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加一如往常般来上课。
当着老师的面,没有同学会叽叽喳喳聊八卦。
没有老师的情况下,甚至有人直接找宁加一,问她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面那种,或是胸口插到刀、或是嘴角带血,脸色惨白惨白,舌头也吐出来,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
宁加一真不想回忆起有关尸体一丝一毫的画面,毕竟,能够散发恶臭的躯体,其内已发生化学反应,外表也显而易见……
还有一部分同学在家听长辈说起宁加一的身世,玩得好的几个人坐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差不多就是外头传来传去的那一套说辞。
宁加一虽听不到他们讲的内容,但从投来的眼神来看,并非什么好事。
下课铃响起。
宁加一和其他同学一样,带上自己的饭盒打算去食堂。
“前面那位同学,帮我打饭。”
付尤睡了一早上,这会儿还跟周公约会,舍不得离开,伸长了手抓住宁加一衣角。
“你是属猪的么?要吃你自己起来去食堂。”
宁加一想起他昨天瞪自己那副小样儿,纳闷,男孩子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再者不想给任何人觉得自己和付尤认识或是很熟的错觉,说完她掰开那只手转身就走。
十分钟后。
商量放下两份盒饭,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老大,快起来吃饭啦。”
“宁加一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喊我……”付尤瞥了眼商量,抬起手擦掉快要落桌的口水,“商量,你怎么来了?那丫头呢?”
“丫头指的是?”
“宁加一那个丫头,那个说我!算了,爷爷不计较。”
付尤那口怨气还卡在胸口没有下去。
“老大,今天放学后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为什么啊?”
“我老妈非得带我去看个老中医。”
“你那儿不舒服?”
“害,也没哪儿不舒服,就是最近又长了十多斤肥膘,我妈怕我出啥问题,带去看看她放心。”
被商量这么正儿八经提起来,付尤这才注意到他撸起袖子的胳膊,原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粗一倍,跟刚刚从池塘里挖出来的莲藕似得,又白又粗。
“也是,阿姨的担心也不是多余。嘛,你这一份饭我来替你吃,以后,哥督促你减肥。”
两人说话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有些话飘到了走廊,正好被林深深听到。
按说,吃完午就会犯困。
付尤与众不同,人家午休,他正在兴奋头上呢。他偷偷把手机藏在挖好足以放进一枚手机的英语字典里面,摆在腿上看火影。
正精彩时,宁加一挪凳子,真真是不小心撞到了付尤的桌子。
或许是人长得太高,弯腰容易失去重心,付尤连人带板凳和英语词典一起落地。
咣当一声,想不吸引了班主任老师的目光都难。
“都是你,你睡你的觉动什么凳子啊!动就动了,你撞我干什么啊,你知道我……”
“付尤同学你要是再说一句话,出去跑十圈!”
付尤同学变成万年咸鱼一条,脑海里所有的美好都万念俱寂。
宁加一算是明白了,这货来学校就是补觉的,纯碎睡觉也就算了,还说梦话,磨牙,打呼噜,还是那种一米之外恰好听不到的。
她真得忍无可忍。
班主任办公室。
“老师,我确实没法办继续坐在付尤同学前面,不管坐在教室哪儿,只要不和他挨在一块,我都乐意。”
班主任多方面考虑,把付尤调到了垃圾桶旁边。
对,没错,就是垃圾桶旁。且还是个千年不会改朝换代的“好地方”!
末了,老师苦口婆心劝付尤:
你小舅每天都会打电话问我你在学校的状态,他的担心,是怕你不适应,跟不上我们的进度。可你让我怎么回复,说你除了画画就是睡觉?
听说你以后想当美术老师,专业再厉害,你文化线达不到,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付尤不是一次两次被老师单独谈话,不同的老师,说得大概是一样的内容。
他不是听不进去,而是力不从心,有些课是真提不劲儿去听。
“罢了罢了。”
付尤提起空空的书包,吹起口哨,吊儿郎当的下楼梯。
“同学。”
付尤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一时没认出那个女生是上次给自己送教科书的那位。
“不好意思哈,你和老师谈话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到了几句。这个是给你的。”
林深深把自己所有课的笔记本,一起塞到了付尤的手里。
“希望对你多少有点帮助。”
“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林深深把碎发撩到耳朵后面,笑盈盈指着笔记本,“封面上有我的名字,用完了,放在五班教室门后的窗台上就行。”
“哦,”付尤认了好一会儿,“林深深同学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我们之前认识吗?”
