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大共有五个食堂,分散在校区各处,装修挺好,胜在价格公道环境干净,缺点则是菜式和口味泛善可陈。霍逸舟没什么胃口,他读书时很少来这,要么让家里厨师做,要么去外面下馆子,对这儿的油盐不太吃得惯,于是捏着筷子,全程看宋时诺进食。
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后细嚼慢咽,每个动作都是如此,吃相很赏心悦目。等吃完才开口说话,眼眸认真地看过来:“晚上请你去花园路那家吃。”
花园路那家聚香阁在东街,属于每届学生无谁不知无谁不好评的私厨菜,店是一对夫妻开的,菜的水准很高,环境也很温馨,因为过于火爆,需要提前一周预定。霍逸舟愣了瞬,突然想起上次运动会答应赞助时,宋时诺说过“请你吃饭”,前几天她也提醒过,不过冷战加之事情多,被他忙忘了。
霍逸舟往后靠了靠,面上不显,笑,“好啊,诺诺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他问,“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图书馆自习。”宋时诺如实讲,她停顿了会儿,很善解人意,“你如果忙,可以先回去.....”
“我陪你。”霍逸舟打断,语气颇肯定。
而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耐心实在太过自信。
图书馆非常大,藏书浩瀚,静到沉寂,整个自习阅览区除去轻微的翻书和呼吸声,全然被安宁的知识包裹。霍逸舟坐在宋时诺对面,左手边是正对未名湖的落地窗,他翻了几十页书,下午也才度过了大半,感到种莫名的无聊。
而林维尧很适时且持之以恒地打来骚扰电话,霍逸舟挂断了几次,在第三遍拨来时起身去茶水间接,刚接通,对面颇显激动的声音传来:“阿舟,你人呢?干什么去了?”
“借鉴你的意见,”霍逸舟慵散倚在墙边,“执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在Z大图书馆自习。”
“?你可真行,这么改变自我啊,大学四年都不见你去过一次,别告诉我现在是因为爱情的力量。”林维尧乐了,“我跟你说正事儿,许玥她今天下午回国的飞机,我们打算晚上搞个接风宴,你来不来?”
久违的名字被提起,霍逸舟静了几秒,才问,“霍程冶那傻逼也跟着?”
这就问到了消息的重点。林维尧清了请嗓子,挺想看对面会有什么反应,故作神秘加重音;“听说,许玥她跟霍程冶离婚了。”
“......”
“哦。”霍逸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更似轻描淡写的漠然,林维尧抢在他可能的下一句“关我屁事”前,劝道:“好歹大家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许玥那时候可喜欢跟你屁股后面转了......现在从异国他乡回来,许家又不接纳她,咱们多少看情分帮点。”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是一直......”
“我晚上有约。”霍逸舟垂眼,顿了下淡淡道。多少年的交情了,林维尧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思考、犹豫,这事有戏。林维尧笑笑,持续为说动添柴加火,“什么天大的约非今天不可,找个理由不能推?你跟小学妹谈个恋爱天天能呆一起,换一天怎么了?堂堂霍少没这点自由,还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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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巴赫在路上平稳开着。
林维尧发的定位离Z大接近两个小时车程,霍逸舟单手调整了下蓝牙,广播传来,频道正转播着天气预报:“天气形式,有冷空气前锋通过本市,预计从傍晚开始,有过境雷阵雨伴随中等风二级,请大家注意出车安全......”
霍逸舟指尖微顿,偏头朝车窗外望去,已经有细密的雨点敲击玻璃,乌云阴沉压在天幕边,天将要暗下来,隐隐有闷雷声。
他想到接完林维尧电话后,对宋时诺编了“有个客户改了见面时间,晚上可能不能一起吃饭”的谎时,她笔尖稍顿点了点头,迅速接受且平缓冷静的神情,心里漫出莫名的烦躁,以及难得的那么丝愧疚。画面紧接着跳到,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她淋了雨感冒发烧。
宋时诺好像没有带伞。她晚上怎么回去?不会一直呆在图书馆坐着等雨停吧?他漫不经心想着这些问题。
前方红灯,还有几百米经过双向路口。霍逸舟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他犹豫的时候,会下意识以一定频率轻点。
给许玥的接风宴,有林维尧他们陪着,去不去能有多大意义。为什么不能做到答应的事?陪宋时诺自习完再一起去约好的小饭店,然后送她回寝室?
路口绿灯通行。后方的车看着前面突然掉头的迈巴赫,有些惊讶地摁了摁喇叭,霍逸舟开到一半又折返,在空旷的路上疾驰,缩短了返程时间。
他重新到Z大图书馆门口时,天幕已经暗了下来,还好图书馆楼里灯光仍亮着,没完全闭馆。有大批学生正从楼梯走下来,朝教室或食堂的方向行进。
霍逸舟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拨打宋时诺的电话。对面极可能还在看书,开机或静音,响了三四秒未应,正当他准备进去找人时,左前方的阴影里由远及近地,传来很轻且耳熟的电话铃声。宋时诺背着书包,宽大的卫衣帽檐扣在头上,她走完最后一阶台阶,掏出手机准备接通,有所感应地微歪头看过来,神情有些惊讶。
“吃晚饭了吗?”霍逸舟落入她的眼眸,倒映在通透的,琥珀色的瞳仁正中。果然如他所料,宋时诺大概为晚上一起吃饭提前加速了学习计划,但他没空,她便径直跳过了晚饭环节,专心看书到现在。
宋时诺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失落,也没有对临时变卦的生气。
霍逸舟心口被揪了下,上前,将人揽入伞下拥进怀里,低沉的嗓音里稍显郁闷:“不疑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好。”宋时诺淡淡答,她抿唇,思索半秒,征求意见,“外面在下雨,还去吗?”
“当然。”霍逸舟哑然笑了,“真乖,小天才诺诺。”他的尾音带着些宠溺的哄,听不出是夸赞还是隐隐的失望,一双桃花眼天生眉目含情,在灯光下更是如此。
他突然间抬手,掌心盖着宋时诺的眼睛,她长长的睫毛颤抖,刮起阵轻微的痒意,紧接着,低头吻了上去。
唇瓣传出温热的触感,与之前的蜻蜓点水不同。霍逸舟吮吸,有些侵略意味,宋时诺跟白纸一样纯且笨拙,只能任由他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冠,无法抗拒、呼吸发紧,吻得纠缠。
霍逸舟移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转而抚向领口下的颀长脖颈,她凸起的颈骨形状精致而漂亮,极适合扣在掌心下把玩。他动作温柔得像扼紧人咽喉,也不知在欲盖弥彰地掩饰什么心虚愧疚,他的骄傲让中间所有的插曲删除,很快变为理所当然。
反正我最终还是履行承诺,来陪她了嘛。霍逸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