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诗班稚嫩的童音唱响,庄重,圣洁。
慈祥的英籍神父,此刻正站在神圣的教坛上,手捧圣经,胸前挂着闪闪发亮的十字架,眼神却格外严肃而又沉着的看向正前方。
红毯铺在教坛的正前方,延伸向门口。
两侧是一排排的座椅,靠近前排的位子上,坐着前来祝贺的亲友。
不多,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刚满四排,但对这场婚礼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而这场婚礼很特别,新娘新郎的父母长辈都不在场,而这对新娘来说,就缺少了一个过程。西式婚礼中,新娘进场是要由父亲领入的,如今却……
红毯的尽头,身着匹配顾繁华婚纱的,同色系礼服的唐枫,身板挺直的站在花环心型门的前头,眼神邪魅而又温柔的看着她,目光却是那样的深沉,沉淀着太多太多的感情。
“繁华”,他唤她,朝她伸手。
在执起她递来的那只手时,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地。
他捉住那只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柔荑,看着她中指上的银环,与自己手上的那个两相对应。他原本以为,这东西早就被她给弄丢了,但没想到,她还留着……
其实这对指环,并不值钱,比起他后来送给她的那些,也许连个戒托的零头都没有,但这对指环,却承载着他们激情四溢的,曾经疯狂过的青春。
他低头,郑重地轻吻她的指环,抬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在她含着泪光的眸光中,用那醉人的性感而又邪魅的声音,说出他后半生都不会再说,却要用实践来证明的誓言:“很抱歉,今天的我,没能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也没有办法能够让你的父亲亲手送你进场。但我愿用我的性命作证,在上帝面前承诺,今生今世,我唐枫绝不会辜负你!”
“阿枫……”一手紧紧地抓着,那代表着幸福的捧花,顾繁华紧紧抿住了嘴唇,只唤出了那个叫了许多年的亲昵的称呼。
唐枫再度勾起他那邪气十足的笑,可现在,这笑容落在跟在顾繁华身边的,充当伴娘角色的程爱瑜眼里,却不再是邪性而又危险的,反倒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深。
“繁华,请嫁给我,让我们从这一刻起,就彼此相依。今后的路,也这样相扶相持的一起走!”
顾繁华无言的笑着,被他执着的手,却忽然用力,微微曲蜷的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这——就是她的回答!
唐枫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又似乎是激动之余的泪泽。他起身,抓着顾繁华的手,环过他的手臂,在众人的掌声中,与好哥们的呼哨中,伴随着身后小花童洒下的柔软的花瓣,相携着走向了教坛。紧随在他们身边的,是他们的好友,也是今天的伴郎伴娘。
不过,今儿的伴郎伴娘里,有几个比较特别,不是说他们各自显赫的身份,而是他们都盖过章,结过婚。
所以说,这两人的婚礼,今儿算是破天荒的奇了,为了曾经的一个承诺,还改了不少老祖宗的规矩。可转念想想,这规矩不也是人订的吗,既然是人订的,那当然也可以因为当时情况而有所变动吧!
只要——幸福就好!
……
彼端,唐家为了这场堕宴,下的本钱那叫一个足!
虽说只是个堕宴,可这排场,都快赶上高门大户的婚礼了,尤为盛大。光是包下了室内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而宴会厅上下两层,几百桌的酒席,居然也能坐得满满当当的。而酒店外,限量版的跑车停了一圈,外层还围着法拉利、兰铲尼,迈巴赫,奥迪a8,奔驰g系……各种名车停的是一溜一溜的,听说就连地下停车场也塞满了各色名车。
这看上,的确有那么点儿《红楼梦》里说的那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繁盛。
华丽,奢靡,却又——!
“姨妈!这怎么回事儿,唐枫怎么还不来啊!”
