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辞别老朱就直奔关押王德的地方而去,半刻钟后拿到口供,只留下一个鼻青脸肿的王德,躲在暗室里哭啼啼。
当二虎重新回到老朱寝宫的时候,老朱已经拿着刑部递上来的名单思考了。
老朱见到二虎过来,赶忙朝着他招了招手。
「你看看这名单,可有什么奇怪人物!」
二虎在得知刺客的要求后也是一阵懵逼,对方费尽千辛万苦抓了皇太孙,竟然只是想逼迫朝廷释放人犯?
然而,朝廷近期没有对白莲教的大规模抓捕呀。
这两年来,朝廷忙着新法改革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来的时间搭理他们?
再者说,白莲教这两年也挺消停啊,没干过啥过分的事。
只是偶尔听闻某地有白莲香会,忽悠信众百姓捐钱捐物之类的而已。
「皇爷,咱们近期没抓啥人吧?」
老朱闻言也是一阵纳闷,自己最近是抓了一些官员,但这些官员跟白莲教又有啥关系?
「你先看看吧!
「这里还有锦衣卫最近几个月抓的人犯,你也瞅一眼,看看有没有啥可疑的人物。」
「咱感觉这事不简单,可能咱们无意间抓了个非常要紧的人物,否则白莲教不会狗急跳墙!」
二虎闻言点点头,随即接过刑部递上来的名单仔细核对。
不过在看了一遍后,他实在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能拿起锦衣卫那边的名单继续核对。
「皇爷,这名单上啥也看不出来啊!」
「哪怕是近一个月,也有好几百人呢,想从这几百人里找出有问题的人很难。」
老朱也知道很难,但又不得不试着找找。
万一找不到,他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放了。
「二虎,如果将最近抓捕的几百人都放了,你们锦衣卫有把握都盯紧吗?」
二虎听到这话,登时露出为难之色。
「难!」
「非常难!」
「这不是三五个人,这可是三百多人呢,就算每个人派十个人盯着,那也要三千
人……」
「三千人的行动,必然被刺客得知,到时候害了殿下性命,卑职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老朱比二虎悲观多了,在得知大孙被绑之时,他就已经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
「其实,就算咱们完照着对方的意思做,对方也未必会把咱大孙放回来喽!」
「如果这事再牵扯到皇储之争,咱大孙此次更是凶多吉少!」
老朱说到这儿之时,眼神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
「查查谁跟这事有关!」
「若是咱大孙回不来,凡是跟此事有关之人都殉葬!」
「皇爷,包括秦王吗?」
「不只是朱樉!」
「朱允炆、朱棣、朱……」
「凡是动过争储念头之人都得死!」
「嘶…」
二虎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皇爷这次是动了真怒!
不过这样也好,唯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宵小,还皇太孙一个公平!
「卑职明白了!」
正当两人探讨案情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四皇孙殿下醒了!」
「带他……」
老朱说完这话立马顿住,略微犹豫了下对着外边道。
「算了,别吓到这孩子,还是咱亲自过去一趟吧!」
朱允熞从沉醉中醒来,咕嘟咕嘟喝了
一大壶茶,这才觉得身体舒坦点。
后来听到青鸾鸟喊饿,他又赶忙找了点干果喂它,顺便帮它梳理下羽毛。
直至此时他还不知道三哥失踪,自己更是牵扯其中。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我在山上遥望金陵……」
朱允熞下意识的哼唱着,却让赶来其中的老朱身体霎时一震。
「老楞!」
「咱大孙说的老楞该不会是指这个吧?」
二虎闻言也恍然大悟。
「皇爷,卑职记起来了,早年间殿下被秦王世子算计,曾在妓院中听一歌姬唱曲,唱的就是这首曲子!」
两人想到这儿,赶忙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朱允熞,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是何人所教?」
朱允熞恢复清醒后也恢复了理智,再次看到老朱之时,下意识就是一阵紧张。
「皇爷爷……」
「这是孙儿听三哥偶尔哼唱,于是就学来了……」
「皇爷爷,三哥呢,三哥还是没时间见我吗?」
老朱看着朱允熞那清澈的双眼,很容易就辨别出他没有撒谎,他应该确实不知情,只是恰巧在秦王那里喝醉了。
「你三哥被人刺杀了!」
「啊?」
