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位于皇城西侧,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以前是专门为皇帝选妃的,后来就渐渐演变成了宫女和一些官奴的居所。
从掖庭宫里走出来的著名人物,就有后来的上官婉儿。
当年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因为祖父上官仪获罪,而被发配到掖庭宫为婢。
李愔去掖庭宫,是因为他就住在那里。
他之所以住在掖庭宫,是因为他娘住在那里。
而李愔被人取了个绰号,便叫做“掖庭宫小霸王”。
在送回小兕子之后,李愔穿过千步廊,过了嘉猷门,便进入到掖庭宫。
隐隐约约的,好像还传来“小霸王回来了”的声音。
宫女和那些女工,看到李愔,便远远避让。
李愔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大摇大摆往自己母妃的居所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俩小太监:
“小玄子,小桂子,你们说本王能不能弄出新犁?”
李愔身边有俩跟班小太监,原本都是有名有姓的。
不过在三个月之前,被李愔改名:长得五大三粗的那个,叫小玄子。
身边剩下这个瘦瘦小小的,就叫小桂子。
“不能。”小玄子心眼儿实,当然实话实说。
小桂子暗暗捅了同伴一下,躬身说道:“梁王英明神武,天赋异禀,才比曹子建,智胜诸葛亮。”
他口中滔滔不绝,马屁是一套接着一套。
小玄子则深深垂下头:你这样昧着良心,真的好吗?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来到了杨妃居住的宫殿,杨妃是主管掖庭宫的女官,在李愔的记忆中,李二已经好几年没来这里,所以显得有点冷清。
门外守着个年方双十的宫女,容貌端庄俊美,就是身材有些微胖,却显得更加丰满。
李愔便朝她招了招手:“秋香,那天晚上搞的东西,生了吗?”
那个唤做秋香的宫女眼睛一亮,立即笑道:“回禀梁王,生啦!”
“生得怎样?”
“又白又胖,甚是招人喜爱!”
好好好,李愔伸出手,在秋香的脸蛋上轻轻掐了一下。
嗯,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现在刚刚开春,青黄不接,而且这个年代连大棚蔬菜都没有,所以李愔就突发奇想,教给宫女生绿豆芽,想不到还真搞出来。
“晚上去弄点尝尝。”李愔咂了咂嘴。
“梁王,厨房那边说,不会此物的烹调之法。”秋香微微低头道。
李愔刚要说炒,又想到现在连铁锅都没有,只能炝着吃了,于是把方法跟秋香交代一番,便叫她去厨房转达。
顺便把小桂子这俩太监也派过去,一齐传菜。
等秋香兴冲冲地走到半路,这才想起来杨妃的交代:叫她看门,不许外人进来的。
秋香略显迟疑,不过很快就想通:梁王当然不能算外人啦。
李愔就溜达到母亲的居所,正要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女声:
“恪儿,你是兄长,愔儿年幼,有些顽劣,你事事更要照拂愔儿才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孩儿谨记娘亲教导。”
李恪在李二诸子之中,他无论相貌还是品性、才学,皆出类拔萃,也深受李二喜欢。
窗外的李愔,听得心中一暖:果然天下的母亲,没有嫌弃自己孩子的。
屋子里静默一阵,忽然又响起母亲的声音:“恪儿,为娘听说,朝堂之上,对你颇多赞誉?”
“孩儿定当为娘亲争气。”李恪的声音,带着几分沾沾自喜。
“谬矣,恪儿锋芒太盛,难免惹得太子猜忌,到时候兄弟不睦是小,只怕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娘亲,孩儿知晓,因为外祖之事,娘亲心中凄苦,孩儿将来,定要为外祖正名!”
窗外李愔的心头忽然多了几分明悟,想想也是,杨妃是杨广的女儿,而李唐立国之后,杨广竟然谥号为“炀”。
“嘘,恪儿休得妄言,以后此话万万不能再说!”
屋内顿时传来杨妃颤抖的声音。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呢?
良久,屋内又传来杨妃的叹息:“只要你们兄弟能平平安安,我心足矣,恪儿你也需韬光养晦,切不可恃宠而骄。”
“是,娘亲,孩儿知晓。”
窗外的李愔,也陷入沉思之中:忍让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命运终归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既然自己回到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那就必须留下属于自己的时代印记!
李愔心里的念头,瞬间变得通达起来,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悄然而退。
……
第二天一早,李愔早早起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不过在净口的时候,柳枝将牙花子戳破,让好心情稍稍受到一点影响。
这个时代还没有牙刷,通常富贵人家都是把柳枝裁成一截截的,前端砸破,分出许多细小的分支,然后用来沾着青盐,清理口腔。
“回头得把牙刷也弄出来,不然简直就是遭罪啊。”
他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吃过早饭,李愔叫上掖庭宫的监作,名字唤做赵安,领着小玄子和小桂子这两个跟班,一起出宫。
皇子当然可以出宫,只要在宫门处,报备一下即可。
李愔今天要去工部的工坊。
他准备先把曲辕犁搞出来,都瞧不起小爷,小爷偏要你们好看!