宾客坐定,仪式开始前,穿着限量版小礼服的夏放,正坐在休息室里补妆,但她明显心思不在这已经擦了很多层粉,精心描绘过的妆容上。她时不时地抬头看了看始终,心思完全落在那个依旧没有出现的男人身上。实在等急了,这才转头对刚刚进门的小姨妈抱怨,眉头紧皱,满眼尽是焦急。
说起来,唐枫不出现,最丢人的是唐家不错,但她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啊!可要让她现在就走,她又舍不得。
第一,她喜欢唐枫,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即便唐枫可能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她依然喜欢这。
第二,唐家是个好归宿,家大业大,比他们夏家更盛一筹。而前些日子,他们夏家得罪了顾家,若此时,能够和唐家攀上亲戚,这顾家便会将那笔帐统统记到唐家头上,与他们夏家就无关了。
至于这第三嘛,那就是眼前的这场堕典礼。若不是这场堕宴,她还从来不知道,唐家的底子有多厚,在这s市,盘踞的有多深。所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若是这场堕宴成了,那她就是s市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她从早上等到了现在,化妆、补妆,再化,再补,来来回回不知折腾了多少遍,这都快开席了,他——还是没有来。
“怕什么,你姨夫说了,唐枫那小子敢不来,绑都给他绑来,你怕什么!”从手上褪下挑链子,女人走近夏放,挥挥手,让化妆师出,左右端详着妆容精致的,将她脸上瑕疵全都掩盖了的夏放,满意的笑了笑,就低头执着她的手,将刚刚褪下的链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又瞧了瞧,这才眯起了眸子,抬头看着眼神微微变深了的小丫头,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平日里见你多么的鬼灵精儿,今天怎么变笨了呢!你也不想想,唐家是多大的家业,就算今儿唐枫真的不来,他们有可能不认这门亲事吗?你要记着,唐家要脸面,永远比血脉更重要!别整天就知道傻呵呵的笑,远远看着唐枫的背影就发痴,好好给我听着,今儿就算唐枫没来,你也要一个人撑完全场。到时候唐家自然会心疼你,补偿你,把你像祖宗似的供着,因为那是他们亏欠你的,也是他们亏欠夏家的,你懂吗!”
夏放的心思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沉。
她左右思考了一番,微微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还是姨妈想得周到!”她笑吟吟的说着,一手摸着手腕上刚刚被套上的手链。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tiffany的新款,上头点缀着三克拉的圆形主钻,旁边则有规则的点缀着梨形的侧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璀璨夺目。
这次姨妈出售可真够大方的,看来就像父母说的那样,姨妈是想用她在唐家站稳地位。所以,出手自然不会小气了!
不过通过这个也看得出,像姨妈这么会算计,这么斤斤计较的人,都能那么大手笔,可见这东西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转念,她又想到了唐建之,这个姨夫除了年纪大了点,脾气爆了点,却也是样样都好的。尤其是他对姨妈的好,那是整个夏家的人,都看在眼里的。说起来,她还真有点羡慕姨妈,能找到那么疼她的一个好归宿。
“你啊,是被夏老太太宠惯了的,自然骄纵了点儿,遇上这样的事儿,难免心里不舒快!但你要知道,你要堕的那个男人,也是唐家人的心头肉,自小就跟小祖宗似的供着养大的,比起骄纵来,你那点儿道行还还不够人家骄纵一回的呢!所以,万事都要忍,只要先让别人,让唐家人认定了你,那以后,害怕没机会把那男人的心一点一点儿的收入你这里!哎,说到底啊——谁让你喜欢人家呢?”
说起御夫之道,眼前容色娟丽,神色温柔的女人,倒说得头头是道。而这一字一句的都砸在了夏放的心坎里,倒也将她给安抚住了。
夏放终于又展颜笑了起来,抱着姨妈直撒娇。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留着点儿精力吧,等回头晚上,对付你男人!现在,咱们还是好好准备准备,来,姨妈再给你补补唇妆……”
女人转身拿桌面上的唇蜜,刚才化妆师出时没关严的梦,却被风给吹动了,门板微微晃了晃,开启一条小缝儿,不大,但足够让夏放看见一点儿外头那令她沉醉其中的繁华热闹。
随着门板的晃动,那景象时而出现,时而阻挡,看着看着,她就好似陷入了梦里。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她一眼就深深记住的男人,身着纯手工制作的晚礼服,熨烫妥帖,配合着脚上的意大利皮鞋,尽显风流。而这男人本身,则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魅,尤其是那双挑花眼,不经意的朝哪边儿飞过一眼,只要对上谁的眼睛,就好像是接通了电源似的,刺刺的冒着酥麻的电火花。
而她就是被那么一眼,给沉迷了。
所以,当她听到父母说了姨妈的想法后,才会那么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即便,这堕典礼,有可能成为泡影。
即便,他压根就不曾属于这个渺小的她。
但她就是想要一个名义,名以上的唐家人,名以上的唐枫的女人。因为她相信,只要她名正言顺,就总有一天能将他彻底折服……
但这时,门外的窃窃私语打破了她的梦。
“哎,你说这半个堕宴而已,有必要上这阵势吗!你看看,这一桌桌的,钱可就跟那大水趟过似的,‘哗’的听个响,就没了!啧,真够的!”
