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牌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
走着走着,我就想起了我还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沈小船,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
于是,我开始有了目标。
我向着火车站方向走去。
很快,我就看见了火车站。
不是看见了火车,也不是看见了火车站。而是我看见了那三个隶书大字“南粤站”。
这可是我昨天初来南粤时第一次见到过的三个大字啊!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看见了火车站,还是灯火通明,周围还是霓虹闪烁。
我就来了兴趣,想去看看这火车站今晚跟昨天黎明前我初来时有什么不同。
我凑近了一扇铁栅栏大门,看见那门的上面写着“出口”两个字。
我看见,乌压压的人群像蚂蚁一样从里边慢慢地爬了出来。
门口,有几个戴着袖章的人在守着,说是查票。
里边出来的人就都把一张小小的车票拿出来让查票的人检查。
不知啥原因,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蹿,拼着劲儿往外拥挤。
一个戴着袖章查票的中年妇女站在出口,嘴里喊着:“丢老猫!”
我不明白,这些人都是要出站的,跟丢老猫有关系?
人们还在拥挤着涌向出口处。
“丢老猫!”另一个戴着袖章查票的中年男子也这么说。
我好像明白了:这两个查票的人可能是在给大家提醒:南粤丢老猫了!
我恍然大悟——
南粤最近可能闹鼠疫,很多人家都把老猫丢了!
为什么丢了老猫呢?有人偷老猫啊!
为什么有人偷老猫?
因为闹鼠疫呀,猫,是抓老鼠的,尤其是老猫,经验丰富,抓老鼠抓得准呀!所以,谁家有老猫,那就值钱了,值钱的东西总是容易被人偷的,也所以,大家都在喊叫“丢老猫”……
那么,也就是说,这些检票的人是在提醒这些外来人,不需要都来南粤卖苦力打工,只要知道南粤目前的现状就是缺老猫,那就够了。
这是大好的生意信息啊!各自回到老家去,把你们老家的猫,尤其是老猫,贩运过来,就一定能够卖出好价钱,就一定能发财,还打什么工啊!
由此,我也开始埋怨起自己来了。
我昨晚来时,咋就没有人告诉我这一重要信息呢?
在我生前所生活的那个城市,到处都是闲得发慌的猫啊。大家都说“猫叫春”!意思是说,老鼠太少,猫太多,大多数的猫没事干,闲得发慌,就只好“喵呜喵呜”地叫着,人们就说是“猫叫春”。
如果早知道南粤这个城市里缺猫,那我还有必要去削尖脑袋当一个文化人么?还有必要去应聘工作么?我直接回到我生前的那个城市和郊区,收集一大批老猫来南粤贩卖,我就可以发财了啊!
还至于吃饭喝酒没钱?还至于陪花枝招展的女子玩玩没钱?还至于让她们拿打电话报警吓唬我?还至于因为没钱办暂住证让他们押送我去干活改造?
我决定回到我生前的那个城市去,打算开始贩卖老猫的生意。
转念一想,不对呀,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明天要去正式报到上班,怎么可以为了钱就失信于人呢?做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思虑再三,我还是在金钱和诚信之间做出了抉择:诚信要紧!
我决定:明天按时去报到上班。
我这时又想起了我在南粤唯一的一个朋友——沈小船。
我应该去他家过夜,然后明天去上班。
我忽然又想,夜色这么晚了,沈小船是不是已经睡了?这时候去会不会打扰了人家?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没错,我应该先打个电话去沟通一下。
还好,火车站出口处的广场上有很多私人电话亭子,里边都摆满了电话,看起来很方便。
我离开出口处,走到一个电话亭子。
“老板,我打个电话。”我说。
老板真是老板,板着脸毫无表情地把一步座机电话拿给我。
我开始拨打号码。
“本市?还是长途?”老板依然板着脸。
“本市。”我说。
老板一把抓过座机电话放回了原处。
“怎么了这是?”
老板仍然板着脸,话都懒得说一声,只是挥挥手示意我走开。
我不解地看着他,打算走开。
老板却说:“丢老猫!”
我心里想:这个信息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提醒。
我走到另一家私人电话亭子。
“老板,我打个电话。”我说。
老板也是板着脸,把一步座机电话拿给我。
“本市?还是长途?”
“本市。”我说。
老板犹豫了一下,说:“本市也是按长途收费的,打一次五十块钱,五分钟之内。”
“这……打电话还要钱呀?”我不解地问。
“丢老猫!”老板抓起座机电话狠狠地放回了原处。
我来气了,说:“你丢了你家的老猫,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是专门管你家老猫的啊!”
老板气得脸色大变,抓起电话机就要砸我。
正好,一个巡逻的警察路过,朝这里看了一眼。
老板看见有警察过来,把电话机又放回了原处。
我感觉不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
但我明白,还是少惹事为妙,走为上策。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警察还是很牛A的!
为了不惹事儿,我快步跟上了那个巡逻的警察。
近前,那个巡逻的警察好像知道我跟着他,就说:“你刚来的?”
“是的,我刚来。”
“你是什么人?”
“文化人。”
“文化人?我怎么觉得你没有文化呢。”
“我是文化人,
真的是文化人。”
“你们北方老家的文化,在南粤这里是行不通的,懂吗?”
“那……怎样才能行得通啊?”
“钱,没有钱,你就行不通。刚才他是不是差点要打你?”
“对呀,太不讲理了啊!”
“如果不是我正好路过,那电话机就砸在你头上了。”
“那……那谢谢您了。”
“他为什么要想打你?”
“他说打一次电话要五十块钱,我没有钱啊。”
“没钱?那你也敢去打电话?还有啊,你没钱,他顶多是不让你打电话,怎么还会要用电话机砸你?”
“他说他家丢了老猫,我就说,你家丢了老猫不关我的事啊,他就……”
“你真是个七星!难怪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七星下凡的呀?”
“去去去,赶紧离开!出了事我可不管你了!”巡逻警察很厌烦地大步走开了。
大老远,我听见他留下一句话给我。
这句话还是:丢老猫!
丢老猫……
丢老猫……
检票员说丢老猫!
电话亭子里的人说丢老猫!
警察也说丢老猫!
怎么搞的呀?难道这南粤的鼠疫这么严重?怎么都在说“丢老猫”呢?
莫非?莫非这“丢老猫”的罪责在我?难道是因为我来了,南粤人都丢了老猫了?难道我被怀疑成“偷猫贼”了?
冤啊,我来到南粤,什么都还没干呢,怎么就怀疑到我的头上了?
离开火车站,我又开始了漫无目的地行走。
还好,我的记性不错。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我在南粤唯一的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沈小船的家。
毕竟,我是在他的家里住过一个晚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