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皇历317年。
凉城,位于大夏东南部一个小城。
凉城第二学府。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办公室里端详一份文件,看的很认真,很入神,但文件上就只有几条个人简介信息。
办公室显得有些老旧,进门左手边放着一张待客用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和烧水壶,水壶里的水正烧开,水蒸气从壶嘴一缕一缕往外飘。正前方则是办公桌,对坐的两方都沉默不语。
教导处主任丁向华先打破沉默,有些气急,拍桌子踢凳怒道:“老许!这能忍?”不能平息自己情绪,又跳起来指着第一学府方向喊道:“它第一学府不知道现在什么时期?离统考就那么几个月时间还给我们塞人,关键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啊!”
被称呼为老许的老人终于抬起头,看了丁向华一眼,放下手中资料,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身后的窗前。
望着操场上努力练习引气的学生们轻笑道:“斗了几十年了,哪次你赢过?也不差今年嘛,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再说了,万一是天才呢?”
丁向华嗤笑:“想屁吃,第一学府什么尿性你不知道?什么天才能落你手里?我看这人要么是个关系户,要么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倒霉!”
凉城第一学府的第一可不是瞎叫的,它是当年推行修行教育义务制计划的实施基地,是第一批由国家扶持的修行教育机构。
作为凉城修行教育的领头人,第一学府当然有资格先拔头筹,将每年报考时最有资质的前30名学生收入囊中,剩下再由系统分配至四大学府。
其他三个学府其实早就对此不满,但没办法啊,第一学府拥有凉城最好的师质与更多的专项拨款,凉城学生都以其为目标,加上地方管理层更是需要它的成绩,因此其他三学府的抗议都作无用功。
老许不紧不慢地坐回来,收敛神色淡淡地说道:“是个烫手山芋又怎样,你觉得第一学府有资格把这个他们一无所知的人随意调动?他们是有些特权不假,但如果每个录入学籍的学生都能随意调动的话,我们其他三府还要不要办了?这不是得了上面的许可我吃屎,大口大口的吃。”
不等丁向华再开口,老许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便摆了摆手打断他:“行了,这事儿不用你管,你就不能盼着点儿好?万一真是个天才呢,不是给你老丁长脸了嘛,是骡子是马也得溜过才知道啊,赶紧滚,我这还一堆破事儿呢。”
老许再次拿起那份个人档案审阅。
只有那几条个人信息,你能看出朵花儿?丁向华腹诽。
自己都下逐客令了,见老丁不为所动,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许便投向其疑惑的目光。
丁向华挠挠头:“我上面也有人,回头我问问这小子什么情况?”
老许不解,蹙紧眉头:“不是,你问就问啊,与我何干,我又没拦着你。”
丁向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怕你到时候吃屎难堪。”
“滚!”
————
高三4班
班主任江耿正在给大家介绍新同学,只是看着那只有几条个人信息,其余一切空白的个人档案略显头痛,虽说有教无类,离统考就那么几个月还给我塞人,这也就算了,但你这什么都没有是怎么回事儿?好歹让我知道他是炼境还是灵境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江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那个,大家掌声欢迎新同学为我们作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讲台下的同学们都开始鼓掌以示欢迎。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讲台上的新面孔。
个子一米七五左右,身形略显瘦弱,肤色也比较苍白,病态感十足,一张脸蛋倒是长得挺眉清目秀,所以也挺多女同学窃喜的。
男同学们心中暗笑,各自交换眼神。
心领神会,这家伙虚的很呐!
“大家好,我叫陆离。”陆离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离?名字倒是挺怪的,光怪陆离?众人寻思。
……
一小会儿,教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班主任江耿没反应过来,没了?叫你简单一下你还客气上了?
无奈,江耿上前在陆离耳旁轻声道:“多说几句跟同学们打好关系嘛,给我个面子,不然我很难堪的。”
陆离想了想,转头看向江耿,后者投来肯定与鼓励的眼神。
“十七岁,男。”
嘶!全班倒吸一口冷气!
江耿扶额,这家伙怕是个刺头啊,不好惹!