“嘁,这点儿钱对他们这种有钱人,算什么?你没看到,小刘他们帮着在门口迎宾,那些来的人啊,压根把今儿这堕宴当结婚了,居然还给礼金,厚的至少这个数,薄的里头也是一张金卡。哦,听说啊,还有人送金砖,沉甸甸的,可把小刘的眼珠子都给瞧晕了。那小子刚刚偷偷和我说啊,就今儿收的礼,几倍都能挣回来了!”
夏放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嘴角始终勾着,眼底隐约带着一丝骄傲的得意。
看,还不都是羡慕她的!
正给夏放描着唇妆的女子,起先听见这议论声,是想把门给关上的,但瞧着外甥女儿得意的眼神,她就知道了,这门不能关!就该让她多听听这些人的羡慕的冒着点儿酸味的言辞,到时候才能让这小妮子,对她更为感激。
“听说这男方家来头特别大,好像说就是那个唐氏集团的接班人。男方的母亲也挺有家底的,不过背景没有唐家硬,所以没打听着。不过,这女方家也不差啊,瞧见那个坐着林肯加长来的老太太了没?那是夏家老太太,以前是上头人的那什么,后来啊,把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安排好了,现在在s市是含饴弄孙的养老的。至于这女方的父母,也都是市里的高管,都还年轻,往后还能往上升呢!”
“你这消息不太灵光,那男方的母亲,不是打听不到,而是这个是后妈!听说,他亲妈在他没多大点儿就死了,后妈又生不出来,才对他跟亲儿子似的。其实,他亲妈家里特别厉害,好像是什么……”
里头的两人竖着耳朵再听,她们倒是听说过,现任的唐夫人,是靠挖朋友墙角扶正的,但前任的唐夫人,却很少有人知道,即便知道也从没见过。
但这时,外头的声音忽然变了,似乎又来了个人,走过来时,插话进来,话语中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嘲弄:“厉害管什么用!唐家夏家临时起意,要换堕的男人了!”
“啊?怎么可能,你骗人的吧!”
“就是,小灵通,我看你这次消息听差喽!没准就和那小灵通似的,伸着脖子到窗户外头听了半天,还差线儿了!哈哈……”
对与那两人的反唇相讥,那个被他们叫做“小灵通”的家伙,并不在意,反倒用比刚才更为嘲弄的口吻说:“你看,等了那么久,那传闻中的未婚夫都不来,唐家丢不起着脸,夏家也丢不起这人,换换人很正常嘛!我刚才在贵宾室那边服务,听唐家小姐和夏家老太太说的真真的。男方的父母开始不同意,但最后在压力面前,还不得低头啊!毕竟,这外头大大小小的的全是权贵,敢情儿要在没个男人出席,那不得是伸手打人家的脸面吗!”
“我也听说了,这未婚夫的一方啊,有个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但也不知道是这女的家庭不好,还是两家是死对头什么的,反正这唐家是死都不让她进门,所以这未婚夫才一直不出现……嗨,具体的什么玩意儿,咱们也闹不明白,反正他们有钱人家的少爷,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咱们有红包拿就成了!”
“要我说啊,这种人家的孩子,外头随便玩都成,结了婚就一定要门当户对……有情饮水饱,那是屁话,他们讲求的,就是一个字——利!”
