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沉重的浓雾早已散尽,温和的阳光洒落,将每一寸土地照亮,他就像是恋人的手,在努力的抚平着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伤痕,可不知为何,此刻的胡夏竟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看向那条新修的通往山下的水泥路,他所站立的地方,可以直接看到整条绵延无尽的长江,风景异常优美,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沉重,竟没有一人去关注这如画般的风景,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给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兄弟选出的墓地。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太阳已然西斜,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们身着盛装,在耐心的等待着,等着给他们送行。
“来了!”胡夏心中一动,举目望去,只见一道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车队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上,带头的那一台车车头更是挂着一朵黑色的大花,缓缓前行。
车队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是很缓慢,但胡夏清楚的看到,在路两边站着的军人早已泪流满面,更有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胡夏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兵的,最怕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清楚的记得,凶兽攻城的那天晚上,处于先天境界的玄龟突破了封锁,一爪子将那城墙拍碎,同时,有几百人被玄龟恐怖的力道震死,而后又有人抱着炸弹,对玄龟进行自杀式的袭击,这才给挡住了玄龟短短片刻的时间。
哀乐缓缓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突破整个山林,响彻整个天际,似乎是这上千人在发出极致的怒吼。
司令员戚建国站在一处高台上,在他的背后是一座剑柄形的巨大石碑,它倒插进地面,隐藏了无数的锋芒。
“陈容!”戚建国手中拿着一本花名册,满脸庄重的吼道。
“到!”全体战士立正站好,异口同声嘶吼道,这声音仿佛利剑一般刺破长空,在浩瀚的长江水面上久久回荡。
“王冉!”
“到!”所有人同时嘶吼,脸上青筋暴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们心中的愤怒。
“李思远!”
“到!”
“赵发宝!”
“到!”
……
点名一直持续到晚上,数千名战士没有一人离开,奇怪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戚建国每点一个名字,这个人就会出现在这个队伍中,没有离去,永远与他们的兄弟们在一起。
直到月上柳梢,点名才终于结束,戚建国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被他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即便戚建国已经拥有了后天五层的强横实力,依然觉得自己嗓子冒烟,口干舌燥,他脸色漆黑如墨,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众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了,但谁都不知道,在牺牲的这上千人中,有一位跟了他数十年的兄弟。
戚建国离开以后,没有人再上台讲话,但胡夏知道,活着的这些人会带着离开的那些人的遗志,努力的活下去,带着他们的希望,守护着种花家的每一寸土地,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山风不知从何处起,吹动漫山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爱人亲切的呼唤,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或许,那人从来都没有离去,他只是化作了风,化作了雨,一直在陪着你,直到永远。
“队长!”不知何时,直属队众人来到了胡夏身边,副队长张昊更是轻生的喊道。
“嗯!”胡夏点了点头,才发现众人的眼眶早已红肿,脸上更是泪迹般般,胡夏对着众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而后神色庄重的对着漫山的新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直属队众人也都纷纷对着这个地方,立正敬礼。
战争是残酷的,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这场战争注定会载入史册,这是人类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凶兽攻城,他们守住了这座城市,这些人注定名留青史,而有些人则要遗臭万年。
最终,胡夏还是带着直属队众人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回到了城墙上的临时住所,他要留一些时间给那些人,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很多话要对长眠在此的那些人说吧。
当胡夏带着直属队众人回到城墙上的时候,整个城墙上灯火通明,只有江水在拍打着城墙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胡夏习惯性的扫视了一圈,却突然发现就在原本被玄龟一爪子拍碎的城墙旁边伫立着一道黑色的人影,胡夏心中惊奇,发出“嗯?”的一声。
“怎么了队长?”张昊离胡夏最近,自然是听到了胡夏的声音,他眉头紧皱,顺着胡夏的目光望去,却发现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胡夏交待了一声,而后大步向前,朝着那黑影走了过去。
“好,好吧!”张昊答道,随即便带着众人回到了宿舍,尽管他们知道胡夏那里有事,但他们也知道不管是什么事,他们跟着过去,可能只会给胡夏拖后腿,还不去回去晚点休息,在他们心中胡夏就是万能的。
胡夏大步流星朝着黑影走去,他的速度很快,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就再胡夏即将走进那片黑暗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眼前这个黑影,正是先前在纪念碑下点名的戚建国。
此刻,戚建国的身形有些佝偻,毫无形象的坐在地面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他的前面摆着两个杯子,一瓶二锅头,似乎他正在和某个人喝酒一般。
胡夏脚步一顿,而后轻踏地面,发出“啪啪”的脚步声。
戚建国眉头一皱,而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不是让你们去看望你们的战友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其中更是隐藏着无尽的悲伤。
“戚总,您节哀!”胡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戚建国身子明显一震,而后转过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是你啊,小夏!过来陪我坐一会!”
