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谢谢啦!”沈烨霖签好契约,站起身,别扭道。那雷狐有了契约,束缚自然解了,便一个轱辘爬上了沈烨霖的肩膀,青色的大眼睛不灵不灵地闪烁。
“没事,这山里的好东西多着呢,咱慢慢找。”沈烨童倒不在乎雷狐珍贵不珍贵,她本也对驯兽驭兽不感兴趣,于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示意沈烨霖继续前进。
沈烨霖依旧有些别扭,但有了雷狐作桥梁,态度不再如刚刚那般僵硬。
“嗯,走吧。”她道,率先开路,开始真正探索丛林。
皇家教园的猎场真的很大,即便是山林的外围区域,千万天骄争相猎杀,也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沈烨童和沈烨霖一路顺风顺水,见了兽就猎,没多久,便装了三大空间戒指的猎物。
经历了多次战斗,两人的关系终于不再那么僵硬,虽然沈烨霖依旧有点别扭,但至少,她们现在可以将背后交给对方,并肩作战。
暮日西陲,两人满载而归,走在山林间。沈烨童满脸喜色,掰着手指数猎到的异兽可以换到多少赏赐。
沈烨霖摆弄着空间戒指,愣怔得出神,想着今天的经历,又回忆起大姐说过的话。
“这次猎魔会,你大概会和九妹分到一组,你要保护好她,还有小八。”当时,大皇姐正整理盔甲,装在好储物空间里的机甲,即将前往边境统领战事。
此刻,她整装待发,即将远行统领边陲战事。临走之前,她还有最后的话想要对面前的亲妹妹说。
“我不想保护他们,我不想当他们的姐姐……”沈烨霖依旧狡辩着,公共场合看似成熟的6岁孩子,此时却在温柔的姐姐面前撒娇乞求。
沈烨莲温柔一笑,轻轻摇头,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道:
“我们兄弟姐妹九个,没有一个是坏人,也没有一个是敌人,正相反,我们都是亲人。”
“是亲人,就要相互扶持,共同前进。”
然而这话一出,沈烨霖却撅了嘴,暗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她不喜欢沈烨童,更不喜欢沈烨文,她根本不想做他们的姐姐!
“姐姐,我不想和他们好!”
“我知道。”沈烨莲面露微笑,身着钢铁的盔甲,却给了妹妹一个温柔的拥抱。
“我们都一样,你有一双麻烦的弟弟妹妹,姐姐也有一群麻烦的小跟班。可姐姐不是一样在保护他们,嗯?”
她笑着说着,轻轻抚摸着沈烨霖的脑袋,轻轻一顿,继续道:
“现在的齐天国并不太平,对我们年轻人来说,除了羁绊很深的亲人朋友,谁都信不过,谁也不能信,稍有不慎,就会走向万丈深渊。”
“父皇一直在保护我们,在以各种方式建立我们之间血缘的纽带,我们也要懂事,要好好珍惜这些羁绊,知道吗?”
“我们是嫡系的孩子,占着嫡系的高贵,就要肩负起嫡系的责任,保护好我们的家人。”
沈烨霖感受着姐姐温柔的怀抱,暗红色的双眼中却满是泪水。她很懵懂,也很憋屈:她们为什么要喜欢和她们抢爸爸的人,为什么要喜欢——注定要为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的人?
只因为血缘,只因为亲情?
可坐在皇家的位置上,血缘才是原罪,不是吗?
沈烨霖轻叹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将意识从记忆中抽离,看着面前幽深的树林,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身边的沈烨童。
血缘,羁绊?
她所讨厌的沈烨童,却是能够交付身后,交付性命的妹妹……沈烨文呢?
她似乎懂了,但她依旧懵懂。
沈烨童正打量着四周寻找猎物,突然接收到沈烨霖的目光,便回过头,以微笑示意友好。稚嫩小巧的脸蛋似乎遗传了母亲的柔美,又带着些许父亲玩世不恭的样子,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
雷狐站在沈烨霖的肩膀上,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伸出灵活地小舌头舔了舔沈烨霖的脸颊,面露关心。
沈烨霖低垂下头,陷入沉思,心中曾被姐姐的教导种下的一颗种子,此时竟生了根,发了芽。
“怎么emo了?刚刚不是还挺开心的?”沈烨童见沈烨霖突然沉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随口问道。、
“没有!”沈烨霖扭过头,面色微红,她才不会告诉这个妹妹,“我想姐姐”了呢,多丢人!