林深深早已跑远了,但付尤问得问题,基本上可以听见。
付尤到底还是辜负了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好意,小清新笔记本都胡乱塞进书包,从到家至上床睡觉,不曾看一眼。
深更半夜。
付尤瞅见小舅的门缝底下还亮着灯,敲了几下门。
“舅,我问你个事。”
“说。”
“宁加一同学貌似有脸盲症,这个病可以治得好吗?”
张克成反问:“比如说呢?”
“她好几次把我认成商量,小舅,你说,是个正常人都能够分辨得出我和商量,除非是故意,不然谁会分不清啊!还有啊——”
付尤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画纸,“你出来瞧。”
张克成仅仅把门开了一条缝,恰好可以伸出一条手。
“你画工退步得够厉害啊!小子。”
“切,不是我,是宁加一搬书桌我捡的。你瞧瞧,这画得什么呀,她是在复制粘贴啊?啊哈哈哈哈。”
“你小子好意思嘲笑人,宁加一同学的成绩可向来都是年级前三,你小子抽空多去人家家里,求她帮你补课。要不然,就你那点分数,等着家里蹲吧。”
付尤啧啧咂舌,心想: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坐在垃圾桶旁边,闻臭味,还被班人嘲笑。
“谈成绩伤感情。”
付尤立马转移话题,“小舅,最近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张克成做了一个赶鸭子的手势,催促侄子赶紧去睡觉。
借着宁加一的话,张克成去了几趟棋.牌.室,也花了时间把凡是去过打牌的人都找了个遍。
以当天的情况来说,王顺才从零晨一点到九点其间都在搓麻将,牌友从头至尾都没有变化。
大概九点一刻,何秋香找来了。
夫妻二人也不顾及面子,当着其他人的面,何秋香动手打了王顺才,随后两人骂骂嚷嚷离开。
张克成打听了案发现场附近的人家,是否有人碰见王顺才和何秋香往老山那边走,回答几乎无异:没注意。
至于那张取款十万的单子,主人是王顺才的母亲。
随即,张克成去王顺才家,因暂时不能够办理丧事,王顺才以及死者何秋香的家人,除去询问凶手以外,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可以拖回尸体。
而张克成还无法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案,其间也没有打听到任何线索。
眼下,何秋香的突然死亡,唯一让他怀疑的对象就是王顺才。
若说另外一起案件,是否真的存在抄袭呢?
在没有找到证据、证人之前,张克成只能够大胆猜测。
次日一早。
张克成刚刚起床,拉大便时,听到门铃声。
“付尤,起来没有,快去开门。”
“知道啦。”
付尤看见来者是王城,下意识回头喊小舅的大名,“找你的。”
张克成等付尤出门后,他才锁好门,带王城去派出所。
“有什么话直说。”
“是这样的,张警官,这些天我想了好多,我怀疑我老婆的死和王顺才有关。”
张克成心脏咯噔一下往下坠,小眼睛突然睁开,“你接着说。”
“是这样的,我常年在外面打工,过年也就在家待个三五天就得赶回去。我记得很清楚,去年腊月,我家老奶奶快不行,我连夜赶回来,撞见我老婆……”
王城面色沉了又沉,一副难以启齿状。
张克成也不催,耐心等他开口继续说。
“我老婆和王顺才勾搭上了,两个人就在草垛边上干那不要脸的事。之后没几天,我老奶奶就没了,我张罗着办丧事,前脚刚刚办完,后脚工头就催促回去。
就这样,我没空问我老婆。临走前,我叮嘱我爸妈帮我盯紧点。”
“两位老人有发现什么吗?”
王城咬住下唇点头。
“我爸妈嫌弃丢人,孩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传出去怕被人笑死。那些事就在电话里头跟我说了。”
“就算这样,也就证明王顺才和宋襄婚内出轨。反倒是你更有嫌疑,为了心里的恨,对自己的妻子下狠手,然后嫁祸给王顺才。”
张克成直言不讳。
“张警官说得是。但王顺才借宋襄大几万呢,这是欠条。我想一定是何秋香发现王顺才和宋襄,还有借钱的事,王顺才就……杀了宋襄。”
张克成接过已经发黄的借条看了眼。
“背面有王顺才的指纹印。”
“是不是王顺才的指纹,你说了不算。这个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这几天,收拾宋襄东西,拆开枕头,发现有东西跟枕头套缝在一起,外面有层旧布,我已经丢了。”
张克成确实看见纸条边缘有针孔。