放下化妆刷,女人走过重重地将门给推了上。
一切纷杂的声音,都隔绝在了门外,听不见了。
但此刻的夏放,却脸色煞白,若非涂了几层粉,又擦了胭脂,将肤色提的极为漂亮,那么此时看见的夏放,应该面色青白的和鬼一样。
“放儿,你别听他们胡扯,我给你问问你姨夫,啊!你看,就算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奶奶都同意了的,绝对不会差。还有,今儿只是堕,又不是打证结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能,变数自然多的很。你乖,在这儿坐会儿,我就来……”
楼上的男宾休息室里,这原本是给唐枫设立的,此刻坐在里头的人,却是唐林。
他不情不愿的,被两个人按着,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拿着大堆的化妆工具,在他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挥舞着。而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唐敏,则双手环胸,两眼直勾勾地等着唐林,好似是怕他跑了一样,看犯人似的坚守着他。
而在化妆师手中的化妆刷,被不断挣扎的唐林,第n次的碰落后,唐敏终于有了反应。
“你们都出吧!”
化妆师如释重负,两个捆缚这唐林的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唐敏冰冷的目光中,同情的看了眼刚想要站起来,就被唐敏厉声叫住的唐林,低头离开。
房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这对母子。
“唐林……”
“妈,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要唐家的家业,也不想要那个什么夏放,我喜欢的是,我喜欢的是……”
原本鼓起勇气打断母亲的话,可没等他说完,就感觉一股风从耳边擦过。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随后划过耳中。
唐林的头还由于惯性,微微偏向一旁,没转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更是提醒了他,刚才那一幕的真实性。
“妈?”唐林捂着脸颊,缓缓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这个大小对他就冷漠刻薄的母亲。心,疼的就好像是被刀片割了又割,划破了脓包的感觉。
“不准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笨蛋儿子!”唐敏还是一贯的刻薄,对明明还是很疼爱的儿子,张嘴就是一番指责:“我儿子,不会蠢到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更不会蠢到和我谈你喜欢什么什么小姑娘。你听清楚,我这些年为了你隐忍至今,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我要扶你上位,让你成为唐家未来的家主!这,是我的愿望,你应该很荣幸你总算有机会报答我,而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再说,夏家的女孩子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唐枫不要她,就凭你,你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唐林你听着,我不想再听到你这个蠢蛋说一个不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化妆,等下下楼,安安分分的和她堕!别给我学唐枫,因为你,还学不起!”
……
堕仪式开始,虽然没有彩排过,但早上,唐林就充当唐枫的角色,陪夏放走过一遍过场,现在做起来,自然还是熟练的很,没有出一点儿纰漏。
被母亲贬低的心灰意冷的唐林,在看见夏放的时候,其实也觉得挺奇怪的,这女孩子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唐枫吗,为什么会愿意和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家不入流的可怜虫、私生子堕呢?
难道也是被逼迫?
可看她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并不像啊!
但等他转过身,触及夏放微红的眼睛,他这心里,就瞬间也明白了。
这女人,也和他一样吧!
音乐声想起,唐林站在中央的铺满了红色花瓣的t型舞台末端,看着在漫天飞舞的彩纸、花瓣下走向自己的夏放。
唯美、梦幻。
这样的婚礼,应该是每个女孩的终极梦想。
但此刻,唐林只觉得虚假、可笑,甚至有那么点儿的可悲!
她的眼里,没有幸福,即便嘴角勾着,在微笑,唇边还漩着一个浅浅的梨窝,可他一点儿也看不见她眼中的情意,反倒有一些他看不清,甚至看不懂的东西,在灼烧着。
宴席上的人,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来参加的堕典礼,是否被换了个男人,依旧拍手祝福。
主持人更是激情万丈,好像比他亲闺女亲儿子的婚礼还要激动,掏心掏肺的说着那些所谓的“肺腑之言”,一遍遍的重复着祝福的话。直到礼仪小姐捧来戒盒,唐林从中取出堕戒指,戴在夏放的手上,这才算结束。
他们被逼着拥吻。
没有感情的碰了碰嘴唇,而在低垂眼眸的瞬间,唐林看见了他刚刚才给夏放套在中指上的戒指。戒指上的钻光一闪而过,但对他来说,却足够刺痛了眼眸。
有生以来,唐林地一次露出讥诮的笑容。
脑海里却在反复的想着,唐枫今天的婚礼,应该比他的要幸福的多吧!至少,那是他和顾繁华的——两个人的婚礼!
