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是欲丨火,也是怒火!
“大胆狂徒,胆敢擅闯忠勇伯府!”
他快速揽起自己的衣襟,将将放下柳依依,元武就带着人将他团团围住。
“周宝儿刺杀九殿下,周成凌侮辱皇子,忠勇伯府疑似谋逆,奉旨擒拿入大理寺审判!”
什么?刺杀皇子?谋逆?
周振威身子重重地摇晃了一下,这下,什么火都没了。
钻营多年,他心知可以贪,可以懒,可以无能!
但谋逆是一根决不能踩踏的红线!
为何,周成凌和周宝儿会犯下如此大罪!
“老爷!”
柳依依一惊,上前搀扶,却被侍卫扭住双手,连同周振威一起被擒住!
整个忠勇伯府,除了老侯爷有那么几分体面,只是软禁在伯府内。
其他主子,包括那两个外室子女,全都被带入了大理寺连夜审问。
周振威在牢中见到周成凌和周宝儿,好一通教训,打得几人哭爹喊娘都是后话。
宋青玉见讨人厌的臭虫被撵走,心中并不关心他们的下落。
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又叫楚逸风心里舒服了几分。
“表妹,刚刚那人,是你以前的未婚夫?”
见人散去,凌月舒这才凑过来,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可是什么世子呀!
若在他们那个镇上,什么世子那是知县都要敬着的人。
青玉居然这么厉害,将他骂的不敢还嘴。
不过,更厉害的是这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书生。
她有些畏惧地偷偷看了楚逸风一眼,见那人轻晃折扇,神色如常,一副世外高人与世无争的模样。
任谁,都想不到他半刻钟之前,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两个伯府中人。
此刻,还能旁若无人地站在这里。
“嗯。”
青玉低低应了一声。
“周宝儿跟宋元珠在安王府合伙污蔑我,父亲知道后,亲自与忠勇伯府退了婚。”
她神色平平,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般。
凌月舒却义愤填膺:“你跟她哥哥有亲事,她还污蔑你。还有宋元珠也是,你是她姐姐,她居然跟外人联合陷害你!真是没良心的狗东西。”
“这婚事退得好!若是我,还要打她们一顿呢!”
她又气愤地补上一句。
青玉被她逗得失笑。
阮冰言已经快速跟钱来点完了铺子内的货物,理清铺子所需的存银,便朝这边走来。
看见青玉和月舒相谈甚欢,一旁站着的九殿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全幅心神都放在青玉身上。
她心头狠狠一跳。
走上前去,勉强提起笑容:“青玉,三日后你便要进宫,今日出来一趟,不如买些用得着的东西带入宫去?”
楚逸风看了她一眼:“要进宫,行李还是简便得好。带多了,说不得被人动什么手脚。”
阮冰言一窒,面露尴尬。
她只是想带着青玉离开楚逸风的视线而已,倒没想那么多。
反倒是凌君生说道:“进宫刺绣,少说也要半月。青玉妹妹第一次离家难免不适,纵是不多带,也定有些东西是要采买的。
既然出了府,何不一并看看。”
妹妹?
楚逸风犹疑地看了一眼凌君生,青玉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妹妹了。
却看到青玉淡淡地点了点头。
楚逸风心中又生出一阵危机感:“青玉,上次诚郡王府一别,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殿下,青玉俗事缠身。”
青玉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正眼看楚逸风,眼神中有疑惑、悲伤、不舍,更多的,是释然……
今生,因为一个镯子,他站在自己这边,将周宝儿和忠勇伯府踩入泥里。
那么前世,有镯子的周宝儿,让他做了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忠勇伯府底蕴不深,父子二人,都不是出众之辈。前世却因有人保驾护航,扶摇直上。
显然,楚逸风并不是表面上不问世事的闲散王子。
相反,若他有心相互,对方便登上青云路;而若有人敢冒犯,必要承受他报复的利爪。
不论前世,楚逸风在她悲剧的一生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今生,他是自己不想招惹的人!
楚逸风遭她打断,又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惊,随即心中一凉。
口中千言万语仿佛顺着喉咙溜进了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
“青玉俗事缠身,不比殿下逍遥自在。
往日与殿下虽交谈不深,却总觉得形如莫逆之交。过往殿下多番相助,青玉理当重谢。”
他手脚僵硬,听着他心爱的姑娘,用他最为喜欢的、冷静恬淡的口气,吐出这能够划破他心脏的冰冷话语。
“然而,殿下天潢贵胄,身份尊贵。青玉纵然倾尽家财,也不足回报殿下一分。
青玉思来想去,唯有请殿下在青玉没有还清殿下的相助之情前,不要再让青玉欠下更多的债了。
请殿下,离青玉,远一些……”
楚逸风张口结舌,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救过的那个小男孩吗?