胡夏心中疑惑,他并没有与戚建国有过什么接触,可对方竟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他自然是有着万般的疑惑,但胡夏还是迅速上前两步,在戚建国的一边坐了下来。
“是小云告诉我的,我是他的爷爷!”戚建国人老成精,只看了一眼胡夏的表情,便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
胡夏心中了然,想必对方口中的小云就是戚云了,自从戚云几人把他丢在那座城中以后,胡夏便再也没见见过戚云,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只是他没想到,竟先遇到了戚云的爷爷。
“她还好么?”胡夏直接开口问道。
“托你的福,她好的很!”戚建国回答,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戚总,这话怎么说?”胡夏道,这戚建国的话给他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戚建国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似乎觉得自己的语言有些不妥,但他并没有解释,直接开口说道,“你给她的功法,让她和那几个一起回去的人,成了他们那的宝贝,就连那头熊,都成了他们的标志。”
“是吗?”胡夏表情有些尴尬,笑道,这老爷子的语气给他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人好像是吃醋了。
“怎么不是?”戚建国没好气的撇了一眼胡夏,接着道,“闺女年纪大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那功法,她连我都没有告诉,小子,你跟我说说呗?”
“呵呵!”胡夏皮笑肉不笑,这老头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可这功法是要那位下令才能公开的,即便他是第一个传出这功法的人,他也不敢驳了那位的面子呀。
“少跟我在这装傻!”戚建国端起地上的酒杯,对着面前的虚空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而后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重重的放在地上道,“老伙计啊,你看这小子可以吧?你要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胡夏满头黑线,将地上的酒瓶摆远了一些,生怕这老头喝多了发酒疯。
“臭小子,给老子满上!”戚建国看到胡夏的小动作,笑骂道。
胡夏无奈,只能将酒瓶拿在手中,给戚建国倒了小半杯酒,而后对着酒瓶直接开喝,片刻间,一瓶白酒便被他喝完了。
戚建国无语,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劝酒的?喝了别人的酒,让别人没酒可喝?”
“嗝…”胡夏重重的打了一个酒嗝,喷出一楼浓重的酒味,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这酒挺好喝,叫啥名?”
戚建国白了胡夏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这面前的空气开口道,“就他了是吧?”
“……”
“嗯,我做主了,以后小云那丫头就交给他了!”戚建国自言自语道,而后,他竟从身体的另一侧又拿出一瓶一模一样的酒,递给胡夏道,“打开它,跟你赵叔喝一杯!”
“哦!”胡夏应了一声,接过戚建国手中的酒,随手拧开,而后站起身来,对着前方的虚空,将瓶中的酒倒了一些在地上,一边倒酒,口中一边说道,“赵叔,我敬你一杯。”而后,胡夏又再次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滴都没给戚建国留下。
“跟你赵叔喝了酒,小云以后就托付给你了!”戚建国看着胡夏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有些无奈道。
“啥?你说…啥?”胡夏身体一阵摇晃,而后竟直接倒在了地上,鼾声如雷。他自然是没醉,只是面对戚建国的托付,他不醉是不是不太好?
“玛德,给老子装?你等着!”戚建国低骂一声,而后一手抓住胡夏的胳膊,用力一甩,胡夏瞬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江中掉了下去,而就在他即将落水的那一刻,胡夏直接睁开了眼睛,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远处的大山冲去。
“算你狠!”戚建国狠淬了一口唾沫,口中低声骂道。而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抹笑容。
“老伙计,我走了,等忙完这边的事,再来看你!”戚建国从地上爬了起来,毫无影响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转身便离开了这里,只是他离开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