而且他现在也想通了,制作新犁,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大唐的主要办公机构,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各大衙门都在皇城办公。
但是工部的几处工坊,就不适合放在皇城里面,整天叮叮当当的,太过喧闹。
出了承天门,看到宽阔的朱雀大街,足有几十丈宽。
李愔感觉比后世的街道还要宽阔,够气派。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为了彰显皇家气象,还有安全方面的因素。
李愔现在还不敢骑马,坐车也没有,只能步行,安步当车。
“要是有辆小电驴就好了。”
李愔嘴里嘟囔着旁人听不懂的话,随行的两个小太监和赵安,都是一头雾水。
好在他们要去的工坊,距离皇城不远,走两条街,也就到了。
到了地头,赵安尖着嗓子吆喝一声“梁王到”,工坊里面的人,立刻都规规矩矩上前见礼。
工坊的小令名字唤做吴宝,是个九品下的芝麻绿豆官,见到赵安一身宫里人的打扮,更有李愔虽然年幼,但一身贵胄,便连忙迎上来参拜。
李愔摆了摆手:“都免礼,把工匠的头目都叫来,本王今天要赐给他们一场富贵。”
吴宝听得是晕晕乎乎,不知道这位梁王到底要干什么。
不大一会,就有几名身穿粗衣的工匠被领了过来,一个个眼神都畏畏缩缩。
这年头,匠户的地位,委实不高。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已经渐渐形成。
匠户们战战兢兢地给梁王殿下见礼,李愔环视一圈,很有气势地挥手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本王好好干,保管你们有肉吃。”
李愔的观念和这个时代的人截然不同,士农工商的传统阶级观念在他心里是不存在的,相反,他比较注重“工”。
以后的许多构想,也都要用到大量工匠。
几个工匠头目都感觉到一种受到重视的感觉,内心不由得涌起一股感动。
吴宝也在心里纳闷:以前听闻这位梁王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浪荡子,今日看来,颇有礼贤下士之风,莫非传言有误?
几名工匠都自我介绍一番,那个五十多岁的老木匠叫公输良,粗手大脚的瓦工小头目叫吕方。
还有一名大胡子老铁匠,复姓独孤,单名一个野字。
李愔拿出一张草纸,上面画着不少零部件,交给三名工匠。
“梁王,这莫不是耕地的木犁,只是这犁辕怎么是弯曲的?”
老木匠公输良很快就瞧出点门道。
现在使用的耕犁,都是那种直辕犁,又长又笨。
李愔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是本王改造的曲辕犁,犁辕弯曲,变得轻便许多,犁身变短,转弯也更加便捷。”
老木匠思索片刻,便面露喜色:“果真如此,梁王不愧是皇子,天生聪慧。”
这话真不是可以奉承,因为老木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老铁匠独孤野也发表自己的见解:“梁王这个犁铧上面这个部件,可是为了调节耕地的深浅?”
李愔瞧瞧,老铁匠指的是草图上面,那个叫做犁评的部件,于是点点头:
“不错,好眼力,你们先联手制作出一架曲辕犁,我献给陛下,再为你们请赏。”
几名匠人大喜,齐声道:“多谢梁王授业。”
他们并没有指望什么奖赏,那个太遥远,作为匠人,他们看重的是手艺。
多学一样手艺,就相当于多了一样吃饭的技能。
要知道古代的规矩比较多,道不轻传,想学本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愔倒是不在乎这些,扬手说道:“那大家就加把劲,争取今天把曲辕犁弄出来。”
“好,某去打造犁铧。”独孤野一脸兴奋地答道。
“我领着木工制作其它木质的部件,就是这弯曲的犁辕……没有合适的木料啊。”公输良也跃跃欲试,不过很快就遇到难题。
这时候的木工,都是直来直去的,真不会拐弯。
李愔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挺简单,先把木料用水浸透,再用火慢慢烘烤,就可以弯曲成型,干透之后就可以使用。”
“不过此法比较耗时,先找个弯曲的树杈凑合用吧。”
公输良连连抱拳:“多谢梁王指点。”
他是诚心道谢,这种弯曲木料的手艺,学到手都是本事。
到了现在,他们对这位年少的梁王,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本来以为是膏粱子弟,什么都不懂,万万想不到,人家比他们这些老工匠还厉害。
分派好任务,正要开工,却见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匆匆而来:“下官长孙丕,现任工部员外郎,见过梁王。”
李愔也没太在意,六品的小官而已,于是大咧咧地摆摆手:
“不必多礼,本王今天找工匠们制作新犁,你可从旁协助,也算你一份功劳。”
不料,那长孙丕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梁王,尚书有令,工部分派的各种原料,皆是官府之物,不可给私人使用。”
“梁王身为皇子,更应以身作则,切不可因私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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