无奈尬笑两声道:“哈哈,陆同学比较腼腆,大家今后再慢慢深入认识哈,陆离,你去钱财旁边坐吧。”
说罢指向一个后排靠窗户的位置。
钱财是个胖子,带着一脸憨相,见陆离来到自己身旁,凑前主动招呼:“你好,我叫钱财,名字可能土气了点,你别嫌弃,今后咱们也是同桌了希望能互帮互助。”
陆离点点头。
把新同学安置好后,江耿开始上课。
讲台上循循善诱,底下同学们也在聚精会神,毕竟在这个时代没什么比修炼更为重要的。
陆离没有听讲,望向窗外景色。
教学楼旁有个小湖,湖边种着些柳树,时值三月,每每有暖风走过时都会轻轻摆动小湖边嫩绿的柳枝,牵起垂柳的小手,踩在碧蓝的湖面上翩翩起舞,荡漾出轻快的舞步,陆离靠窗户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这风景。
修炼重要吗?重要,为了自身各种**,权力,金钱,或是探索与长生,即使你说你没什么**,在如今大夏境外还潜伏着虎视眈眈的妖族,听说边境还时有战事,自身强大总归是好的。
对陆离来说却不是那么重要,自己想要过什么呢?自己最大的心愿应该是那年自己跟自己说想要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一个人过日子吧。
神游万里之间,思绪却被江耿扯回。
“陆离同学,方便回答一下你现在的境界吗?”全班的境界大都在炼境,还有几个灵境尖子。
气境是如今修炼体系第一步,冥想时感受自身四面八方的气,加以修炼口诀引气入体,充盈经脉,用以强体,气境圆满身体各数值可匹敌大猩猩这一怪物。
修炼第二境界是炼境,此时体内之气趋于饱满,人体内犹如一个吹胀紧绷的气球,到此境界就是要炼化体内之气,使其不再杂乱无章,而是井井有条地跟随指引环绕全身,慢慢滋养肉身,炼化气后也能御气外放,在自身周围形成气场,用以抵挡攻击。
炼境后则是灵境。
鼓励与好奇的眼神再次包裹住陆离,都希望这位转校生能够与众不同吧。
“我没有修为。”陆离平静的答道。
“嗯?没有修为?气境都还没入门吗?这怎么还塞进来我们班啊。”
“不会吧,不是说咱们班是术科班吗?没修为不该去辅科班或文科班吗?”
“后台够硬呗,毕竟术科毕业的好铺路啊。”
班里同学都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大多数眼神都变得不友好,认为陆离只是个靠走后台进来,却没一丝能力的废人,只是想混个术科毕业。
江耿拍了拍讲台,让同学们肃静下来,没说什么,也不再对陆离有什么想法,继续讲课,主任都不管自己瞎操什么心,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奖金......唉。
下课铃声想起,江耿再讲解一些修炼时需要注意的要点后便离开了。
“钱胖子,这下你有伴儿咯,哈哈哈。”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来到陆离桌前,伸手撑住桌子笑道。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也真搞不清楚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没天赋还非得往术科班里挤,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去享受享受,你说是吧,陆离同学?”
