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是对力量的克制?
已经霍然起身的凯莎,在刚刚听到这句话时,大有耳目一新之感。
毕竟这么多年来,“天使即是正义”的口号,她已经听腻了。
很多年轻的小天使盲目迷信正义秩序,但殊不知正义秩序是她与鹤熙一手建立的规训。
在神圣凯莎看来,正义秩序是正义,是因为正义秩序的缔造者实现了正义。
正义与天使,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然而,随着苏玛利后续的述说,凯莎渐渐嗅到了一丝质疑的味道。
按照苏玛利的说法,神应当克制自己的力量,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尊重弱者,而不是仗着自己过人的能力,肆意干涉世俗生活。
……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呢?
站在王座前,神圣凯莎仿佛一头发怒的雌狮般盯着苏玛利道:“你是什么意思?”
苏玛利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仰头答:“字面意思。”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质疑正义秩序?”
在苏玛利所理解的“正义”判断下,天使文明不应对低阶文明过多干涉。
但现实,恰恰是正义秩序规范了许多文明的发展进程。在很多时候,为了保持某一文明的和平昌盛,甚至会遏制其科技进步。
典型的栗子,比如伊人文明。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有被冒犯到,神圣凯莎才会质问苏玛利。
不料苏玛利只是叹了口气,眼神则变得愈加坚定:“作为天使文明的一份子,我个人对于您、凯莎女王,充满敬意,对于女王行使的正义,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正义秩序正是由女王您所规划制定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您是拥有大智慧的神,拥有坚定的信念和精准的判断,但是新一代的天使呢?”
“如果天使战士们,成为正义秩序的狂信徒,而不去思考正义秩序的起源,不去思考何为正义……那么天使的正义何在?”
“假使有一天,梅洛天庭里没有人再记得天宫时代,没有人再记得天使女王的成王之路,没有人再记得天使与恶魔为何分道扬镳……”
“那么正义秩序,或许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而已。”
听完苏玛利的辩解,凯莎冷哼了一声:“这件事……你操心太多了。”
言下之意,是让苏玛利闭嘴。
苏玛利很识趣地笑了笑,也不准备再哔哔了。
毕竟,神圣凯莎不是帝蕾娜。
有些东西,苏玛利是靠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才想到那一步。
但是对于凯莎这种真正的大神,有些话不用多说,很多事她自己就能想到。
正义秩序已经统治已知宇宙两万年了。
两万年来,天使的足迹遍布已知宇宙的文明,正义秩序的理念得到普遍的贯彻执行。
与此同时,天使这一族群,也退化至只剩女性的单一性别结构。
新生代的小天使们,知道天使与恶魔的战争,知道锄强扶弱,并且急于去行使正义,急于去审判邪恶。
但她们真的明白,正义与邪恶的分野吗?
即使她们真的明白,又是否会想过,“审判”这一行为本身,是否是真正的正义?
神圣凯莎不禁想起了天使冷。
这名头脑简单的小天使,已经7000多岁,比彦还要大个几百岁。
但其思维方式,却是跟20多岁的地球人,没有显著差别。
她还记得三千年前,同样是在这座大殿,自己正在抚平秋裤上的褶子,天使冷一脸战意昂然的样子走进来,向她报告西比利星一个年轻男孩儿的情况。
当时天使冷说,那名男子在自己的世界遭受了不公,官员为了享乐,杀死了他的亲人,他伤心哭诉。
凯莎当时回了一句话:“按着制度来就可以了。”
她本打算就这么结束了,但有些话不吐不快,于是继续说道:“不过我不喜欢,不喜欢总是替他们伸冤。”
并且告诉天使冷,让她去教导这个文明,“让他们的文明学会为自己的子民伸冤”。
只有万不得已,无法用他们自己的制度惩罚恶人,才应该是天使现身的时候。
不得不说,神圣凯莎内心对于“正义”的判断,对于“正义秩序”的定义,与苏玛利所谓的“正义是对力量的克制”并不冲突。
甚至在很多地方,二者很有共同语言。
拥有超凡力量的天使,不应轻易地干涉落后的文明,不应该“总是替他们伸冤”。
神圣凯莎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很多小天使不清楚。
两万年来,天使文明繁荣昌盛,天使文明积弊已久。
两万年来,正义秩序影响广泛,正义秩序也日渐腐朽。
正如苏玛利所言的,假使新一代的天使们,失去了定义“正义秩序”的能力,那么正义秩序也就走到头了。
这些东西,凯莎都清楚,但她仍然愿意相信……未来是会更好的,正义是不会被杀死的。
只不过……在梅洛天庭这里,特别是在大殿这个场合,自己竟然会被天渣苏玛利提醒正义秩序的问题,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可笑呢。
天渣懂个p的正义?
可苏玛利,确实很懂。
这远远超出了神圣凯莎的预料,相信也超出了鹤熙的想象。
怪不得连神圣知识宝库都不能准确预测苏玛利的行动,这的确是个值得重视的家伙。
想清楚这些之后,凯莎转了个身,直接从大殿里传送走了。
把苏玛利晾在了空空荡荡的殿堂中央。
苏玛利对此并不意外,实际上,在说出那些堪称“忤逆”的言论之后,他一点儿也不怀疑神圣凯莎会把银翼掏出来削自己。
但是最终凯莎没有这么做,可见她真的很克制!
她是真的正义!
此时此刻,凯莎直接离开,对苏玛利来说反而是个解脱。
原因无他,直面凯莎真的是太压抑了。
特别是在自己实力不够的情况下……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花了整整三分钟调整心态之后,苏玛利试着朝空气喊了一声:“鹤熙?”
“鹤熙,你在看是吗?”
很快,大殿中响起了鹤熙老婆清嗓子的声音:“不得不说,你让我刮目相看了。”
说罢,苏玛利的身前,再次出现一道淡蓝色的光门。
又是一个虫洞,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
鹤熙老婆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过来吧,我在翔鹤号上等你。”
“好。”
苏玛利一口答应,迈步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