相爱的……
教堂里的婚礼,按部就班的举行着。
没有奢靡,没有铺张,更没有折腾的多么唯美浪漫,到处都冒着粉红色的小气泡。但听着神父的诵,唱诗班的歌唱,还有观众席上众人的礼赞……这对好容易走到今天的顾繁华和唐枫来说,已经就是最大的奢侈与浪漫了!
神父用转眼的声音,引导着新郎新娘的发誓,要对彼此的婚姻忠诚。
此刻,站在一旁的程爱瑜,却微微有点儿晃神。她忽然想起了上次在教堂里,景煊对她许下的誓词,眼眶不禁有点儿热。
而等婚礼完毕的时候,顾繁华领着裙角,原本想跑出的,却被一旁的唐枫一把抱起,领着众人走出了教堂。
教堂外围爬满了蔷薇花藤蔓的栅栏外头,停在路边的轿车中,驾驶座上的人,猛然就看见了走出教堂的人们。而他眼见,清楚的瞧见了,站在最前头的,是唐家少爷,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顾修远的女儿——顾繁华。
“顾部,您快看,是繁华小姐!”
他回头时,目光刚好闯入了顾修远的眼底,他清楚的看见,一抹说不出的光影从他眼中闪过。
教堂外头的草地上,侍者推来了蛋糕,让唐枫和顾繁华一起起刀。一旁带着祝福而来的alva,更是不惜把自己私藏的那瓶粉色香槟给拿了出来,当场开了给自己的老板兼闺蜜庆祝。
一帮子年轻人,关系有贼瓷实,这时自然能够玩的一起。
而程、景俩家的长辈,却在这时退到一旁,坐在阴凉下,边吃着东西,边看那群孩子闹腾。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却也是满满地欣喜。
“对了,三儿,小炎和囡囡两对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程家老太太忙来忙,觉得自个儿的时间都不够用了,前几天尽在撮合那个不开窍的只会做生意的笨蛋孙子程资炎,跟老朋友家特别招人疼的小孙女了,居然把这正事儿给忘了。赶巧进而参加婚礼,想起来,这不,就赶紧问一问。
“妈,放心吧,我儿子女儿的婚礼,我还能会不上心?虽说这两孩子都要求尽量简单,但好歹,咱程家娶媳妇儿、嫁女儿,也不能太简单了。一切都按着我和萧瑜那会儿的婚礼比例,只会更好,不会差!”
“我说,程三,这还叫小气?你那会儿结婚,差点没把我们给累死——你那场轰动全市的盛世婚礼,要还算简单啊,那我和景扬的婚礼,就得算是返璞归真喽!我跟你说,你那场婚礼,简直就和接待外宾似的,忙得我们脚跟都没来及着地……”一旁的景妈妈接茬说话,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连连摇头叹息,摆了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要是这么办婚礼,我得给我家儿媳妇和灿灿多找几个伴娘,不然回头得把小鱼儿给累着!”
“哧,阿致,你现在这样说,等你回头,带着他们小两口,那边再办婚礼,你就知道了。我们做父母的啊,都想把最好的留给他们,让他们的婚礼热热闹闹,让所有人都羡慕,都祝福……”程妈妈拉着死党的手,微笑着说。可这目光却转向了在草坪上,举杯欢笑的年轻人们,眼中不觉闪过一丝酸涩,多少有点儿替眼下这两个孩子难过。
唐枫和顾繁华,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这两孩子打小跟仇人似的,吵过、打过,掐起架来,繁华有时候比唐枫还要狠。不过这打着打着,也不知怎么地就打出了份感情来。而他们两的感情路,似乎因为两家人的背景,也注定了坎坷。
若不是那天唐枫来求他们,让他们听了他和繁华的故事,她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这对“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要打破名著的结局,走到一起居然有那么困难。但好在,他们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纵然这场婚礼很冷清,但看在她的眼中,却比唐家现在那场尴尬而有盛大的堕宴,要美满多了!