朱允熞听到这话当场愣住,随后没头苍蝇似的往外跑,嘴里还大声喊着三哥。
老朱一把将其拉住,却招来朱允熞的踢踏和挣扎。
「滚开!」
「谁都别拦我,我要见三哥!」
「你三哥遇刺后被白莲教绑架了,你去他寝宫也看不见他!」
朱允熞听到这番话霎时傻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呜哇的哭起来。
老朱看到朱允熞这般伤心也非常心疼,但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只能狠下心肠询问起来。
「谁叫你去秦王府喝酒的?」
「你有为何突然想见你三哥,你让谁去给你传的话?」
朱允熞茫然的看向老朱,弱弱的问道。
「皇爷爷,您是怀疑我吗?」
「不是!」
朱允熞闻言哂然一笑。
「皇爷爷,您就算怀疑我也没关系,孙儿不会生气的。」
「我最近几个月都经常去二叔那儿,二叔那儿离学堂近,还惯着我,从来不限制我,所以我去的就比较勤。」
「前几天韩先生被锦衣卫的人抓了,说他泄露朝廷机密,我想找三哥求求情,却怎么也见不到三哥的面,今天就去二叔的府上跟二叔诉苦,还让二叔进宫替我说情……」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我就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然后就回到宫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我真没害三哥,就算三哥出事,也轮不到我当皇太孙,我费那个劲干嘛?」
「我只想求三哥放了韩师傅,让韩师傅继续陪我玩……」
老朱听到这儿,眉头陡然皱起。
「韩师傅是谁?」
没等朱允熞回话,二虎就在一旁抢答了。
「回禀皇爷,韩师傅名叫韩清,本是徽州进贡的贡监,后来在希望学堂当教书先生,跟四皇孙走的挺近,深得四皇孙信任!」
「前段时间因为徽州舞弊案被捕,怀疑此人有通风报信嫌疑。同时被捕的还有十几名徽州籍官员,都被关押在锦衣卫。」
「不过他们犯的事不大,充其量发配充军……」
老朱见二虎这样说,顿时将韩清的怀疑放下。
按理说,只是个发配充军的罪名,应该不至于让白莲教搞出这么大动静。
「咱知道了!」
「既然咱大孙开口了,那就卖咱大孙个人情,命人将此人给放了吧!」
「诺!」
朱允熞闻言拜谢道。
「谢皇爷爷,只是孙儿现在没心情玩了,还是让他在里边关着吧。」
「啥时候我三哥回来,啥时候再放出来也行。」
朱元璋闻言欣慰的拍了拍朱允熞的小脑袋。
「好孩子,你三哥真是没白疼你!」
「二虎,听见了没,这个人继续关着,等咱大孙啥时候回来再放他出来!」
「诺!」
老朱又问了朱允熞几个问题,见这孩子确实啥也不知道,也就嘱咐他赶紧去睡,然后领着二虎回到养心殿,继续远程操控锦衣卫、京营的人马,对整个京畿地区进行区域性封锁。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不仅仅是老朱的不眠,也是很多人的不眠。
在京营频繁调动之时,整个京城都被惊动。
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满怀好奇的看向窗外,看向街面上奔跑的军队。
一对饱经风霜,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夫妻,也被街面上的动静惊醒,趴在门缝里看热闹。
「这是又咋了?」
「当年跟陈友谅打仗的时候,也就这阵仗到头了……」
「天晓得!」
「该不会是老皇帝驾崩了吧?」
「贼!」
「你个老头子不要命啦,咋啥话都敢说!」
「嘿,咱们就是在家里唠叨几句,还怕谁去告密呀!」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毕竟老皇帝年纪在那儿摆着,什么时候驾崩都有可能。
紧张的一夜过去后,很多人上朝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在袖子里藏一条白色的布条,方便随时为老皇帝哭丧。
然而,当他们到了皇宫之后,却发现皇宫内一切正常。
只是老皇帝显得有点问题,急匆匆出来照个面,然后就宣布取消早朝,让众人有事递折子就行。
如果不是怕外人真以为他死了,老朱连这一面都不想露。
老朱在结束早朝后,就再次坐镇养心殿,随时探听追踪的进展了。
二虎那边也将当年的目击证人找到,绘制了歌女的画像,发给所有守卫路口、水道的官兵,让他们务必盯着此人。
刑部那边也试探着放了一批人,都是有家有口,一看就是户籍上没有作假的人。
至于单身汉,没有亲眷的犯人,以及户籍有问题的人犯,老朱非但一个都没放,还命人到处张贴榜文,说要在三日后开刀问斩,每天斩多少人犯之类。
虽然老朱非常担心大孙的安危,但他绝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救人,也要占据绝对的主动!
