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四天的寒食清明假期结束,各级官员和差役经过此番休整,重新精神抖擞地回归各自岗位。
大唐官吏的待遇其实不错,初唐时期,清明有四天的假期,等到了唐玄宗的时候,就改成七天小长假了。
李愔也领着小桂子,出现在工部的署衙,准备挑选工匠。
三省六部都在皇城集中办公,李愔从后宫溜达到前殿,很快就找到工部,直接就走了进去。
六部的组成都差不多,尚书领衔,设有一到两名侍郎,下面是郎中若干,再往下是员外郎等等。
李愔迎面就瞧见一个熟人,怀里抱着几卷文书类的东西,赫然是以前被他揍过的长孙丕。
此人看到李愔,也是一愣,随即便撇开了目光。
“长孙员外郎,一项可好?”
李愔还笑嘻嘻地打着招呼,一双眼睛溜溜地在对方脸上打量,嘴里还念叨一句:“看来伤疤都好了。”
伤疤是好了,可是长孙丕却并未忘了疼,他一脸傲然道:“梁王,请恕在下公务在身,不能给梁王见礼。”
李愔却盯住他不放:“长孙员外郎手上不能见礼,腿脚没毛病吧,那就走两步,领本王去见段尚书,本王也是公事。”
长孙丕无奈,只能在前面引路。
工部尚书段仑办公的地方自然是单间,看到李愔施施然进来,连忙起身相迎:“见过息王殿下。”
李愔不由眨眨眼: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来此事已经下旨,否则的话,段仑也不会这么称呼他。
息王就息王吧,还挺有希望的。
寒暄已毕,李愔便说明来意,段仑笑道:“工匠的名册,某已经叫长孙员外郎备好,梁王可亲自挑选。”
“还是段尚书想得周全。”李愔也挺满意,到底是他老爹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下边的人也都不敢怠慢。
“名册在此,息王尽可观之。”
长孙丕将厚厚的几大摞名册放在李愔面前的案几上。
他对李愔的称呼变得也挺快,而且脸上愈发多出几分不屑之色。
李愔斜了对方一样: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小爷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很显然,息王这个头衔,带着某种不怎么好的加成。
段仑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那段龌龊,还真怕李愔在他这里动手打人,连忙凑上来:
“息王,某帮你挑选工匠。”
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本名册,只见上边泛起一团灰尘,伴着一股子纸张发霉的气味儿,呛得段仑直咳嗽。
这名册都能拿来当古籍了吧?
李愔随手翻翻,只见记录的工匠信息中,出生一栏,多是开皇、仁寿年间的呢。
这两个都是隋文帝的年号,这些工匠能活到现在,估计都七老八十的,真不容易啊。
李愔不怒反笑:“这些工匠,尚能饭否?”
段仑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长孙丕,那长孙丕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工匠各司其职,今年尤为紧缺,盖因息王发明曲梁犁,工匠都被派往各州,传授督造新犁,实在无人可用。”
“呦,还怪我了?”李愔也皱起眉头。
长孙丕又递过来一份名册,这个倒是挺新,李愔随手翻翻,这个倒是年轻,都跟他的年纪仿上仿下。
段仑都觉得这事不讲究,老的老,小的小,这摆明了是跟息王作对,再说了,陛下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正要思量一个解决之策,却见李愔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啜饮一口,然后手臂猛的一扬,一盏茶都泼到长孙丕脸上。
“好你个球囊,真当小爷好欺负是吧,拿些老幼病残来搪塞于我,小爷能打你第一次,就能打你第二次!”
李愔咆哮而起,向长孙丕冲去,段仑一瞧不妙,连忙拦腰将他抱住:“息王,息怒息怒。”
那长孙丕抹了一下脸上的茶沫,口中冷笑道:“今日便是打死某,也是无人。”
他们这里吵闹,很快就吸引来一大票官员,一瞧是这位恶名昭著的六皇子在此闹事,不少人就直接又闪了。
最后就连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等人,也都来了。
长孙无忌厉声呵斥长孙丕:“此乃朝廷办公之地,无故喧哗,成何体统?”
他有监督百官之职,说这话倒是无妨,不过怎么听,都是说给六皇子李愔听的。
问明原委之后,房玄龄也略显无奈说道:“息王,长孙员外郎绝非有意刁难,实在是工部里面的工匠,派遣出去的太多,不如等上几月,等工匠从各地返回长安,再行委派如何?”
督造新犁这件事,是他亲自经手的,自然知晓。
“房相所言,某自然信服,只是父皇对此事极为重视,时不我待,为人臣子,岂敢懈怠?”
李愔对房玄龄还是相信的,别的且不说,房遗爱还在他手底下呢。
“息王,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春耕最是紧迫,万万耽误不得。”长孙无忌也标明态度。
李愔摆摆手:“行了行了,这些老弱病残的,本王就凑合着用,戴大人,正好你也在这,这些老老小小的,就将户籍都编入黑石村好啦!”
戴胄是户部尚书,这种事情,他似乎觉得不妥。
匠籍都是固定的,而且后代都代代相袭,匠户的地位也低,比平民还不如。
李愔要挑选二百名工匠,那搞不好就是二百户,无形之中,他的食邑就多出来二百户,这件事,戴胄也不敢做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王不干啦,有本事,你们搞火器坊!”李愔也直接摔耙子。
这些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那个本事。
最后还是长孙无忌等人商议一番,算是同意李愔的主张,在长孙无忌看来,一群行将就木的老朽,能有什么作为?
至于那些少年,尚未成年,还没学会手艺,也不堪大用,李愔领着这伙人,那可有乐子看了。
“还是息王识大体。”
长孙无忌嘴里还赞了一句,心中却是好笑:这小子是被自己的侄儿给气傻了吧,收罗一帮老幼病残,不堪大用。
可是长孙无忌并不知道,李愔此刻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
在他眼里,这些老工匠,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又不要他们干活,搞研究正好。
而且刚刚他翻阅名册的时候,看到一名老者的名字:李春。
很普通的名字,但是后面的介绍中,却写着一行小字:开皇十五年,修造安济桥。
安济桥就是赵州桥,李春这个普通的名字,随着这座石桥,一直流传后世。
古代不注重工匠,谁知道又有多少像李春这样的人,一声默默无闻,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不说别人,就李春一个,李愔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至于那些少年,也正是李愔所希望的,因为他们可塑性强,自己手里面那些新鲜玩意,最适合传承给年轻人。
所以在长孙丕等人眼中,这些老幼可能都是废材,但是在李愔眼里,这些都是宝贝。
他故意闹上一闹,把这些人都变成自己领地的一员,何乐不为呢?
在李愔挑选完二百名工匠之后,朝廷委派给他的两名辅官也前来拜见他这个顶头上司。
瞧着走路一瘸一拐,步履维艰的许敬宗,李愔也不由得眨眨眼睛:“怎么,你也是派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