“这倒是……”目光顺延着看了过,好一会儿,景妈妈才将眼神收回来,转即凑近死党耳边道:“瑜,那个伴郎,是乔氏企业的公子乔疏狂吧!我怎觉得,这小子来这儿没安好心,你瞧他那眼神儿,看着小煊就冒火,看着鱼儿就冒热气,不会是想要……”
踩着柔软的草坪,顾繁华和众多朋友干杯后,刚想举杯抿一口,她手中的酒杯就被唐枫给抽走了。
“这杯,我帮她代了!你们几个小子,谁想灌我老婆,就冲着我来吧,咱不能给孕妇喝酒是不是!”唐枫邪魅一笑,弯着嘴角,仰脖把那杯粉红色的香槟喝了个干净。
见状,众人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要灌唐枫酒,各个都像把他给放倒了。而今儿,代表程资炎和谭唯一来的牧童尧,则在这时,终于将那玩味的目光,从抱着程爱瑜的胳膊,咱在一旁说着什么亲密话的景灿身上收回,转即拿着酒杯走进人群,确当在了那对新人的面前,说了句“公道”话。
——“哎哎哎,你们不能这样,若是把咱们唐少爷灌醉了,这洞房花烛夜不就毁了?咱繁华嫂子肚里的小家伙,月份够了,你们可不能这么闹腾,回头坏了唐少的好事儿,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哦!”
这话,是玩笑话。
但作用到是挺大。
众人听了,就哄笑着散开了,还真没人在为难唐枫,反倒将矛头转向,同样不让老婆喝酒,一个劲儿的管自己的景煊身上。不过今儿景煊的任务比较大,他不仅得管老婆的一份儿,还要管着妹妹的一份儿。所以别人敬一杯,他得还三杯,喝的那叫一个凶。
人家都说,新婚三天没大小,明知道这香槟酒对景煊来说,就跟喝可乐似的,但程爱瑜还是出言阻止了一句。可这话音还没落稳当,就遭到了那群平日里玩得好的哥们呢的一顿炮轰,就连alva都会来开两句玩笑。
程爱瑜笑着刚想开口回嘴,但景灿却先一步开口,把众人的话给顶了回,且说的无所顾忌。这是景灿的好,但有时候,这种好还是要收敛收敛才为妙啊!
“喝喝喝,今儿又不是我哥和我嫂子结婚,你们一个劲儿的灌我哥什么酒啊!你们给灌那么多,厕所那么远,我哥要一趟,那就跟跑马拉松似的——哼,一个个的,都安得什么心儿啊!”
闻言,程爱瑜低头掩过笑意,却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而站在她身边的顾繁华看见了,不觉挑眉问她:“鱼儿,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我是担心灿灿,还好她没说‘这香槟酒和喝可乐似的,你不知道那玩意儿杀精啊!小心我告你们,谋杀咱老景家的后代’……”
“噗嗤——”
顾繁华没忍住喷笑出声,一手搭在程爱瑜的肩膀上,肩膀颤颤的。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瞧着面容淡漠,嘴角牵着笑容的死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道:“小鱼儿,我服了你了!不过别说,你刚才学的还真像,尤其是后半句话,特有景灿的风格,呵呵……”
程爱瑜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可抬眸的瞬间,却看见站在人群后头的乔疏狂,在对她笑。他的笑容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种,痞痞的,却侵染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又有点儿邪乎与狡猾。尤其在他眯起眼的时候,就特别像一只,在谋算的狐狸。
他向她举杯,微微示意。
程爱瑜像是一怔,随后反倒表现的更为落落大方,举起酒杯,同样朝他示意。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顾繁华,适时开口,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也是想给死党消减几分不必要的尴尬。
她开口招呼众人:“站好站好,都在我身后站好——我要抛捧花了,接到的,就是下一个请我们喝喜酒的!”
未婚的年轻男女,哄笑着赶紧在顾繁华身后站好。顾繁华看了看死党,有转眸瞧了眼景灿,扬手一指,再度发挥她的女王风范。
“还愣着干嘛,你,带着你男人过站着。灿灿,你也过,听说,接到花球的人,会幸福一辈子的!”