杀人就是他的手段!
果然,这篇榜文一出,对面有点坐不住了,通过小乞丐又给送过来一封信,外加一只手掌。
「朱屠户,你若敢不照做,下次就是你大孙的狗头!」
老朱看着字里行间愤怒桀桀怪笑。
「明天咱就杀一批,看谁耗得过谁!」
二虎闻言赶忙劝谏道。
「皇爷,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对方?」
「若是对方做出对皇太孙不利的事情,那咱们就追悔莫及了……」
老朱自信的摇摇头道。
「不会!」
「目前来说,咱可以肯定组织这次事件的人是个女人,应该
就是坊间传闻的什么白莲圣女。」
「女人向来优柔寡断,你越是强势,她就越是犹豫!」
「而且咱基本上已经猜到她想救谁了。」
「普天之下能让白莲圣女这般在意的,可能也只有韩林儿之子,新的小明王了。」
「只是咱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新的小明王竟然被咱给抓了?」
「你猜他会是什么身份,官员、商贾,还是国子监生员?」
二虎闻言摇摇头道。
「卑职猜不到……」
「不过,对方能这么快就知道榜文内容,并且派人将信件传回来,应该距离咱们不远,还没离开京城!」
「卑职已经命人在京城上方布满飞球,并且沿江而下搜寻一切可疑情况了。」
「只要对方再有动作,卑职定然能将其抓获!」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露出一丝坏笑。
「既然此妖女还在京城,那事情就好办了。」
「一会儿在北镇抚司门外张贴榜文,说明天午时将要问斩十名要犯,并将名单公布出去!」
「这……」
二虎闻言一阵犹豫,但一想到老朱刚刚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诺!」
二虎急匆匆去办这件事的时候,老朱又接见了几个人。
「皇爷,这是魏国公徐辉祖递上来的请罪奏疏!」
老朱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密密麻麻写了上万字,就感觉脑袋一阵疼痛。
「你念给咱听吧!」
秦德顺闻言尴尬的道。
「皇爷,奴婢认得字不多,要是念错了您可别介意!」
「估计也没啥大事,不过是一些车轱辘话罢了。」
秦德顺打开奏折一看,果然是车轱辘话。
徐辉祖先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觉得自己教导无方,这才使得三妹闯下天大的祸事。随后又言明父亲死的早,他们兄弟姐妹承蒙皇帝陛下的眷顾,这才有了如今地位。
这是典型的打亲情牌,希望获得老朱的宽宥。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摆事实,讲道理,言明自家深受皇恩,断然不会做出损害大明利益的事情。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徐家是忠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徐妙锦保自家的地位。
老朱没等秦德顺念完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秦德顺见状赶忙调低了声音,直至听到老朱的鼾声,这才彻底闭上嘴巴。
虽说徐辉祖的请罪奏疏没啥营养,但好歹有催眠的作用,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不过,这次皇太孙要是回不来,他们徐家也必然要陪葬!
北镇抚司衙门外的照壁上,再次张贴了一张新的榜文。
二虎在榜文张贴后,就命人程盯着,密切的注视着每一个路过之人。
凡是有人向着榜文上张望,更是会被地面和空中的监视人员重点照顾。
接近傍晚之时,一个小乞丐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对着榜文快速的扫了几眼,然后又急匆匆的低头离去。
当他路过一个茶摊的时候,对着茶摊门口烧火的老妪摇了摇头,就顺着人群消失在这条街道之上。
韩玉裳在得到小乞丐的信息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朱屠户竟然这般难缠,她都绑架了他孙子,还是当朝皇太孙,这老屠户竟然一点都不急,反而以杀人相要挟!