自从推行修行教育义务制后,修行入门基础早已人尽皆知,人人都可以修炼,不再是像以前那样被修行大家族所垄断,所以现在到十六岁这个年纪还是没开始修炼只能是你没天赋。
陆离看向那后者,还没有所动作,同桌钱财就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忍忍算了。
见陆离同学不为所动,身材高大的男生对身旁那人笑道:“你怎么知道有钱人怎么想的?一个钱财,一个陆离,连取名字都与众不同。”
“凌建川,你们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人家有没有修为与你们何干?碍着你们什么事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挺身而出,“依我看你们就是没事找事来显示你们的优越感。”
凌建川闻言转头望向那女生,眉宇间皱过一丝不快,随即舒展:“班长啊,就开个玩笑而已,都是同学,来打个照面熟络一下嘛,况且他俩没修为来我们术科班不是找不自在嘛,若是对我脾气说不定以后还能照顾照顾他俩呢。”
“你这话能信吗,你又不是没有欺负过钱财……”
“身材高大那位是凌建川,第三境灵境了,咱们班的最强,在全校也是排得上号的尖子,其实人不错的,就是有点喜欢以境界说事儿,旁边那人叫谢喜成,是凌建川的好兄弟,一直追随他左右,是个第二境炼境,跟他们聊天的女生则是我们班班长程婉,人漂亮,心也善,还是个灵境尖子,就是有点强势,暗恋者贼多。”钱财趁着班长程婉为他们出头的空隙对陆离小声介绍道。
陆离震惊,兄弟你能把欺负人、狗腿子和撕逼讲解的那么清新脱俗的吗?你心是真大还是真的婊?还有,暗恋者中包不包括你啊?这位憨憨的胖子应该不简单呐。
凌建川这边被班长挡住之后没有继续搭茬,程婉本身的班长身份和灵境修为倒不至于他怕,班长又不是校长,自己也是灵境,关键是听说程婉背景挺强大的,也不愿意为一些琐事得罪她。
见凌建川带着谢喜成离去,程婉转过头来看着陆离说道:“陆离同学是吧,你说你没有修为,我不知道你是无法修炼还是从未起步,我不管你是靠什么关系进来的,但进了这个班你就得开始修炼,虽然是追不上统考,但也不能由你在这混日子,有志者事竟成,听说过全进的故事吗?听说过你就该知道这世上最好的天赋就是努力,以后我都会监督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请教我,等会放学后我会拿本《引气基础入门》给你,记得别走。”
说完,程婉便潇洒转身离开,留下一个靓丽的背影。
陆离有些语塞,怎么劈头盖脸哔哩啪啦地说一大堆还能走的那么干脆呢。
接下来几节课都风平浪静,其他科目老师们似乎都知道新来的转学生还没开始修炼,所以课堂提问都避开陆离,对于其他同学来说,修行者和普通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凌建川已经来挖苦过,班长给挡了回去,其他人也就没那心思了,以后注定不会有交集的关系没必要太好或太差。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半。放学,陆离并没有等程婉,直接走人。
出校门的陆离脚步微快,走了十几分钟,拐入一条昏暗的巷子,脚步才慢下来。巷子四周都是老旧握手楼围着,几乎没什么光线,原来巷子里一直是有路灯的,就一盏,天色渐暗就会亮起,微弱的灯光在狭小的巷子里却异常的明亮,给人一种不多不少的安全感,前些时候却被一个熊孩子拿弹弓打掉了,导致晚上的巷子伸手不见五指,户主们也不管,毕竟进这条巷子的离家也就几步路,还能有什么危险,脚步快些就好了,危险没有,奇怪的事情还有点多。
陆离缓缓走到一个院门前,轻咳两声。
傍在院门的情侣似乎没听到,还在相互撕咬,上下其手。
陆离:“……”
女生抽出空来换口气,娇喘地说道:“嗯……怎么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呀。”
“怎么可能有人,你心理问题,我就说这样刺激吧!”男生笑嘻嘻答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我没看。”陆离轻声说道。
音量不高,却把那对情侣吓一跳,转过头发现陆离站在那。
女生羞赧,赶紧整理好衣物跑开了,男生连忙去追,还回头恼怒的看了几眼陆离。
陆离有些无语。
我是真没看!
情侣走后,陆离打开院门,里面是一栋五层高的旧洋楼,外面的白色瓷砖多数已经被时间冲刷到发黄,有些还脱落了。
老城区的房子都这样。
五层,每一层分两房,一房两室一厅,现在共租出去两房,一房是一对住三楼的母女,一房是住四楼的女孩。
房东就是陆离,一个人住五楼,半层一厅一室,还有半层就拿来做露天阳台了。
陆离刚回到房间,脑海里的疼痛便纷至沓来,源源不断,时而如同有人拿着钉锤往脑袋一下一下的敲击,又时而像灵魂遭到一双大手在用力的撕裂。
陆离单手撑墙,另一只手抱着头,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都在绷紧用力,似乎这样能够抵消一丝脑海中那撕裂灵魂般的痛。
过了一会儿,脑海中撕裂感退去大半,陆离终于张开双眼,拖着疲惫的身体蹒跚地走到露天阳台里,躺在一张岁月痕迹明显的太师椅上,太师椅轻轻摇晃,陆离看着夜空,繁星与灯火的相互照应,喃喃自语:“今天就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