“还有,‘一……墨’是什么意思?”
“笑容突然凝固,蓝瘦香菇……”沈烨童随口道,熟练地报着来自家乡的网络用语,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随后,又轻快地道,“简单说,就是突然间不开心了的意思。”
“哈?这是哪国的词?好怪啊……”沈烨霖皱眉,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用语?蓝色的香菇?还是瘦的?
“中国。”沈烨童仰望天空,目光中流露出思念和哀伤,她有些想念父母,想念导师,想念一起做项目的同学,也想念当年拼尽全力,咖啡续命,只为和全班第二争个第一名的时光。
如果里的穿越都是真的,那或许每个穿越者,都有想过要回家吧?
沈烨霖看着沈烨童的神色,疑惑的神色中多出了一抹了然,她仔细地回响了自己所知晓的,关于天云神界各国的风俗和资料,却并没有找到沈烨童口中的国度。
是来自异世穿越者,还是亘古时代的转生者?
她回过头,看向暮色夕阳,突然觉得,这世界上不只有她一个人有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只是没有把酒言说。
或许,她可以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看待这一切。
夕阳之下,猎魔会即将结束,姐妹两个终于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和解,不再僵持。
然而,姐妹两人正欲以契约之力传送回到会场,密林的另一处,一个身着淡黄色风衣的银发少女正斜靠在树干上,在她面前,正躺着两个孩子,一个刚满5岁的金发男孩,一个刚满6岁的锦衣女孩。
不错,倒在地上的,正是沈烨文的小组。
费伊面色阴沉,单手紧握,法阵突显,一道蓝色的屏幕显现,上面竟是记录了各小组成绩的后台。上面的前十名中,第九名,赫然是沈烨童和沈烨霖的小组。
晶域旁三室分公司的天骄,没有上榜。
还差两个位置。
费伊双眸眯起,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灵力运作,法阵凸显,地上,正在昏睡的沈烨文手掌散发光芒,法阵成型,入侵后台,直指沈烨童和第十名的小组。
既然你们阻拦我的计划,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费伊事了拂衣去,深藏过与名。
在她走后,沈烨文瞬间惊醒,面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惊恐地看着手心中的符文,此时的符文滚烫如沸水,沈烨文却如坠冰窟。
他刚刚并没有睡实,或者说,他用了特殊的手段,根本就没睡。
“喂,醒醒,快醒醒!”他疯狂地推搡这身边还在昏迷的伙伴,却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无奈,只得运作灵力,代替她打开手心中的符文,符文上下牌合并,传送阵开启。
会场上,祭台上的传送阵突然发光,在场众人皆向那一处看去。
“有人出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道,语气中带着兴奋。
这话一出,整个会场瞬间炸锅,大家争相猜测,第一个出猎场的小组到底是哪个家族的天骄。
“哇!有人出来了!”
“一定是我子桑氏的天骄!”
“不对,应该是公门氏的!”
“别争了,肯定是我们万司氏的!”
……
一般来说,第一个出猎场的小组,往往是最有自信的小组,就像第一个交卷的学生一样,他们即便成绩不高,没进前十,但也绝对不会低。
这样的成绩,已经能够为中小型家族换来许多赏赐了。
然而,当法阵光华消退,众人抬头望去,却并不是想象中得意洋洋的两个成年天骄,而是是两个小腿般高的孩子,一个男孩子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子,眼泪汪汪,正急匆匆地往老师那边跑。
“哎?那不是八殿下吗?”不知是谁眼睛尖,一眼认出了沈烨文,高声叫道,“他怎么第一个出来了?搭档好像还晕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猎场出了什么意外吗?”
“不会吧!我们家的天骄还在里面!”
……
会场顿时纷乱了起来,大家满心欢喜猜测自家的天骄满载而归,第一名传出的却不是喜讯,而是噩耗。强烈的冲击让在场的人们皆面露担忧,议论纷纷。
坐在龙座上的沈怀陵眉头轻蹙,站起了身,视线也望向了猎场的门口。慕容风尔抖了抖眉头,仿佛面前的事情,预料之外而在情理之中,面露愠怒,烦躁问道:
“这就是你口中的‘没玩脱过’?”