一听这话,景灿立马赶过凑热闹。
程爱瑜看着那些未婚男女,在瞧瞧顾繁华,她就知道这女人在打什么算盘。她转脸看了下身边的景煊,和他交换了个眼神,就任由他揽着腰,走了过。
她站的比较远,没打算和未婚男女枪花球,毕竟她有景煊已经够幸福了。而顾繁华,似乎铁了心的,要把花球扔给她,一下子就抛得老远,而那个弧度,其实可以直直地砸在她的怀里。
但这时,一个人影却从一旁闪了过来,伸手挡住了花球。
“接住了,接住了……”
众人转身,将目光投向那人。
原本被那人影子闪了一下的程爱瑜,也有点儿好奇的抬眸,看向前方。
拿着花束的乔疏狂,就站立他们不远的地方。
“诶,怎么是他拿到的!”顾繁华不自觉的扬起了眉梢,正想走过时,却被唐枫一把拦住。
乔疏狂握着那捧绣球花,渐渐靠近。
走近程爱瑜和景煊时,他依旧眯着那双狐狸眼儿,朝景煊看了眼,然后无声地将花束塞到了程爱瑜的手里。
“乔狐狸,这是你拿到的!”
程爱瑜看了眼手中的绣球花,下意识的就将花束塞还给他。但乔疏狂却执意的将花束塞到了她的手上,随即开口:“小鱼,我好像从认识你开始,就总喜欢送你巧克力。你说,不会拒绝巧克力的朋友。那今天,作为你的朋友,我想把这捧希望,送给你!”
这……
程爱瑜垂眸看着手中的捧花。这是一束以绣球花为主花的捧花,而绣球花的花语,就是希望。听说,按照时令的话,这绣球花,一向在严冬开放,粉红色的花蕾,与白色的花朵相间,就好似再告诉人们,春天的脚步近了。因此,绣球花的话语,叫做希望,而受到这话祝福的人,将会得到幸福。
不过,她手中的这把绣球花里,还有一半,是蓝色的。这代表着浪漫,与美满,象征着爱情的仲怔,与两情相悦的永恒,是唐枫特别给顾繁华精心挑选的。而此刻,乔疏狂却当着景煊的面,把这东西交到她手上,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小鱼,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借花献佛,祝福你和景煊。希望你可以幸福,也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对我许下的承诺。”目光略含深意的转向景煊,乔疏狂倏然睁开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又眯了起来,再度将视线掉转向程爱瑜。转即再度走近半步,痞笑着说:“景煊,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你的小鱼儿,借给我几分钟?小鱼,我想借一步,就说几句话!可以吗?”
这边,三个人在树荫下,好似在对峙。
而教堂外头的顾修远,在车里看见了女儿抛出花球的一幕,本想让秘书开车走人。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等一下!”顾修远迅速的从公文包里取出纸笔,拔开笔帽,在纸上飞快的写下几行字。随后就将纸张交给了前座的秘书,“你下车,让教堂的门卫,把这个给繁华送。”
秘书接过那张对着的纸,立刻把事情给办了。
回来的时候,顾修远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冷硬的丢出两个字——“开车!”
教堂门卫收了秘书的跑腿费,当即也不敢怠慢,赶紧把这张只给送了进。找到了草坪上的新娘子,就将这张纸片递给了她,并道:“小姐,刚才有个人,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哦?什么人!”顾繁华一边问着,一边打开纸条。但等她看清楚里头的那一串数字,还有龙飞凤舞的字时,原本明亮的眼睛,霎时间就朦胧了,转即渐渐湿润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繁华,怎么了?谁送的!”看着一向坚强的顾繁华,当众落泪,唐枫意识到这张字条不简单,赶紧凑了过。
而顾繁华则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他,低声说:“是……我爸。”
上头写着——
“繁华,祝贺你!
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该怎么走,就靠你了。不过,希望你记着,‘婚姻’这两个字的意义。它们不是一个简单的词,一个十一划,一个九划,象征着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承诺,极为沉重。你选了,就不要后悔。
很抱歉,我不能出席你的婚礼,而这个礼物,却是你母亲早年为你准备的,密码你知道,按着这个库号取。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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