他一直没忘记你,一直在找你。
他想说,你是不是嫌我是个无能的皇子,不能给你富贵尊荣?
他想说,若你想要,这天下,可以为你争来。
他想说,知道你父亲对你不好,日后,我来照顾你。
千言万语,尽数被宋青玉清冷的眼神喝止……
正如她所说,他二人相交不深,却形同莫逆!
她知他的孤寂愁苦,懂他的抱负志向;他亦知她的内秀才情,懂她的妩媚才思。
若将这些话说出口,日后,连远远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思绪万千,他面上仍是一副温和的笑容,仿佛青玉只是在与他玩笑一般。
可握扇的手,却深深用力,几乎青筋暴起。
“哈哈!”他尴尬地强笑两声。
“认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客气。”
往日里,他很爱念她的名字,轻轻浅浅从口中吐出,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如今,却喊都不敢喊了。
“你都这般说了,难道本殿下,还会纠缠不休吗!”
他故作不在意地一挥衣袖,满是书中风流才子的洒脱才情。
“你既事忙,本殿下就不再扰你了,日后在宫中若有麻烦……”
他话语一顿,终究没再说什么,落寞地挥了挥扇子离去。
背影倒很有几分落寞委屈的味道。
青玉抿了抿嘴,背朝着阮冰云几人,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心情平复下来,才转过身去。
“方才表哥说要采买,姨母三人上京,带的东西定然也不多,不如一道采买了。”
她笑容温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阮冰云几人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着她的意思,若无其事地一道去采买。
三日后,青玉身穿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下着藤青曳罗靡子长裙,一早递了牌子,恭敬地站在宫门,等候皇后娘娘的召见。
为表敬重,也为不落人口实,天刚蒙蒙亮,她就跟父亲一道出了门。到此刻,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辰。
清晨霜寒,更不用说,如今是初秋天气。晨间的雾,蒙蒙地围绕在青玉身侧,鼻尖呼出来的气都是湿哒哒的,好不难受。
好在青玉出门时穿得厚实,倒是乔月和灵绣,穿着统一的丫鬟服饰,此刻冻得面色青白,看得青玉好不心疼。
见青玉望过来,乔月和灵绣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不冷。”
这三日,青玉在家中大致教了两人宫中的规矩。
是以两人虽然冷,但仍挺直脊背,不肯缩作一团。
宫门内的嬷嬷见三人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也毫无失礼之处,嘟囔了一句:“六公主吩咐的差事,可怎么办哟。”
到底青玉是进宫为太后绣佛像的,事关重大,嬷嬷也只敢稍微刁难一二。
若真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别说六公主,便是太子也保不了她。
“吱呀……”
宫门终于缓缓地开了。
一个身穿褐色宫装,年约四十的嬷嬷走了出来。
一见此人,青玉的警惕提到最高。幸好提前交了两个丫鬟宫中的规矩,否则今日必然讨不了好。
这人并非上次主持刺绣比赛的明姑姑,而是六公主楚仙乐的奶嬷嬷苏青!
前世,宋元珠入宫刺绣,并未招惹楚仙乐。
但在宫中,她屡屡被楚仙乐奢靡造作的行事所震惊,又妒又恨。背后说她骄纵跋扈,偶然被苏青听到。
是以,被苏青施计推到冷宫的井里困了一夜,还不断有太监来宋元珠头上撒尿。
翌日宋元珠被人从井里捞上来是,浑身冰冷,骚臭冲天,成为宫中有名的笑话。
而今生进宫的是宋青玉,且入宫前,她狠狠地得罪了楚仙乐。
苏青此刻如毒蛇一般盯着宋青玉,仿佛要将她就地大卸八块。
乔月和灵绣俱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连脚都僵硬得仿佛钉在原地。
青玉却仿佛对她刻骨怨毒的眼神无知无觉一般,娉娉婷婷地上前,朝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无论是动作之标准,还是手脚间的弧度,或是行动时衣衫裙角的起伏,都无比优秀!
苏青心中一惊,纵然她在宫中数十年,教训过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嫔和贵女,却挑不出宋青玉身上的半分毛病。
就是这个女子,让仙乐吃了大亏!
本只想给她一顿排头,等仙乐消气了,自己自然会放过她。
可看她这副模样,倒是个硬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