴,面前的男人神色太刚毅!他又何尝不知这是眼下唯一办法?可是……
此番话亦落入到旁侧立着的风水浚耳中,他大步跨过来握住男人手臂,哽咽着呼唤:「欧阳兄……」
「水浚师弟。」欧阳曜转过身,眸光浅携波澜,「多谢你助我除了心病!望来世还能与你共同习武!只是莫要再各司其主,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欧阳兄,我带你杀出去!我带你回大耀!」风水浚加重手上力度,牵扯他往外走,却被他用大掌拂去。
「水浚师
弟,此事本就与大耀无关!你们如此帮我,我已万分感激!若因我而挑起两国争端,我万死难辞!你现在就与那小子速速躲去后殿!快啊!」
语尾,欧阳曜奋力推了风水浚一把,回身将剑柄塞至舒凌翼手中。
而剑刃,则被他紧紧握住直抵自己脖颈,鲜血瞬时从掌心滴坠至他胸膛。
赤棠色战甲经血液浇灌更显鲜艳!赤色双叠!悲壮决绝!
刺得人眼鼻发酸,心弦震颤。
「微臣求您最后一事,便是那手帕。」欧阳曜细语轻念,舒凌翼本欲将剑向后撤去,剑刃那端却被他攥得更紧!
鲜血于地面汇聚成滩。
「哈哈哈哈哈……」
欧阳曜疯狂大笑,声如鸿鼎般嘹亮震耳,「那个狗皇帝!本将军早就看他不顺眼!没想到你这病弱太子竟识破我计谋,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语落,朝臣们已行至殿门口,即将破门而入!
欧阳曜探身向前!
「哐啷……」
殿门被撞开!朝臣们个个儿惊惶失措,纷纷被眼前之景荡魂摄魄!
血,涌泉般的血……从欧阳曜脖颈喷薄而出!
他捂住伤处双膝跪地……
不过片时。
欧阳曜侧身栽落下去,唇边微渲笑意,永远阖上双眼……
为了东昌,殒我一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