幸好这次砍头的名单里没有叔叔,否则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正当她在思索如何进一步逼迫朱屠户之时,她突然发现茶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
二虎是跟着小乞丐的路线追过来的,走到茶摊前正好口渴,这才随意的做进来讨口茶喝。
然而,韩玉裳是知道他这个锦衣卫头子的,见到他突然坐到自己的茶摊上,整个人都吓得不会喘气了。
难道自己暴露了?
不会吧?
自己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接触啊……
正在韩玉裳胡思乱想之际,二虎不耐烦的喊道。
「人死绝了吗,没看到咱嗓子快冒烟啦!」
韩玉裳闻言赶忙殷勤的上前询问。
「敢问客官要喝点什么?」
「你这个破店能有啥?」
「随便来点解渴的茶汤就行!」
二虎说罢扔下一枚铜钱,随即解开衣领,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显现其内心的烦躁。
韩玉裳见状,赶忙答应一声,随后去炉子上倒茶。
然而,当她将一碗茶汤递到二虎桌子上时,突然看到二虎朝着自己看过来。
韩玉裳突然遭遇这种变故,身子下意识一抖,暗道对方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二虎盯着眼前的老妪看了一会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去端茶,然而正当他将茶送到嘴边,将要开口喝下之时,他突然反手一泼,将整碗茶汤泼到卖茶老妪身上。
与此同时,他的一只大手迅速探出,一把抓住老妪的手腕,将其死死韩玉裳见状霎时懵了,想要反抗又怕暴露,只能强忍下心中的恐慌试探性的问道。
「官爷,您抓老婆子的手干嘛?」
「大婶,你的小手挺细腻啊!」
「虽说手上颜色看着很老,甚至还斑斑点点,但握在手里滑溜溜的,根本不似六七十岁的老妪!」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官爷说笑了,可能是奴家常年贩茶之故吧?」
「是吗?」
「是啊……」
韩玉裳说到这儿的时候,手上突然发力,一把从二虎的铁钳里挣脱,然后抬起腿就要向着街面上跑去。
然而,她还没抬起腿,就感觉脑后一痛,仿佛后脑被一柄大铁锤砸到了似的。
与此同时,她的身子也委顿倒地。
二虎一击重拳,将卖茶的老婆子敲晕,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哨,对着街道吹了几声。
不多时,十几个锦衣卫从街头、巷尾分别赶来。
「虎爷有何吩咐?」
「把此女绑了,此女就算不是白莲同党,也一定有问题,先带回去详细审问!」
「诺!」
几个锦衣卫刚要去抬起地上的老妪,突然看到其脸上鼓起一层皮。
「虎爷,这女人脸上有问题!」
「哦?」
二虎闻言赶忙蹲下身子看过去,还真看到这老妪脸上干瘪的肉皮鼓起来,靠近耳根的位置甚至有些脱落。
「人皮面具?」
「这玩意可是稀罕货,咱在锦衣卫这么多年,还只听过没见过呢!」
二虎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揭掉老妪脸上的人皮。
当人皮面具揭掉,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女人脸之时,二虎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她!」
「虎爷,此人是谁呀?」
二虎闻言怒斥道。
「别废话了,赶紧去叫人!」
「此女非常重要,关乎皇太孙的安危!」
一众锦衣卫听到这话不敢怠慢,赶忙去发信号,召集附近的其他人。
果然,他们
的援兵还没到呢,街头巷尾就钻出来一群神秘人,二话不说朝着他们发射弓弩。
二虎见状赶忙拖着人犯进入茶摊内部,一边用桌子挡住自己和女人,一边奋力的吹着嘴里的哨子,发出嘟噜噜的求援声。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天上的飞球,飞球上的锦衣卫赶忙给北镇抚司发信号,并招来更多飞球助阵。
在天上地下的联合打击下,茶摊附近的刺客被尽数击杀。
二虎在确定安后,扛着卖茶女就上了马车。
「赶紧去告诉皇爷,就说咱们抓到老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