说完,她便起身走下凤椅,来到会场前方,开始组织会场的秩序。
沈怀陵现在可没心思和慕容风尔拌嘴,他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走向老师的团体,老师们见状,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接过沈烨文背上的女孩,温柔地问道:
“殿下,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
“我……费……费……”沈烨文已经记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说得出费伊名字的前几个音节,金红色的大眼睛眼泪汪汪,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个5岁的孩子,显然还不能接受这种真相。
“嗯?费?费什么?”温柔的女老师轻抚着沈烨文的脑袋,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殿下,你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到底怎么了?”此时,沈怀陵也赶了过来,他蹲下身子,以一种平等平和的姿态看着沈烨文,将沈烨文娇小的身形抱在怀里,安抚道:“没事的,父皇在这里,父皇会保护你的……”
会场中,慕容风尔主持者宴会的秩序,给沈怀陵留足了探查真相的空间。
“父皇……费……费伊……”沈烨文感受到父亲的怀抱,恐惧的心终于得到了缓解,放开了哭声,口中却依旧只能蹦出几个字眼,“费伊……传……传送……”
话音未落,沈怀陵和一众老师面色瞬间严肃。
即便只有几个字眼,也足以让他们猜到,会场里的孩子们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
猎场和会场的传送阵古已有之,且初代皇帝颇擅阵法,绝不会允许猎场中的孩子出现问题,能够找出传送法阵的漏洞,并加以利用,制造混乱的人,这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费伊是谁?”一个对前朝不是很了解的老师问道。
皇家教园虽明为教园,但大多数的老师,对前朝政治和外交并不了解,他们只负责效忠皇帝,其余事情一概不管。
“费伊·茉离卡诺尔,舞妃陪嫁的晶域质子。”沈怀陵目光严厉,银牙紧咬,暗骂自己的愚蠢,“嘛的!早知道她不老实,这次还混到猎魔会的天骄里了!”
“大概不是混进去的,陛下。”此时,乔梓安也从法阵处回到了沈烨文的身边,她看着自己手中蓝色屏幕上的数据,面色严肃道:
“我在法阵一处脆弱的地方发现空间断痕,她应该是撕裂空间,直接闯进去的。”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了沉默。
能撕裂空间的存在,至少在阳灵境,而能撕裂空间,而瞒过在场的所有人,甚至瞒过猎场的监控系统,怕是只有阳灵境之上的第三大境界——踏虚境,或者其再往上的境界。
这样的存在,要么是极度妖孽的千岁天骄,要么,是活了几千亿年的老妖怪。
然而此时,众人身后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众人抬头,只见普切尔正提着一群,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神色焦急地道:“陛下,我侄儿费伊不见了,您看到她去哪了吗?银色的卷发,淡……文儿?”
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便齐齐看向了普切尔,那些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疑惑,又带着些许的警惕。
“淡什么?”沈怀陵趁普切尔反应不及,迅速问道。
“淡黄色风衣。”普切尔也确实没反应过来,直接把费伊的标准妆容给吐了出来。
“所有人,找!立刻!”沈怀陵厉声命令,语气刻不容缓。
“是!”
普切尔瞬间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会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面露焦急和心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扑倒沈烨文的身旁,面色焦急而痛心。
“文儿,我的文儿……”她紧紧拥住沈烨文小小的身躯,淡金色的妩媚的双眼正含着泪花,这不是装出来的,因为用肉眼就可以清晰地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文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母妃只有你了……”
费伊大抵是觉得她没用,竟不顾暴露的风险,越过她的手,单独行动!
还好,还好,她的文儿安全了。
沈怀陵静静地看着普切尔激动的神色,面色复杂,没有阻止普切尔抱紧沈烨文的动作,只是蹲在旁边,静静看着。
普切尔一直被蒙在鼓里,包括她在齐天国的很多行动的真实目的和作用,甚至她前几个孩子的死因。
晶域一直告诉她,是造化弄人,他们没挺过去,却从不告诉她,甚至刻意隐瞒和误导她——夺运采补之法,夺的、采的,本就是人命。
直到那些事情的最后,甚至直到现在,普切尔都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普切尔,放在齐天国,是间谍;放在晶域,是反贼;放在茉离卡诺尔旁系三室,是一颗可以随时丢掉的棋子。
然而,做间谍,她第一次行动就被发现,甚至为了活命而选择和他签订合作契约,做反贼,她游走在齐天国和她的所属势力之间,甚至被利用,替齐天国清理间谍和叛徒。
做棋子,她倒是做得挺好的——各种意义上。
现在,一直充当军师、信息桥和掩护角色的费伊,越过了行动方面的普切尔,单独行动,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普切尔已经没用了,无论是于茉离卡诺尔旁系三室,还是于齐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